武太后冷漠的神色终于有了些顿悟。她看着桂花坚定的神色,如同一位洁颜灵眸的圣女,傲然直视着她,没有一点的躲闪。
武太后的心略微颤抖了一下,她拿捏着桂花的话。却觉得,这丫头,竟比自己与卜算子相识二十年的认识度,还要来得熟络。
“报——”问外有官侍前来禀临,这一响亮的嗓音,直接煞破空气,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进。”武太后收回了心神。抬起头发,向着门口看去。
门开了,送来了一股潮湿的草香,带着有些阴沉的天色,化开了殿中阴涔涔的气氛。来人官服整周正,身材笔挺,鼻眸如辰,眉如霜。如雪般白色的长发在头顶扎一个很利落的马尾,进门一见太后,便单跪在地,施礼道:“属下参见太后娘娘。”
“可有发现?”
司徒登超忙从手间托出一封陈旧的信封。想来必是写了许久,这信由司徒登超在星宿阁找到,上面清楚的写了三个字:太后亲启
这字果然是卜算子的笔迹。太后接过便拆了信,信的大致内容是这样的:小术二十岁由太后接到宫中,至此起居都由太后亲自一手操办,小术甚为感激。唯有恩必报,忠于您的信仰,小术必以全身心投入到星宿阁。所有这些拳手最爱,也是太后亲手相送的法器在一起。小术此生可慰。
只奈,人有寿福,命有长短,小术至此,不知何时,便无力能侍奉娘娘,亏为做人。小术只在有生之年,选出一位可以接手星宿阁之人,如果那时,小术便会以命终为界,以求终身追随娘娘的宠爱。
卜算子已老,就像太后曾说的,地老天荒,终不离不弃。唯卜算子之命终也。今生,小术甘愿仰望挚爱,无怨无悔,无悔无求。
……
太后的神色极为平静。许是并不在意,或者会把这封信丢到了一边,许是早已盛怒,怪他敢自杀于人前。只是,谁也未曾想到。她在过于镇静的时间里,把这封发黄的信纸工整小心的折了起来,并好好的放进了自己的宽袖处里。
转头,看向桂花,淡道:“尤小美,你平身吧。”
桂花应了一声,忙站了起来。低着头,只觉得武太后在自己的头顶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良久,才道:“事情即是这样,那哀家也不为难你什么。你现在退下,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明天,就去接手星宿阁。”
在场的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太后,不明白这么个平时连宫女都不外派的星宿阁会由如此一个看起来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去接手。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哪知,这最奇的事,还在后面。
桂花听闻,重新跪了下去,一头磕在了地上,哭道:“太后娘娘,饶命啊。小美不能接。”
太后盯着她,知道这丫头鬼精灵一个,便也明白肯定卜算子有跟他说法器的事情,便凌道:“丫头,你是把哀家想得太好说话了,是不是?你要知道这大唐,只要哀家想的,都会成真。也就是说,这星宿殿,你接也要接,不接也要接。又岂由你来论定!”
桂花倒吸了口凉气,难不吃成不接还不行么?云落雪见桂花略有难色,知道这事绝对有玄机,便也上前拦道:“太后娘娘,小美只是一个小术士,年纪尚小,让她接手像星宿阁这样的大殿,是不是要再考虑看看。”
太后冷道:“行了,尤小美她虽小,敢一个人进了我大明宫,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星宿阁。谁还可以?进了星秀阁,让卜算子亲自选中接手他的星宿阁,试问,这世间还有谁可以有她的本事。再个,我大唐自苏娩娘之后,略知出名的舞魁甚少。而今她敢一人独斗苏娩娘的舞技,而且还赢了。哀家要问你们,你们还觉得这丫头简单吗?”
太后昂起头,思虑良久独望着殿门外即将下雨的阴沉天,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表情缓和了许多:“一个小丫头,十几岁,花一样的年纪,让她进宫接手星宿殿,势必外出都有节制,这样想着,确实对小美有些残忍。如是,哀家也退一步罢了,尤小美,哀家在宫外赐你一座府宅,星宿阁即以隐殿自持,你便无需再提,只管为我大明宫占卜祭祀之事。如今,哀家也想了,即有乐师府,小美的府地便称作舞圣府。尤小美以四品舞官相道,哀家会派人把星宿殿里的法器都送到舞圣府去。就再也无那么多烂嘴之事。尤小美,哀家希望你见好就收,这完完全全也是给卜算子一个人情,不然,别怪哀家让你与卜算子一同陪葬。”
桂花有些发软,这究竟算好事还是坏事啊。这样就升官了?这朝中有女官么?不是说女子深闺秀美,外面事都是老爷们做的,那她这算什么?
一想到以后一朝为官,便转头去看云落雪,落雪你怎么看?云落雪虽知桂花有苦衷,但也知道是太后从中退了步,况且还赐了桂花为官,这样下来,以后的身份安全无忧,权衡利弊,也还是可以。
桂花看出了云落雪的心事,只能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一个头叩在了地上:“小美,谢太后娘娘圣恩。”
武太后笑了笑:“行了,你下去准备吧,择日便可入府。你们也都下去吧,哀家今天身体欠安,也想要静一静。”
说完将转身,桂花并未起,而是将头再一叩:“太后娘娘,小美有个不情之请,望太后不要怪罪。”
“说。”
“卜算子,生前,请小美答应他将他带出星宿阁……”
太后一回身急到道:“他真的怎么说的?”
桂花点了点头,太后的手在颤抖,一双凤眼紧紧的合在了一起,再睁开时,眼底清明了许多:“他说要去哪里?”
“高山顶。”桂花轻道。
“好,哀家会亲自送到你的舞圣府。”
门外起了风,落叶随风飘下。慢慢的,很美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