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怀里面带羞色,莹白的秀眉舒展又拧紧的小青,许仙不由一笑,心绪竟出奇的平复下来,将她从怀中放下,在小青还未反应过来之前捏了捏她圆润的双颊,笑道:“这次就饶过你,免得以后又说我欺负你。”
小青偎在许仙的怀中,本来已经做好了被他‘欺负’的准备,没想到最后居然会以这种方式收场,心里又是庆幸又是失落,咬牙看向许仙道:“你就是欺负我来着,难道还想抵赖不成?”想起刚才旖旎的情景,脸色却不禁有些发红。
许仙以哄小孩子的语气道:“好啦好啦,以后我听你的话还不行吗?这样你总满意了吧!”
小青闻言双眸不禁一亮,道:“这可是你说的!”见许仙正看着自己,又撇嘴道:“你爱怎样就怎样好了,姐姐满意就好了,我才管不着!”
许仙和她相处的久了,早就知道小青这口是心非的性格,因此也不戳穿她,免得惹得这妮子恼羞成怒起来,笑道:“天色不早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小青抬头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转身就向着亭外走去,长发随风而舞,怀着散乱的心事,渐渐消失在夜色当中。
许仙低头看向脚下的池水,清晰的映出他的倒影来,水面如涟,不知是风动,月动。
还是心在动。
小青回到房间当中,除去外衫,只剩下一件单薄的里衣,静静地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脑子里尽是刚刚在许仙怀中的画面。
如此反复十数次,终于放弃了挣扎,猛地坐起,撅着嘴抱怨道:“都怪这个可恶的家伙,害的本姑娘睡不着!”
相隔不远的另一处房间当中,屏风玉暖,有淡淡的女子幽香弥漫,白素贞同样安静的躺在床上,一对剪水秋瞳望着穹顶发呆。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月上中天,许仙方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种种旖旎,在亭中盘膝坐起,意念静观天心,运转《太玄灵宝妙品源经》的心法,吐纳真炁,聚拢月华,仿佛成为院中的唯一。
等心思彻底平静下来,许仙便凝神静气,观摩脑海中的神意传承,结合以往所学剑术,默默体味吕祖《天遁剑法》的精妙。
雄鸡一唱天下白。
大地渐渐苏醒,一丝晨光打破了夜的寂静,又是崭新的一天。
许仙身上紫意笼罩,吸纳朝阳初升时的第一缕先天紫霞气,滋润体躯,这才收功而立,虽然一夜不眠不休,却依旧精神抖擞,这正是正统的道家修炼法诀的奇异精妙之处,固本培元,补益精神,尽得养生之真义。
许仙走到客厅当中,恰好见到从房中出来的白素贞与小青两人,轻吐一口气,微笑道:“早啊,姐姐,青儿!”
白素贞点点头,冲他笑道:“早啊汉文!”依旧是如原来那般明媚温和的笑容,丝毫不见昨日的异常。
反倒是小青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揉了揉双眼,嘴里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迈着步子走到白素贞身旁,一把抱住她的手臂。
许仙却注意到她的耳间已经戴上了自己昨天送她的那对耳环,看着眼前这一青一白两道同样美丽的倩影,心情变得前所未有的愉悦起来,这样的生活,不正是自己一直以来所期望的吗?
许仙坐在柜案后,看着店中来来往往的客人,心里也是有些感叹,自己当初之所以会来这苏州,本是为了陪同好友孔攸看望他病重的母亲,结果后来又帮助小青收服了琼姬湖,甚至机缘巧合之下,不仅了结了与蛤蟆精王道灵之间的恩怨,还在城里开起了药铺,成了远近闻名的许神医。
每每想起发生的这一桩桩事情,心里都会不由得感叹上一番世事变幻。
距离解决张德安的事情后,又过去了七八日,日子一如往常的平静,但许仙却总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尤其是最近两天的时间,这种怪异的感觉越发的强烈。
忽然感觉肩上一凉,许仙就要起身,却听见白素贞那柔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别动!”
许仙略感惊讶道:“姐姐?”感受着来自对方指尖的微微力度。
白素贞站在他的身后,伸出双手轻轻的替他按压着两侧的肩膀,关切道:“最近店里的事情比较多,汉文你也累坏了吧!”
这几日以来,她总是见许仙经常皱着眉头,还以为他是因为保安堂的事而感到劳累,心中不免有些担忧,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终于鼓起勇气,来到他的身边。
许仙没想到自己最近的样子全都落入了白素贞的眼里,闻言笑道:“我没事。”感受着白素贞手上那有些笨拙的动作,心中却大是欢喜,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总是觉得心神不宁,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的样子。”
白素贞柔声道:“也许是最近太忙了,多休息休息说不定会好些。”
“可能是吧!”
许仙笑道,转过身来,牵住白素贞的如玉般修长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她的青葱玉指,看着她道:“姐姐,我在想着将保安堂托付给吴伯伯他们照顾,我们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是时候回到杭州去了。”
白素贞颊上浮现一抹淡淡的酡红之色,对许仙的小动作假作不知,目光略有些闪躲的道:“也好,反正我和青儿住在哪里都没什么区别,主要是看汉文你的意思。”
许仙笑道:“那等我将这件事跟吴伯伯说过以后,就动身吧!”看着白素贞的面颊道:“这段日子,辛苦你了。”其实,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在当甩手掌柜,反倒是白素贞为保安堂的生意操劳的多些,否则的话也不会被城中的百姓唤作‘活菩萨’了。
白素贞听到他的话后,心里不禁涌出一阵暖意,本来的些许慌乱也自烟消云散,看向许仙道:“谁让我是你姐姐呢?”对她而言,小青与许仙本就是她身边最为亲近的人,为了两个人,她这个做姐姐的就算受些委屈,也是感到满足幸福的。
许仙喃喃道:“姐姐吗?”我想要的是全部的你,就让他自私这一次好了。
……
法海一手持念珠,一手持禅杖,走在苏州城的街头,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行人,眼中似有感怀之色,不由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自他离开了金山寺,一路跋涉,来到这苏州城,体察这世俗红尘,借以感悟佛门真谛,对于佛法的领悟又深了些许,甚至就连心中的不宁似乎都平静了许多。
走在街头,忽然听到身边一个妇人道:“娃子,你是哪里不舒服,娘带你去看大夫。”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妇人身边的小童不过六七岁年纪,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娘亲,我肚子疼!”
“娃儿不哭,娘带你去许大夫那儿,吃上一剂药就没事了。”妇人一边说着牵起小童的手掌就向前走去。
法海听到身边这母子两人的对话,心中却不由一动,几乎是下意识道:“阿弥陀佛,敢问这位女施主,那许大夫是何人?”
那妇人听到声音后略带警惕的向身边看来,待见到问话之人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之后,神色才稍稍放松,笑道:“这位老师傅莫非是外地来的,连许大夫是谁都不知道?”
法海闻言笑道:“女施主猜的不错,贫僧乃镇江府金山寺僧人,确实不知。”
妇人道:“要说这许神医,那可真是说来话长,据说他原本是钱塘的书生,后来不知道怎的来到了苏州,开起了药铺……”
法海在一旁安静的听着那妇人说起许仙在苏州城的种种光荣事迹,等对方说完之后,不禁出言赞道:“照你说来,这位许施主可是大大的好人!”
心中也是有些感叹,他第一次在杭州见到许仙之时,就已经看出对方身具佛性,乃是有大智慧,大毅力之辈,更加难能可贵的是许仙心性纯良,是大善之人,甚至连他都忍不住起了爱才之心,想要渡他入佛门,这一点即便是到现在都仍旧没有改变。
而上一次自家师父特地将许仙唤回金山寺中,赠与他一块残境,更是让他觉得许仙身上必定有不凡之处,否则怎会得自己师父他老人家如此对待?
听到法海的话之后,那妇人又笑道:“老师傅有所不知,许神医家中还有一位姐姐,同样医术高超,简直是菩萨下凡。”当下又说起白素贞的种种事情来。
“哦?还有这种事?”
法海听罢,不由称奇道:“一门双善人,却是极为难得。”
“是啊!”
妇人无不感叹道:“不过依我看,那位白娘娘同许大夫的关系倒不像是什么姐弟,反而像是夫妻多些……”又随意说了几句,眼见身边娃子又哭了起来,就匆匆离开了。
“白娘娘……”
法海口中默默念道,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微微变化,自语道:“保安堂……”迈步向前走去。
一路向过往的行人打听,没过多久就来到近城郊处的一条宽阔街道上,隔着很远的距离就看到了保安堂的招牌,向前没走几步,待得看清堂中那道白色的身影,法海面色不由一变,张口道:“白娘娘,白娘娘,原来是你,白素贞……”神色间多了几分肃然之色,往事一幕幕,一一浮现在眼前。
原地静静站了片刻,便即转身向远处走去。
保安堂中,白素贞忽然心有所感,抬头看向远处的街道,却见行人来往匆匆,早已不见了法海的身影,眼中不由露出几分疑惑之色,就在刚刚,她蓦地升起一种被人注视的感觉,但只是一刹那,便就消失不见。
许仙察觉到身边之人的变化,问道:“姐姐,怎么了?”
白素贞摇摇头,笑道:“没什么。”或许是她的错觉吧!
等到午后,两人便回了郊外的府宅,偌大的庭院空空荡荡,透出几分清幽之气,并不见小青的身影。这几天的时间里,小青很少呆在府里,自她炼化完琼姬湖的水神印,就已经开始逐步的往杭州的方向炼化水系,添入到水神印当中。
白云悠悠,青冥万里,两人安然坐在亭中,许仙看着面前的白素贞,却不由得想起她同法海之间的恩怨,笑问道:“姐姐,你当时怎么知道法海他得到佛祖赐下的金丹的?”
白素贞听到他的话后,道:“说来也巧,当时那法海正好在青城山附近的洞府中修行,不料却被我瞧见了,自然是记在了心上。恰好那一日我见有仙光下凡,普照四野,便悄悄潜了过去。”
“原来如此!”
许仙听罢,心中不禁感慨,先是捕蛇老人差点害了白素贞的性命,后有白素贞夺丹阻道之仇,这场纠缠了千年的因果,究竟谁是谁非呢?恐怕难以一言盖定。
本待说些什么,耳边忽然听到一连串的大笑之声,声如洪钟,一人道:“白素贞,没想到你还记得当年的事,老衲我寻你寻得好苦啊!”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许仙与白素贞脸色皆是一变,后者脸上顿时露出几分慌乱之色,互相对视一眼,目光向前方投去,只见一名身披黄色袈裟,手持禅杖的老僧不知何时出现在府邸当中。
“法海!”许仙与白素贞神色凝重,异口同声道。
白素贞脸上的慌乱之色一闪而逝,轻轻咬了咬粉唇,质问道:“法海,当年我夺了你的丹药确有不对之处,但却也有因在先,你前世之身亦差点害了我的性命,你我算是扯平了,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法海神色平静,道:“我未曾害了你的性命,你却抢吃了我的七颗神丹,如何能够算是扯平?”
白素贞闻言不禁气恼道:“大师您这句话不觉得有些强词夺理吗?若不是小牧童救下我,我又岂会有性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