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南山不远,在医界远近闻名的是一个叫怪医阳明河的人。此人看医有三个条件,一是要送城南村外的小镇著名的麦芽糖。二是对酒,要与他喝嗨了,才愿意瞧治。最后一个,便是,他不看宫廷中人。
云落雪连夜便去了城南村,之前去那边买的麦芽糖,这次倒是轻车熟路,直接奔了去,一百两的银子,提了五大包的麦芽糖,当然,有一包是特意留给桂花的。再去了趟锦缎庄,当时见店里的灯光还亮着,虽然打烊了,还是硬着头皮敲了敲门。
开门的小厮见门外是一位相貌俊朗的男子,便转回身要关上门:“爷,我们这打烊了。”
云落雪伸手挡住了门板,轻道:“行行方便,急需而已,我加银两。选件衣服,马上就走。”
小厮见云落雪手中的银子明晃,眼前虽然一见,依旧将云落雪挡在门外,。只是还是被这小厮的婆娘看见了,许是她这婆娘从来没见过如此俊气的男子,便紧着让云落雪进了来。店里衣服种类倒是不多,但是大多以质朴为多。单单看见那小厮的婆娘穿着的那件大朵牡丹裙,云落雪便是眼前一亮。看来要的就是这个了。
于是便又加了一倍的银子,让小厮亲自将那裙子包好,相送。
这个小插曲敲定,一切便还算顺利。到了天亮,云落雪带了马车,拉了几坛子国乐府珍藏的秋河烧,和四包麦芽糖,便来到了医馆。
桂花摘了假脸,画了浓妆,穿着云落雪亲自为她选的牡丹裙,被他抱上了马车。
云落雪微微一笑:“此去路程较完,桥南山又僻静幽深,所以,一路如有不适,一定要和我说。”
桂花点了点头:“好哒。”
云落雪静静地看着她的脸良久,突然笑了起来。
桂花挑了挑眉梢,是不是自己跛了的样子很招笑了,便愠道:“有那知好笑么?”
抬手,云落雪捏了捏她的鼻子,手尖的冰凉传在了她的鼻尖,看来他也不暖和。他轻轻地说道:“你呀,鬼机灵一个。说成为桂花,画画脸,便又回去了那个花痴样。”
“那是。不过我又没花痴你。”桂花毫不示弱。
云落雪哈哈笑道:“当然,只可惜,你就算是七十二变,也变不出我的手掌心。”
桂花狠狠的白了他一眼,看样子,是被搞得没脾气了。
云落雪没在逗他,毕竟觉得太阳渐起,现在出行正是时候。于是,便准备亲自驾着马车,道别老大夫,带着桂花向着桥南村进发。
路途颠簸,云落雪特意把桂花受伤的脚包在了被子里,可是只要一颠,桂花还是会疼得一激灵。于此,云落雪的马车慢了不少。她没想到云落雪这么细心,有些事,她不说,他都懂。想来,他对她来说,便已经将她从孤独的世界中硬拉了出来,虽然有些沉重,又有些轻柔。让她受伤,又帮她从伤痛之中,陪着她一起走了过去。虽然她的日子因他变支离破碎,也是因为他,让她的生命从这些破碎的时光中体会到温暖的体贴。他的爱,沉重又轻柔,隐藏着,又润物细无声。回头想想,是不是自己在此之前活得都是错位的。用一个人,去装扮不同的人生,成为不同的人去活着。所以,也要因为他,要让自己活回自己,我就是我,我是苏潋姬。也许有那么一天,当真相被全天下人所接受的时候,她会一无反顾的跑去找他,答应他的一切。去紧紧握住他的手,再也不分开。
耳边,在摇晃的轿厢之中传来了一声声悠扬悦耳的箫声。云落雪的曲子,好符合桂花的心境,音色,如思绪般,在旋律里来回飘散,如烟尘般,在脑海里绽放出一朵朵如兰花般的暗香。
“这曲子,我听过。”桂花轿子里愉快的说着。
轿门外的箫声停了,传来了云落雪的声音:“噢?还有印象?”
“有啊。”桂花笑眯眯地笑道。
“是《青雀谣》,对吧。这个古曲谱本来是琴箫合奏,落雪把琴的部分用箫声吹了出来,虽然没了《青雀谣》中,那种轻挑高傲的琴音。却多了一份不谙世事,闲云野鹤般的恬静。我也很喜欢。”
“喜欢就好。”云落雪也很开心,没想到,她真的懂了。青雀是凤凰的前世,烈火中化凤而飞,从此成为百鸟之王。而他只想如他所愿,带着她,周游异乡。去看她想看的,吃她想吃的。只要她愿意……
桂花看着轿门被掀起了一条缝,一股刺骨冷凛的风从外面吹进来,桂花拿手一挡,还没太冷到,便被云落雪重新合了上。
“你丢了什么东西给了我?”桂花将云落雪送来的纸包捡了起来,打开,是麦芽糖。旁边还有一个糖糕,用一根根小竹签串了起来:“嘿嘿,这不是我上次吃的那个。”
“嗯……走了这么远的路,怎么能忘了你的这张嘴。”云落雪笑着说道。回头只余有桂花拉脸埋头吃糖的白眼。
到了桥南山,已经是下午的事。云落雪在外面让桂花等他,一个人便进了去。
桂花悄悄地去打开轿窗上的布帘去看。她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没有树,没有草,光秃秃的只有天雪两色的视野,空气也顿觉清灵。想想,心中便是开阔了不少。
正看着,不一会,云落雪便紧着把带来的东西往里搬,搬完后,便是最后一个来抱她的。
打开轿门,云落雪的身上冷气渗人,看来,当真是在外面冻得不轻。但是,他却没有任何喊冷的意思。桂花也只得任着他抱着进了去这白雪这中,淡黄色的竹屋。
竹屋不大,不过厅房分明,桂花被云落雪抱着进去时,正看见一个眼善的老头正坐在正堂的椅子上,去看她。
“明河前辈,我把麦芽糖,和好酒都带来了,您帮忙看看她的脚。可否?”云落雪问道。想来许是没求过人的,所以,听着这话,并没有多大拍马屁的意思。
桂花憋着笑,从没看见过云落雪如此低三下四的样子,所以觉得样子好滑稽。只是却又觉得自己太没良心,若不是他为了帮她医脚,想来,这竹屋,云落雪就算把它拆了也不费吹灰之力。
于是,便清了清嗓子,坐正。苦大深仇的等着怪医明河的意见。
没啥意见:“看你这带的东西,想来已经知道了我的治人的条件。不错,看来这糖是好糖,酒是好酒,看这丫头也不像是宫廷中人。倒很像洛阳大舞班里的打杂桂花嘛。”
桂花瞬间瞪圆了眼睛,奇道:“我说我好像认识你,原来,真的有见过我?”
本想着这算是多了个人情,没想到,这老头子的个性倒是死倔死倔的:“唉?不认识不认识,我只是有去洛阳舞班的门口路过买个酒而已,只是你这身打扮,我记清了而已。”
桂花一下子颓了,看来这个人情人家不领,云落雪还得你来了。明河又笑道:“行啦,就看你这酒怎么样了。来喝?!”
云落雪微微抱拳,说道:“百年多的秋河烧。一口酒一口糖,我与您对饮,尝尝。”
阳明河眉头顿开,先咂了一口酒,一张老脸的眼睛瞬间瞪大,酒中的香气在他舌尖游走,慢慢的却有一团火从胃内升起,紧接着清香升起,迷人迷醉,正当心智难以抑制的时候。突然一口清河的冷凉自齿唇间袭卷而来,这口中,便是另外一种浓郁的香气。
“奇酒啊!畅快!”明河大赞。
云落雪笑道:“这秋河烧素来便有‘一口饮尽百酒清,一杯覆倾千酒明’的美誉。明河前辈,如今我这酒一口顶百酒,一杯顶千杯。想来,我们这三个条件算是通过了吧?只要您把桂花的脚给治好了。这车上的几大罐的秋河烧便都是您的。所以,现在就别喝了,我怕时间再长,桂花的脚就更加的保不住了。这酒以后留着,您慢慢享用。”
云落雪才不傻,这秋河烧这么金贵,而且酒性甘烈,万一真喝多了,一醉个十天八天的,桂花谁管?”
只是明河摆手道:“不碍事,喝到我想医了,便自然会医。”
云落雪一见此话否决,便也只能强按下性子,陪他对饮,就这么,三五罐子秋河烧下了肚。这明河算是喝得东倒西歪。连云落雪的脸也红了,好在其他还算清醒,便提着明河的衣领子,大叫道:“——去给我的桂花看脚去!”
结果,只见明河半搭着眼皮子,满足快意地说道:“秋河烧民间早就没了……也就宫廷的酒窑里藏了那么一点,你家一定有为官之人,还有……这么多的秋河烧,想来,官必不小。呵呵,想诓我,没门……嗝……要不是这酒太好喝了……我早就赶你们出去了……大骗子……”
云落雪借着酒劲一下子火了,抬手便把明河顺着门口给扔了出去:“骗我的酒喝?奶奶的。”
桂花长长的打了个酣,吧嗒吧嗒嘴,继续伏案而睡。
云落雪一个人站起身,顿觉眼睛有些转圈圈,刚要模糊的视野中,听得门外的场口处,好似有马蹄声传来,蹄声不急,看来,似不是那种归心似箭的人了。、
会是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