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美景,花前月下。
月朗星稀间,一阵微凉的冷风偶尔迎面拂过,吹动了衣衫,吹动了发梢,带着一丝丝波动,泛起了涟起。
皇宫内,望月亭中。
李旦乐呵呵的样子,显得格外神清气爽,缚过手去,挺着圆乎乎的大肚子,仰天笑道:“不愧是我们落雪,来的可真是时候啊,不早不晚,正正好好。”言罢,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忍不住拍了拍云落雪的肩膀。
云落雪挑了挑眉梢,一言不发。李旦站着,他自己却是坐着,整张面孔上布满愁容,似乎有些沉闷。
“这是怎么了?谁惹到我们落雪了?”李旦见云落雪不出声,扭头看了看他,打趣的问着:“难不成是哪家的姑娘让落雪心事重重?不妨告诉朕,朕替你排忧解难。”
“呵。”云落雪一声冷哼,又接着深深吸了口气,反倒是问道:“不知这段时间你可见到过云紫烟?”
突然之间提起云紫烟时,李旦先是一愣,随即犹如恍然大悟般,坏笑道:“哦,原来是紫烟让落雪你牵肠挂肚,满面愁容啊。啧啧,你这样子可不多见呐。”
“我并非是跟你开玩笑。说正事,你见没见她回宫?”云落雪摇摇头,一脸正经的看着李旦。
李旦盯着云落雪看了好一会儿,觉得对方不像是在开玩笑,说道:“朕没有见到,多一个女人不如少个女人,近来朕总是被后宫里的那些女人纠缠,真是苦阿。”
云落雪踌躇片刻,皱着眉,回道:“那样的话,我倒不担心了,我将她赶走了。”
“什么!?”李旦身形一怔,有些惊讶的面孔下,很不明白云落雪这句话的意思,于是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紫烟贵为未来的大唐公主,仅凭这身份,就能说明太后对她的重视。这万一出点事可真是不好办。”
云落雪点点头,将目光转向了一侧,看着夜幕下的皓月,心中满是烦闷,“这女人总是对我纠缠不放,这段时间,尤小美在教她练舞时,更是将脚摔断。我带尤小美寻医治病之际,她反倒找来,若不是我在场,恐怕一定会惹出是非。”
李旦眉头紧锁,转身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他顺手端起一盏茶杯,吹了口气后,说道:“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应该赶她走,太后的人。”话落,李旦喝了一口茶水,将茶杯又放回到原处,继续说道:“不过,朕反倒觉得紫烟这女子十分不错,朕与她相处过一段时日,光论长相便长得跟潋姬一般好看。”
“可她终究不是苏潋姬。”云落雪侧目,望了一眼李旦。夜幕渐深,只觉得周遭一片安静,寒冬的夜晚,只有风声,没有虫鸣。
“唉……”李旦叹了一口长气,眼神中似乎有着看不透的东西,像是月光下的星光悄悄闪烁着:“是啊,她终究不是潋姬,可是潋姬到底去哪了?谁知道。”
云落雪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他心里十分明白,宫中的舞圣便是隐藏身份的苏潋姬,似乎眼前的这人对那名倾城的女子很是想念。
光阴,斩不断的是一场记忆。而记忆,放不下的则是一个人而已。
仿佛多年以前,也是在夜幕之下,那熟悉的倩影身处在箫声与琴声之中,翩翩起舞,红绸,娇柔,犹如昙花一现的美丽。
“你做的倒是利落,可紫烟乃是未来的大唐公主,身显高贵,太后对她极其重视。如若不然,怎会安排她去舞圣府学舞?更何况,紫烟若是因此下落不明,到时候恐怕尤小美性命不保。”语毕,李旦转身去看云落雪。他的脸上竟是诡谲,傲然的笑。
夜风习习,吹乱了那条束在背后的发丝。好像在这场夜下有着一双目光,如蛇般犀利。
“落雪?”李旦唤了一声,云落雪不答,也不知他心中所想何事,片刻后,却只是一个转身,迅速的消失在望月亭外。望着匆匆离开的人,李旦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桥南山,怪医欧阳明河的住处,欧阳父子俩正坐着屋中的火盆前,吃着花生仁,喝着那坛陈酿多年的女儿红。
两个人四年未见,白天送走了云落雪与桂花,晚上正好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谈论起这些年来所经历的是是非非。
“你现在身处大理寺,更是有着不小的身份,但为父要告诫你一句,为人一定要清正廉洁,秉公执法。”欧阳明河用手抹了抹嘴角边留下酒水,向着欧阳登超慢慢地说着:“可不要像那些奸臣一般,是非不分。”
欧阳登超一笑,抱起酒坛在两个人的碗里倒满了酒,接着端起自己的那一碗,说道:“知道了爹,您就放心吧,来,我敬您老。”话落,便是一饮而尽。
“好小子,酒量可真不小,还是年轻好啊,哈哈哈哈……”欧阳明河大笑几声,也是将面前的酒水喝下了肚。
只是正当两个人畅饮之际,屋外传来了一道划破天际的喊声。“登超,快快出来见我!!”
屋内,欧阳父子俩身体各自一振,纷纷放下酒水。听着很是熟悉的声音,想必是白日时离去的云落雪,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后,先后起身走了出去。
欧阳登超心思缜密,单单只听刚才一声,便已猜到是十分要紧之事,难不成是尤小美的伤势又严重了?想到这他不仅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父亲。
在房门打开时,云落雪已然站在了门口,一双犀利的目光,盯得欧阳登超心里发寒。
“落雪,为何急匆匆的赶来,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欧阳登超向其身后瞧了瞧,见只有云落雪一个人后,心中不断思索着。
云落雪点点头,眼中尽显烦愁,他也不说话,而是先直直地走进屋中,端起一碗酒喝了下去,片刻后,沉声说道:“这次,我需要你的帮忙。”
欧阳登超关上房门,以免冷风吹进屋,走到云落雪身前时,便问:“什么事,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尽心尽力。”
“今日白天,前来此处的那女人,不是被我赶走了吗,如今她并未回宫,我担心时间一长,太后得知此事后会连累到尤小美。”云落雪深深呼出一口气,目光紧紧地看着欧阳登超。
欧阳登超见云落雪神态严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沉思道:“云紫烟贵为以后的大唐公主,想必不会在外面待太久吧?”
“万事都有说不准的时候,谁知道她何时回宫。”云落雪不耐烦的回了句,便又说道:“今日我找你来,就是想让你带人与我一起去找,省的出了什么意外,连累到尤小美。”
欧阳登超不解,他抬头看了看云落雪的脸色,歪头问道:“尤小美是太后亲自封赐的舞圣,前不久比舞大会上可是为我大唐挫了扶余国的锐气,想来就算是太后知道,也不会重罚吧,落雪为何这样担心?”
“唉……”有些事始终是无法隐瞒的,云落雪摇摇头,一双眸子里瞳孔微缩,他张口几次,最终还是无奈的说道:“因为尤小美便是洛阳大舞班的桂花。”
“啪!”
一声脆响,靠近欧阳登超手边的瓷碗被打翻在地,听闻刚才云落雪所言,心中按捺不住的一个激灵,竟是打翻了碗,“你说尤小美是桂花?”欧阳登超连续的重复这一句,直到豁然间抬起头,“我早该认出她就是桂花的,我说为什么声音如此相像。”
云落雪点点头,找了一张椅子坐下,“现在你知道我为何担心了吧?”
“第一次见尤小美的时候,我就觉得她肯定跟洛阳的桂花有关系,十有八九就是同一个人,只是让我不明白的是为何一个是鬼妆,一个是肥脸清纯呢?”欧阳登超心中十分疑惑,他不解的寻问着,可是一旦想起桂花在洛阳时那张浓厚粉状,红红的大嘴唇,甚至头顶一只大红花的样子,身体就忍不住一阵哆嗦,直觉的胃里翻江倒海。
云落雪白了欧阳登超一眼,非常鄙夷的说道:“你难倒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是有易容之术的?尤小美那张肥嘟嘟的胖脸,只不过是一张给别人看的假脸而已。”
“原来如此,没想到桂花竟然还懂得易容术!不愧是有名的神婆。不过这种瞒天过海的本事,在武后的面前,她也真敢去做。”欧阳登超抿了抿略微发干的嘴唇,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心中却有一丝佩服。
云落雪继续说道:“没错,若是让武后知道可是杀头之罪,桂花其实是一个舞班偷艺的女子,心中所向就是有朝一日成为像苏娩娘那样的舞圣,如今她以一个平凡女子好不容易达成了愿望,又怎忍心看她因为云紫烟而治罪呢?”
欧阳登超点点头,他十分赞同这句话,况且如果回忆当初,这桂花也的的确确帮了自己很多忙,就像当初在麒麟小镇的时候,“事不宜迟,既然此事跟桂花有关,念在旧识的份上,我也得去帮上一把,落雪,我们何时启程?”
云落雪欣慰一笑,站起了身,伸手在欧阳登超的肩膀上用力一拍,“多谢了!我们现在就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