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泗泉门口等了许久, 也未见谢璟出来。
他想进去找，徐骏连忙拦住，低声道：“许他们父子有什么话要说, 你这会儿去了，见了璟儿又如何问？”
谢泗泉怒道：“有什么问得！我就问他，老九欺他幼懂事, 要他点头，我立刻就折回去把北地家那帮人赶走——”他推了几下，未把徐骏推开，心里的火气更大了，“你撒手，拦着我做什么！”
徐骏欲言又止, 面上带了为难。
谢泗泉忽然问他：“你怎么……对, 你早就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徐骏低声道：“我也今天上午，瞧见玉狮子坠才想来, 我们先回去, 此事急得，慢慢商议才好。”
他手上使了几分力气，好歹把谢泗泉先劝回了自己院子里。
谢泗泉外好发，回来房间里来回走了两圈，终忍住气得踢翻了一旁的铜壶，水洒了一地。有伺候的人外面听见声响，想要进来，被徐骏拦住，摆摆手让他先下去，下人瞧见谢泗泉动怒，吓得连忙低头退下, 临出去的时候合拢房门，一眼都敢看。
谢泗泉道：“老九这就欺咱们璟儿少经事！他见到璟儿的时候才大，一个半大的孩子懂什么？好，我就退一步讲，璟儿大了，跟他身边，那也没出去见过外头花花世界，怎么就认准他一个了呢？”谢泗泉越想越气，“我要带璟儿走，让他和家再这么接触下去！”
徐骏道：“这恐怕行，他们感情很深。”
谢泗泉：“……”
谢泗泉怒道：“你哪头的？帮谁说话！”
徐骏也想帮他，但想天马车上问的，忍住叹了口气，把打听来的情形跟谢泗泉说了一遍。止九和谢璟感情深，拿家世来说，他们就拆散。
谢家西川横着走，可出了西川，就行了。
贺东亭与政界还说上几句话，他们谢家剩的也就些钱财，这的世道，有权、有钱够，还得有枪才行。
北地家三全占了，要真斗来，他们怕要吃亏。
“他九倒精明，捡到好的提前养来！”谢泗泉来回屋里走了两圈，又愤愤对着徐骏道：“上回整治黄家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我就说为何璟儿会那么，原来都他教的！那些舆论报纸什么的，全都中原读书人善用的把戏！”
说黄家，徐骏顺便问了一句：“黄万兴如何了？”
谢泗泉：“还如何，一同收押。”
徐骏拧眉：“他当真和山匪做了交易？”
“十有八九假，上面主审的胆子小，哪个也敢得罪，原本审出什么来的，但现驻守这的换了罗念秋的人吗？罗将军派了几个人来西川走了一趟，当天夜里就从黄家管事李春林嘴里挖出了消息。”谢泗泉提这事儿，也冷笑，“黄万兴还有脸说将功赎过，李春林都交了，说黄家愿拿百两黄金买我这颗脑袋，也亏他舍得下血本！”
徐骏脸色变了：“这事我处理，你家中，过几天再外出。”
谢泗泉意黄万兴，那人经强弩之末，也翻腾出什么花儿来了，黄家的大门都贴了封条，眼看就要凉。他现一心都扑外甥身上，听见徐骏的话那拍了桌子，挑眉道：“你说什么胡话，老九咱们家要住好几天，我当然哪儿也去啊！”
谢家主怄得够呛，这算个什么事儿，这就引狼入室吗！
今天还他亲自来开的大门，想想就气到行。
一直到夜深了，也见谢璟人影。
谢泗泉等得焦急，派人去请了两回。
回来的人支支吾吾，说睡下了。
谢泗泉问道：“少东家睡自己院子里？”
来人摇头，老道：“没有，去客房来着，说要和先生秉烛夜谈，还让人拿了一副棋盘，温了一瓶黄酒。”
谢泗泉闭闭眼，好半天才压下心中火气：“再去请！”
客房。
谢璟和九爷肩坐着下棋，一旁摆了两盘鲜果，还有一碟点心，手边则一小壶温热的黄酒。
谢璟手上的伤口原本结痂，可那天晚上梦魇住了，自己用手又掐破了皮肉，这会儿被医生撒了药粉，重新缠了绷带，为了防止他再出意外伤口崩开，这回干脆吊了脖子上。谢璟觉得伤口还好，裹着绷带瞧着凄惨了些，疼。
谢璟照书摆了棋谱，单手下棋，灯光昏黄，透了一层柔和他脸上，半垂着眼睛，透出一种模糊了性别的俊美。
九爷拿了一块青梅饼喂到他嘴边，道：“刚才吃着错，就端回来了，你尝尝？”
谢璟就着他的手吃了，咽下之后，抬头看向九爷：“爷自己端回来的？”
九爷笑道：“嗯，怎么，西川的点心带走？”
谢璟摇：“没，就没想到。”
九爷：“你路上同我说的，来了这里，当自己家。”
谢璟眼睛弯了一下，他头发散开，披肩上垂落一些，低头笑道：“嗯，当自己家。”
谢璟看棋，九爷看他。
以前听人说灯下看美人，确漂亮，尤其谢璟下睫毛纤长，眨动的时候像狗崽儿一般，乖顺的很，勾得他有几分心棋局上，大半都对面的青身上。
谢璟等了半天，没见九爷落子，有些疑惑抬头看过来。
九爷手执黑子，指尖转动一下，忽然笑道：“这棋盘，应该给黄先生那边送过去一份。”
谢璟问：“先生现还下棋吗，和二少爷一……下了这么久？”
九爷点头道：“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手中棋子落下，两人却都笑了。
谢璟想黄先生的棋艺，就一阵头疼，也亏有明禹，整个东院也有二和黄先生“一较下”了。
外头有人敲门，第三次了，谢璟坐那未身，声问道：“谁？”
敲门声顿了两下，传来徐骏的声音：“我。”
谢璟放下棋子，披着外套去开门，“二当家？怎么半夜过来了，可出了什么事？”
徐骏：“你舅舅让我来找你。”
谢璟当谢泗泉担心自己身体，对他道：“我病好了，经无事。”
徐骏：“……咳，你舅舅病了，想让你去看看。”
徐骏站门口，万分无奈。
谢璟瞧出些端倪，但也没当面说什么，回去换了一身衣服跟九爷交一声，跟着徐骏去了。
徐骏提着灯笼走前面，谢璟跟他一步稍后的地方，低声问道：“舅舅知道了？”
徐骏应了一声，也压低声音道：“他心里痛快，你等会，让让他。”
谢璟解：“为何？”
徐骏含糊道：“他刚找回你，还想和你些日子处，心里舍得。而且家九爷身份同，你舅舅也担心他对你，或许一时的，怕他欺负你……”
谢璟赞同地纠正道：“九爷待我最好的人，和姥姥一好。”
徐骏心说好。
要谢泗泉，怕这一句就要蹦来吵一架。
谢家主一直自认排寇姥姥身后，屈居第二，绝甘心排第三。
房间里。
谢泗泉盘腿坐床榻中央，披着一件云锦外衫，单手托腮，瞧见谢璟进来盯了一路，也没吭声。
谢璟走到跟前，探了手碰他额头：“舅舅病了？”
谢泗泉抬手握住他，挑眉道：“谁说……徐骏跟你说的？”
谢璟点头：“舅舅哪里舒服？”
谢泗泉眼睛转了下，道：“浑身难受，心也乱跳，嘴里滋味。”
谢璟：“怕上火，我待会让医生开两副清热解火的药来，我瞧着黄莲金银花煎药就错。”
“一，我这老毛病……”
“一，喝几副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