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终于又再次踏上了这片充满了年少回忆的土地。汉江两岸的风景,依旧还是这样的美丽动人啊。”站在酒店的房间的落地窗前,欣赏着窗外的江景,英明神武之皇帝陛下不禁发出这样的感慨。
而在祂身后站着的,则是祂的随从——优子小姐(尤妮斯)。
“小优,你说我这么做会不会有些太不念昔日的旧情了?”
面对这种模棱两可的问题,尤妮斯很想直接了当的问他一句,他问的到底是那位因为在私下里跟下属调侃他而被在心中判了死刑的白羽总督,还是另一位同样命不久矣的……
但是跟随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她非常清楚,他最讨厌的就是他问别人问题,别人却反过来问他了。
所以不管怎么回答都好,总之千万不要去反问他。
“我不知道。”
“嗯?”
启仁差点让她给逗笑了,心想你就算不想答也至少先假装敷衍我几句嘛,怎么一开口就直接是“我不知道”呢?
“好吧,既然你不想答,那我就不问你了。”
“不是不想答,而是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答。”尤妮斯十分诚实地说。
真是傻得很可爱,可谁叫启仁就是喜欢她傻,所以这次来高丽才带她不带特蕾莎。
“听说前些天,她把小珪给‘请’家来了,而且还是你负责的接送。那个小子,比起别家的小孩,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这个我可说不好……”
“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倒没有,就是怕说出来主上不信。”
“说就是了,别像议员大臣们似的磨磨唧唧的。”
“那孩子他……虽然不管是说话还是看人的眼神都很有礼貌,但是我却总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在他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极度危险的气息。”
“一个小孩子,竟会让你这样的强者感觉到危险?这倒是挺有趣的。”
怎么会不有趣。十八年后,正是以这个小孩子为首的“一心会”所策划的刺杀行动,差一点要了整个皇室的命。
而且真正的动机还好笑得很——你静子殿下不是硬要逼我娶你吗,那我就先送你全家升天,接着再亲手埋葬了这荒唐的大和皇朝,我看到那时还有谁能、又有谁再敢来逼我做我不愿意的事。
这样一个有血性有骨头,既敢想又敢做的人,岂不是极度“危险”吗?
……
“什么?陛下派特使来高丽了!”总督官邸里,接到下属汇报的白羽差点没被吓得当场尿裤子。
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就非常具有戏剧性了。
特使莅临,白羽自然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在打听到对方在某酒店下榻之后,立即便带着几名亲信开车前往了那里。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自己的亲信之中,居然有卧底!
在他拜访完“特使”后没多久,特使所下榻的酒店之中竟突然燃起了大火。
在接到这一消息后,他前脚刚出家门,后脚就让不明身份的人给押上了车,直接铐上手铐送去了机场。
不到一周的工夫,便被定罪执行了绞刑。就连他的家人,也全都被流放到了冰天极寒之地。
而那位私自放火,事后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检察官哭诉自己是如何如何受白羽总督的威胁和逼迫的卧底,最后却得到了皇帝陛下的特赦,命他戴罪留任,依旧回去高丽做官。
而其实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皇帝陛下一手策划的。他不光想要白羽的命,还要名正言顺的让他一家连坐,故而才联合之前早已安插在他身边的卧底,硬是给他安上了一个“戕害特使”的罪名。
只不过这种事情,随便派俩个人就能干,哪里用得着他启仁皇帝亲自出马。
他之所以不远千里地跑到这京城府来,完全是因为他已经决定不再顾念昔日的旧情,为皇后制造了一个杀害某人的绝佳机会。
就好像数月之前的那场宫变……看似是由皇后主谋,一意孤行之下所酿成的宫闱惨剧,可是难道他事先就一点也没有察觉吗?
不,他根本就是早已知晓,有能力阻止但是却默许一切发生的真正主谋。
……
“是她?这个时间,她坐计程车是要上哪去。”挑好漫画,正准备去柜台结账的世珪一抬头,正好看见了窗外马路上正在等红灯的计程车后座上的幸子小姐。虽然她戴着口罩跟墨镜,但世珪还是认出来了。
他一边往柜台走着一边想,“这家伙的眼神为什么看上去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她到底在高兴什么?”
虽然看不见她口罩下甜蜜的笑容和墨镜下喜悦的眼神,但世珪就是觉得她现在心里很高兴。或许这就是人类的第六感吧。
突然,就在那辆搭乘着幸子的计程车启动的瞬间,世珪的心头忽然闪过这样一个预感——
「她会死!如果我不去救她,她一定会死!」就是这样的预感,瞬间让世珪原本疑云蒙上了一层迷雾的内心一下子变得清晰了起来。
只不过上次幸子宁愿要一枚不值钱的硬币也不要他的无价友情,着实是让他好没有面子。一向记仇的他,这会不光没有想要去救她的想法,甚至还有点想笑。
在这一瞬间,他有无数个不去救她的理由。例如自己的预感或许有误,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危险,又例如自己跟她非亲非故,完全没有必要为了她去冒险……
更何况就算自己真有那么高尚,愿意不计前嫌地去救她,可是想要她命的人手中的势力那么大,就凭自己一个小孩子又怎么可能救得了她。
既然救不了,又为什么还要去救。
难道就因为自己对皇帝和皇室深恶痛绝,而她又是皇后娘娘想要解决掉的人?
世珪是“傻”,但还没有那么傻。
既然知道她是皇后娘娘想要解决的人,而自己现在的实力又这么弱小,完全没有和对方抗衡的可能,只有天底下头一号的大傻瓜才会去救她。
不过他这位在日后宁愿舍弃亿兆财富与凌驾万万人之上的尊贵身份也要在大和朝的根基上拼了命挖上一锄头的天字第一号大反贼,不正好就是天底下头一号的大傻瓜吗?
此时此刻,也只有他能够救她,也只有他敢去救她了。
他的义兄伊达曾在绑匪和杀手的手中救下过她一次。但是这一次幸子所要面对的危险与上次相比完全不同;世珪和伊达,亦是完全不同。
一者,为保证行动万无一失,这次乃是那个女人亲自出马来取幸子的命。二者,世珪他只是个小孩……身为一个小孩,他所能办到的事情其实是非常有限的。
假如幸子这次再像上次那样受伤,身为小孩的他根本不可能像伊达那样抱着她打车去医院。
“东西先放这,明天再来拿。”说着世珪取出几张钞票拍在了柜台上,不等漫画店老板找钱,放下挑好的几本漫画书就走了。
不,不能说走,因为他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了店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买霸王书,没付钱就跑了呢。
……
然而等他跑出去的时候,幸子所搭乘的那辆计程车已经开远。不过还好他记下了那辆车的车牌,当即他便拿出行动电话拨通了高木小姐的号码……
或许是因为这会他过于将心思放在了如何去救人上,竟然忽略了一个细思极恐的信息。
那就是通常拨打电话,一般都是要“嘟,嘟”的响一到两秒对方才会接听。
可是这一次他才刚刚打过去,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对方的声音:
“有什么是我能帮到你的吗,小珪?”
“高木阿姨,我……”世珪本想拜托她帮自己调查一下那辆计程车的去向,但话到嘴边,却是突然止住了。
“怎么了?有事就说嘛。”
“不,没事。”
“没事干嘛打我电话。”电话那头的高木笑着说。
“问你吃过晚饭了没有。好了就这样,再见。”说完,世珪立即挂断了电话。
救或者不救,亦或是以何种方式去救幸子,都应该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不应该把其他任何人牵扯进来。
由此可见,世珪他并不是很相信高木她上回所说的那个神话,更不相信她会是神。又或者说他原本是信的,但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她要没有她说的那么厉害,自己找她帮忙不就等同于是害了她吗。
想到这时,世珪脑中突然灵光一现,脑海中仿佛一瞬间闪过一个画面。
“这是……”世珪记忆力何其惊人,尽管那画面只是一瞬间闪过,他却还是清楚无比地给记了下来。
只是他从来都没有去过那个地方,为何脑中竟会出现那里的画面,那到底是什么地方?他哪里知道,这是某位神明给他的提示。
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那到底是什么地方。搞清了这一点,很多其他的疑问也就跟着随之解开了。
世珪很快前往了那里,当他抵达那时,甚至比幸子还快了一步。
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天快黑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这地方看上去总觉得有些阴森森的。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早在距离这上千米远的地方就下了车,随后一路步行过来。可尽管是这样他还是快了幸子一步。期间他有试过打她的电话,但是接电话的人却是她妹妹。
她妹妹还跟自己吐槽,说她到底是什么事这么着急居然连电话都没有带就急匆匆地出门了。
世珪可没工夫听她吐槽,连借口都懒得找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
这废弃工厂,看似空无一人,其实却是暗藏玄机。
世珪既然先到了一步,就绝不可能眼看着幸子她踏入险地。见到她后,也不管在暗处到底埋伏了多少朝廷鹰犬,直接从掩体后走出来向她跑了过去。
九点钟方向的高塔,虽极适合狙击手埋伏,但世珪可以肯定那里绝对不会有人。
因为皇后娘娘如果只是单纯想要幸子的命,在别的任何地方杀她都可以,根本不用把她引到这来。之所以引她来这,必定是为了达成某种特殊的目的。
“小珪,你怎么会在这?”幸子感到很奇怪。自己是因为接到「源」的电话所以才会来到这座已经废弃多年的机械工厂,世珪他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别问这么多了,快跟我走,有人要杀你。还愣着干嘛?难道你没有听见我刚才说什么吗!”
“小珪,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在这,但是我拜托你不要再胡闹了好不好?”
上次世珪丢掉她的硬币,害得她跟家里人一起找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才找到。不过这事既然过去了,她也就不想再提了。可是这次他居然说什么有人要杀自己,这简直就是胡闹嘛。
就在不久前,她接到了已经死去快十年的恋人,「源」打来的电话,说他十年前其实是假死,原因是因为被朝廷看中,派他往外国执行某项机密任务。现在任务完成,所以才敢打电话给她,并约她到这里来相见。
而之所以约她到这个人烟稀少的地方见面的原因,「源」没有说,惊喜之中的幸子也根本没有想过去问。
不得不说,恋爱中的人……男人也好,女人也好,这智商似乎都不是很高的样子。
“好,既然蒲池小姐信不过我,那就随你的便吧。”
她的这种反应,世珪是早就预想到了的。并且他知道,眼下这种情况就算自己硬拽她走,她也不会跟自己走。
之所以明知道她不会走,还是要出来叫她走,完全是为了赌那不到1%的可能。赌她智商在线,赌她对自己的信任程度。不过很可惜,世珪赌输了。
不过就算再让他选一次,他还是会赌。因为如果直接看着她走进那龙潭虎穴,自己再想去救她,那成功的可能性可是比1%还要低上十倍、甚至是百倍!
……
夕阳的光,透过墙上的破窗,映照在他的侧脸。那是幸子朝思暮想了十年的人,这十年来每一日每一夜,每一分每一秒,她都不曾忘记过那个人的模样。
如果说之前接到他打来的电话时,幸子是又惊又喜的话,那么现在她却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了。她真害怕现在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梦醒了,自己就又再失去他了。
“源……阿真?真的是你吗!”
“幸子,别来无恙。”废弃工厂中,身着秋季休闲装的「源」微笑着对幸子说。
当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一向坚强的她,竟瞬间泪崩,哭着向他跑了过去,飞身扑进了恋人的怀抱。
幸子紧紧抱着他,一边哭一边说,“你这个大笨蛋,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你吗!不管以后再发生什么事,我都不许你再丢下我一个人了!”
“我答应你,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跟你分开。”源左手扶着她的腰肢,右手托起她的脸颊,满目深情地向她嘴唇吻了过去。而幸子亦很配合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迎接恋人的亲吻。
“住嘴!”就在二人的嘴唇即将要触碰到一起的时候,一个很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打断了这既感人又浪漫的时刻。
“小朋友,天已经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难道就不怕家里人担心吗?”
源微笑着对这个突然出现,打断自己好事的小孩说。
“小珪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幸子脸红道。
“还废什么话,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差点就死了!”世珪先是狠狠地凶了她一句,随后看向那个一双眼睛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脸上似笑非笑的「源」道:
“阁下既要杀人,直接动手杀便是。何必装神弄鬼,假扮成已故关东神探的模样来哄蒲池小姐开心。”
幸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源,接着目光又再看向了他。不知为何,对于这个自己朝思暮想了十年的恋人,她的内心忽然出现了一丝丝的动摇。
「难道……难道他说的全都是真的?自己眼前的这个阿真,难道真是别人假扮的,难道真有人想要自己的命?」
可是她却又始终无法说服自己。虽然以前曾听说过黑羽怪盗的传说,但是这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100%易容成另一个的模样,欺骗过最熟悉他的人的眼睛吗?
还有就是……自己只不过是个艺人,长这么大也从来没得罪过什么人,究竟有谁会费这么大功夫来杀自己?
“幸子,你认识这个孩子吗?”源笑着问到。
“额,他……”幸子话刚说到一半,忽然一只冰冷的,犹如铁钳一般有力的手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住手,快放开她!”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当他喊完这句话后,「源」竟然真的松开了手。其实他也就象征性的喊喊,哪里知道对方居然这么给自己面子。
但是在这一瞬间,世珪心中的另一个迷题又被解开了——那就是眼前这位「源」先生的真正身份。
内廷所豢养的鹰犬都是帮没有心肺的人皮畜生,哪里会叫它住手就住手。
会这么给世珪面子的,天底下也只有皇后娘娘了。
“咳……咳……”幸子摸着脖子咳了两声,抬起头,眼神悲伤且不敢相信地看向他,“阿真,你为什么?”
忽然她反应过来什么,一边后退一边道:“不,你不是他!”
“现在才发现,是不是太晚了。”说着,「源」从腰后取出一支银白色手枪,随即又从外套口袋中拿出消音器,不紧不慢地装了上去。枪口对准幸子,目光看向世珪,“再一再二不能再三,这次我可不会再‘住手’了。”
看着那对准自己的枪口,不知为何幸子此刻却表现得无比冷静。她不光没有向那想要杀自己的人求饶,反倒勇气十足地质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假扮成阿真的模样来骗我!”
「源」没有回答她,而是从外套另一边的口袋取出一条紫色蓝宝色项链,问:“你还记得这个吗?”
“这是我十七岁生日那年,阿真送给我的!原来是你偷了它!”
“不是偷窃,而是抢夺,只不过是在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夺走的。”「源」挑衅道,“不光是它,你身边一切和他有关的东西,全都是被我给抢走的。就连他,也是被我抢走的。”
“他?”幸子大惊,“你什么意思!”
“呵呵。”「源」意味深长地一笑,没有理会幸子而是对世珪说道:“小朋友,把眼睛闭上。接下来的画面,可不适合你这样的小孩子观看哦。”
眼看他就要扣动扳机,世珪当机立断,从口袋里掏出之前在外面捡的小石块,“嗖”的一声朝他丢了过去。
“啪”!——石块正中他手中的银色手枪。
但这并不影响他扣动扳机。
只不过因为枪口发生的偏移,导致那枚原本因该击穿幸子小姐右胸肺叶的子弹,最终却打偏在了她身后的墙上。
“愣着干嘛,还不快跑!”世珪明知道皇后娘娘一枪射偏肯定马上就会再开下一枪,但却丝毫不顾自身的安危,“嗖”地朝她扔出又一枚石块的同时跑过去一把拉住幸子就往外逃。
忽然二人身后传来一声枪响,世珪拉着幸子跑了一小段距离。忽然,幸子摔倒在了地上。世珪回头一看,才发现她的左腿小腿处的裤腿,早已让鲜血染红了一片。
“小珪,你快跑,不要管我!”
跑?要跑他早跑了,哪里还用等到现在。
眼看着拿着手枪的「源」一步步向这边走来,幸子又因为腿部中枪无法行动。
而自己,除了口袋中的最后的一枚小石块之外,却再无其它“武器”。
一时间,世珪只觉浑身的力气都没有了,跪倒在地,手指用力抓在地上的泥土上。他一个八岁的孩子,要他从一个手中拿枪的专业杀手手上救人,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嘛。
可是为什么明明早就知道这一点,却还是……
不,不能认输!
尤其是作为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向那些高高在上的“神”认输!
“如果你非要杀她不可,就连我也一起杀了吧!”世珪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张开双臂挡在幸子身前,冲「源」喊道。
他在赌,赌皇后娘娘不会向他开枪。赌注是他的生命,底牌则是他的身份。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这张底牌,可远比他自己所以为的还要大。
“小珪,不!你快躲到一边去!”幸子忍着腿上的剧痛,刚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就被世珪转过身来伸手一把又重新给推倒在了地上。
“你真想和她一起死?”说着,那支手枪便抵在世珪的眉心上。
“要杀就杀!不要废话!”
“既然这样那我就成全你。乖,小朋友,闭上眼,很快就过去了,不会很疼的……”
“不!我求你不要伤害他!”幸子哭着喊到。在内疚,自责,恐惧,愤怒,感动,多重情感交织下,幸子此刻的内心早已无限接近崩溃。
而皇后娘娘的心中,此刻同样也不是很好受。这个杀幸子的机会她已经等了很久,要她放弃实在是不甘心,可是她又不能真的向那孩子开枪……别说开枪了,就是擦破点皮,她也是舍不得的。
她吓唬他,骗他把眼睛闭上,为的只不过是趁他不注意,一把将他抱进自己怀里,然后一枪解决掉幸子。
当然,她可不会打头又或者是打心脏这么便宜那个女人。玄月女士,会一枪射穿蒲池小姐的肺叶,让她在疼痛和窒息中死去。
「好好品尝人生中的最后几口空气吧,并最后看一眼夕阳吧,蒲池幸子。因为很快你的肺就将被破裂的血管所流出的血液灌满,丧失呼吸功能,你的双眼也将变得模糊不清,直至心脏停止跳动。」
然而就在她把枪口从世珪的额头上挪开的一瞬间,那孩子却抢先她一步行动,身子往旁边一侧,双手抓着她拿枪的手,用力向下压,同时对坐在地上的幸子喊道:“趁现在!快跑!”
这已是世珪所能为她创造的最后一线生机,如果现在她还不立即从地上站起来逃跑,亦或是浪费时间说什么“那你怎么办”、“要走一起走”之类的傻话,那么她今天就真的是“该死”了。
所幸她及时抓住了这一线生机,当听到世珪叫她快跑之后,立即便忍痛从地上站了起来。
在多重心理博弈之下,世珪依照直觉,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他抢在皇后准备将在甩开之前松开了她的手腕,猛地向她的怀中扑去。
当然,世珪此举并非为了用自己的身体去冲撞她使她倒地,而是为了从她的身上取一样东西。
直觉告诉她,在她的身上一定还有备用的武器。并且直觉还告诉了他,她把那样武器放在了衣服的哪一个口袋。
其实人哪来的这么多直觉,就算是有,也不可能每一次都这么准确,他的这些直觉,说白了全都是来自某位神明的指引。
是啊,要是没有神明相助,仅凭他一个小孩子的力量就想要从皇后娘娘的手中救走幸子这个本该死去的人,那怎么可能呢。
「就是这个!」世珪成功从她的外套口袋中顺走了她用来以防万一的口红枪,接着她推开自己的力道在地上翻滚了一圈,手中紧握着口红枪,站起身冲她喊道:“放下你手中的武器,让她离开这!”
“呵……”玄月不置可否地一笑,随即扣动扳机,一发子弹打在幸子脚边的地上,转过头道:“不放又怎样?”
世珪也不跟她废话,直接拧开口红的前端伪装,双手握着那支只能发射一发子弹口红枪道:“我最后说一遍,放下枪,让她离开!”
“你知道怎么使用它么?就算你知道怎么使用,可你当真敢对我开枪么?就算你真敢对我开枪,这个距离,你确定你能打中我么?”说着,玄月又朝幸子的脚边开了一枪。
幸子终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惊心动魄的事情,在面对枪声和死亡的威胁时,她表现的远比普通人要冷静许多。
玄月这两枪本意是想吓她,看她被枪声吓得跳脚的滑稽模样。可是幸子却丝毫没有被吓到样子,除了听到第一声枪声后停下了逃跑的脚步,转过了身来,之后就连一动也没有动过。
幸子不是不怕,而是她比谁都清楚,就算是害怕也没有用。
但尽管她很冷静,不断传来痛楚并血流不止的左腿,却使得她此刻的脸色已渐渐有些发白,额头上也冒出了不少的冷汗。
“为什么要确定能够打中你?”说着,世珪枪口一转,将口红枪的子弹发射口对准了自己。
等玄月想要阻止,已经是为时已晚。
子弹射入世珪的胸膛,幸运的是他只是个小孩,身形远比成年人要瘦小,原本应该留在身体里,必须动手术才能的取出来的子弹直接从他的前胸进入,穿过肺部,最后从后背贯穿了出去。
后世人皆以为,“反贼头子”李世珪打响反抗皇室的第一枪是在乾圣十八年九月五日。而实际上,李世珪反抗皇室的第一枪却是在乾圣元年十月十日所打响的——
没错,就在今天!
口红枪的杀伤力不强,但是涂抹在弹头上的剧毒却是致命的。玄月立即收好手枪,朝倒在地上的世珪跑了过去,从怀中取出一小包解药,喂他吃了下去。
玄月看着他衣服上和地上的血,一咬牙,做出了一个痛苦的决定。她抱着世珪,转过头对正拖着一条伤腿艰难地向这边走来的幸子说:“我现在先帮他止血,你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
“我……”幸子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电话落家里了。
“用我的吧……”世珪从兜里取出自己的翻盖手机道。
“忍住,可能会有点疼。”
根据多年的经验,玄月可以确定刚才的那枚子弹并没有伤及世珪的动脉,只要把血止住,及时送医治疗,他的小命,想来大概率是能保住的。
……
在为世珪止好血后,玄月便选择了离开。
而幸子则坐在地上,抱着世珪,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等待着救护车的到来。
大约十多分钟以后,幸子终于等来了救护车和车上随行的医护人员。她用仅剩的力气,扯着被玄月掐得有些沙哑的嗓子,大声朝外面喊道:“这里!伤者在这里!”
直到两名护士快步走来,将世珪从她的怀中抱走,放上担架送上救护车,她这才缓缓闭上眼睛,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倒在了地上。
当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躺在医院VIP病房中的病床上,手背上插着输血的针管,腿上则是已经做好了手术取出子弹,并缠上了绷带。
“明……明菜小姐……”
“幸子你醒了,口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小珪他……”幸子目光看向隔壁病床上躺着输血的世珪,问坐在世珪病床边上的明菜道:“他还没有醒吗?”
明菜心疼儿子,但是又想在幸子醒来后第一时间向她表达感谢,因此才让医院把幸子和世珪安排在了同一间病房里。
“手术很成功,但是医生说他身上麻药的药劲还没过,我想可能再过会他就该醒了吧……”明菜握着世珪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尤其是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细的就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似的,不认真听还真听不见。
一直到过了两三秒后,她才回过神来,松开心肝宝贝小珪珪的手,起身走到幸子的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道:“幸子,这次真是要谢谢你了,你可以跟我说说今天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你和小珪会在那个废弃了的工厂里,又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这全都要怪我。”幸子无比耿直地说,“要不是为了救我,小珪也不会……”
“你说什么!小珪是为了救你所以才?幸子你把话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菜情绪激动道。
她原本以为是幸子救了自己的宝贝小珪。可没想到事实却是,却是自己的宝贝儿子为了救她,才险些丧命。这叫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够不生气。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幸子不知道该怎么向明菜小姐解释今天所发生的那些事情,只好低着头,一个劲地向她道歉。
不过明菜也是心善,尽管她此刻十分不想再看见幸子,但也没有叫人把她“请”到别的病房去,而是叫护士拿来了一个隔帘。幸子知道明菜小姐现在正在气头上,不想看见自己也不想听见自己的声音,当隔帘拉上后,很知趣的没有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直到半个小时后……隔帘的那头传来一声男孩的咳嗽,幸子才脱口而出地喊了一声“小珪!”。
……
“宝贝,你躺着别动,要什么妈妈帮你拿。”看着病床上清醒过来的心肝宝贝小珪珪,明菜用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满眼慈爱的说。
“今日,莫非是乾圣元年,十月十日吗……”李世珪闭上眼睛,轻声问坐在他身边的明菜道。
“嗯?”明菜愣了半秒,道:“对啊,今天是十月十日,怎么了宝贝?”
「十月十日,乾圣元年十月十日。我竟然重生到了过去,变成了小孩子时候的自己吗。」想到这,李世珪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明菜沉默了两秒,随后微笑着对她说:“母亲,你可以抱我一下吗?你都好久好久没有抱过我了。”
“当然,我的宝贝。”明菜说。因为害怕碰到他胸口刚包扎的伤口,明菜与他的这一次母子间的拥抱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谨慎小心的一次。
明菜坐在他病床的一边,慢慢俯身将上半身靠向了他,最后胸口在离他还有一两个手指宽的距离时停了下来,用自己的脸颊贴向了他的脸颊。
就这样保持了这个姿势大约半分钟后,明菜最终还是抵不过腰酸,在他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后便结束了这累人的“拥抱”。
至于世珪方才话中的那句「你都好久好久没有抱过我了」,她则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只当他是麻药劲刚过,脑子迷迷糊糊之下说的胡话。毕竟自己每天都抱他,没有哪一天不抱,哪里来的什么「好久好久」。
况且除了麻药劲刚过,脑子迷糊说胡话之外,他的这句「好久好久」也可以被理解为是一个孩子在向他的母亲撒娇,求抱抱。
——绿色隔帘的那头,隔壁病床上的幸子,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只是她们谁也没有想到。世珪的这句「好久好久」,既不是在说胡话,也不是在撒娇。
它,就只是字面意思而已。
……
数日后……
「咚咚咚」
“请进。”涉谷区某医院的VIP病房内,正在看书的李世珪听到敲门声后,将书本一合道。
“你好,世珪同学,没打扰到你休息吧?”开门进来的是一个长得又矮又瘦的黑小子。
世珪仔细看了他一眼,没记错他应该是自己第一世国小时的一个同学,世珪用了两秒时间想起了他的名字,随即礼貌地朝他笑了笑道:“北条同学,请坐,那边桌子上有零食,请随意。”
“那个……”北条站在门口,吞吞吐吐地说,“听说你生病了,所以我们就想着买点水果来看望你。”
“我们?”
“是啊……我是男生代表,女生代表是……”
“就是我了!”这时,提着果篮的静子,也就是所谓的剑持静,笑着从他的视野盲区钻了出来。
将手中的果篮往一旁的桌子上一放,笑呵呵走到他床边,厚着脸皮坐了下来。
李世珪没有理她,微笑着冲北条说:“别站那扮门神了,快进来坐吧。”
“你这床坐着还蛮舒服的嘛,”静子说,“对了……珪,你的伤口愈合的怎么样了,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回学校上课呀?”
“我不会再回学校了。”
“呵呵,你真会开玩笑。”静子笑了笑,起身拿起一旁桌上的果篮道:“吃葡萄吗,给你洗一串。”
“不吃。”
“那番石榴呢?还有香蕉,苹果,如果这些你都不想吃,那我下次……”
“咳……你不要以为自己一个人来我会赶你,俩个人来我就不赶你了。子弹打穿了我的肺,医生嘱咐我不能说太多话,如果你再烦我,我便只好请你和北条同学离开了。”
“唉~”静子轻声叹了一口气。了解他脾气的她,尽管心里有很多很多话想要跟他说,但最后却还是听他的话闭上了嘴。
“尊贵的凤凰,居然也会有向低贱的孔雀服软的时候吗?”
说完,看她依然一副面带微笑的表情,世�
��的心中便已经可以确定——眼前的这位静子殿下,绝对不是自己记忆中自己受伤后来医院看望的那位静子殿下。
因为在世珪的记忆中,当时的她是一个人,而并非俩个人来的。而且还两手空空,根本没提什么果篮。
另外,如果是世珪记忆中的那位静子殿下,根本就不会这么听话,叫她闭嘴就闭嘴。更不会在听见他那句充满讽刺和挑衅意味的话后脸上还依旧保持一副微笑的模样。
其实,就在世珪确定她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位静子殿下的同时,静子殿下也同样在心中确定——
眼前这位世珪,100%不是她记忆中所认识的那个世珪。
因为他就算再怎么大胆,怎么有种,那都是在未来,而不是现在。因此静子心中很是不解,他这会敢这么放肆,是不是手里握着什么不得了的底牌?
毕竟她想了几十年也没想明白,乾圣二十五年的那天,他到底是怎么做到使房间内的监控全部失灵,又是怎么逃出的「囚龟岛」。
……
静子就这样一直微笑着,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而世珪也就一直坐在病床上直视着正前方的白色墙壁。
直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后,他才终于开口说话道:“你既是来看望我,现在看也看了,是否也该离开了?”
“这么多年不见,怎么就刚说了几句话就赶人走呀?”
“废话少说,你走还是不走”
“呵……”静子无奈的笑了笑,转头对正坐在一旁沙发上在吃零食北条道:“北条同学,别吃了,没听见吗,班长叫我们走呢。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走吧。”
“哦。”北条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站起身道:“班长,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就先走了。哎?剑持同学,你怎么还坐着,你刚刚不是说……”
“你先出去,我跟班长再单独聊两句。”
“哦。”
……
“好了,现在这就剩下我们俩个人了。其实我也没什么别的好说,就一句话,那就是希望你这一回能够不要再折腾,安安稳稳的做你的世子爷。至于驸马,你既不想当那就不当。只要你不再谋反,其它任何事情我们都可以商量,也都可以妥协。”
“只要你从今往后都不再来打扰我的生活,并且不出现在我主要活动场所的二百米范围以内,我可以答应你以后都不再……”
“这条件似乎有些太苛刻了吧?”静子打断他的话道,“要是这样,那倒不如你接着造你的反去,大不了本殿下陪你一起反,条件是我们俩个这一辈子都不再分开。你既不娶妻,我便以好朋友、好知己的身份陪着你。我们就在一起谈一场柏拉图式的恋爱好了。”
“听上去好像不错,美人作伴,尤其还是一位头脑如此聪明且用情专一的美人。只可惜在下福薄命浅,是既无才又无德,有的只是满身铜臭和发不完的臭脾气。似草民这等一窍不通,一事无成,百无一用之人,如何能够高攀得了静子内亲王殿下您这样的金枝玉叶。”
“不肯就不肯,你又何必出言讥讽于我。”
“是吗,我让你感觉到被讽刺了吗?我还以为大和皇室,天生就听不懂任何讽刺的话语呢。”
……
静子她沉默了。
今天来这之前,她本是信心满满,自以为可以凭借对未来的提前预知,逆转前世和他的坏结局。
然而对方同样重生的这一现实,却迎头给了她一记痛击。世珪的几番讽刺与挑衅,更像是耳光般,一次接着一次地,狠狠抽在了这位美貌卓绝、满腹经纶、傲睨一世的长公主殿下的脸上。
人最气的,不是被气到牙齿咬碎都只能往肚子里咽,而是明明心里很气,但脸上却依旧还要做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
因为前者至少还能用咬牙齿的方式来发泄怒火,而后者才是真正的憋屈。
静子殿下,现在就是这样一种状态。
她,明明都让世珪给气得不想说话了,但是嘴角却还是保持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我知道,因为那次我求父皇赐婚的事,你是彻底将我给厌恶了。但是,珪,我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看在多年相识,同学一场的份上,我们就不能抛下过去的恩怨,重新做回朋友吗?”
“朋友之间,是不应该有除友情以外的东西存在的。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开始你对我产生了友谊之上的感情。但是既然静子小姐对我有了这样一种朋友间不该有的感情,那我们俩个就再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做朋友了。”
“珪!”
“不要再说了。”世珪抬手打断道,“我并不是个小气记仇的人,你我过去的仇怨,每一桩每一件,我可以都不再记在心上;但同样的,有关于我们曾经的情谊,也请静子小姐从此刻起全部忘记吧。从今以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仅限于是在路上碰到会礼貌点头的,相互认识的熟人而已。”
“很好……”
事到如今,除了说很好以外她还能说什么呢。要怪只怪造化弄人,天生他如此,永远也不可能对任何一个人动心,自己就算再这么努力也无法改变这命运。
而碍于他的特殊身份和他那臭到遇到点火星子就要爆炸的臭脾气,静子就算贵为公主,也始终都无法逼他就范。
“现在,静子同学,我可以请你离开了吗?”
“好,我走。”
说罢,静子当即起身朝大门走去。走到门口,忽又停住,背对着他说,“你好好休息,把养伤好。我可不许你这混蛋比我早死。”
如果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出来,她说话的声音里竟隐隐透着几分悲伤。怪不得突然走的这样爽快,说话时还背对着,原来是眼泪都已经在眼眶里来回打转,随时就快要哭出来了。
骄傲又傲娇的人世珪这些年见得可是太多了,可是直到事情发展这地步,还能忍住不在他面前哭鼻子的,眼前这位公主殿下还是头一个。
“慢走,恕我有伤在身,不能起身相送,你路上小心,注意安全。”世珪说。
然而静子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她知道,他能对自己说出这种话,正如他先前所说——
从今以后,大家互相忘记相互间的仇怨和情谊,从此既不是再是敌人,也不再是朋友,仅仅只是相互之间认识……路上碰见会礼貌点头,但平日里却老死不相往来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
------题外话------
“考察一个人的判断力,主要考察他信息来源的多样性。
有无数的可怜人,长期生活在单一的信息里,而且是一种完全被扭曲的,颠倒的信息。
这是导致人们愚昧且自信的最大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