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个大院,我拿着把木剑在练初级剑术,练了一会,往一边挂着一块灰色土布的木衣架挥去,一道残月状的白色透明剑气飞过去,收剑。
剑气飞过去那块布像被风吹起来向后飘,然后,又落回来,被微风吹得飘荡,毫发无损。
王纯也不看我,站在远处背对着我吹笛子。
看了看他的背影,然后目光又移到那块布,我又练了几遍剑,最后忽然使出浑身解数,连续挥了好几道剑气砍那块破布,那块布不过也是想被突如其来的几阵风吹得飘起来罢了。
累了,把扔地上坐下,大口喘气。王纯吹了一会笛子,看看我,也不说什么,更没有打骂,边走边看风景。如果放在现代,他这样教人,早被校开除了,不过这样也好,挺适合我的,该教的他都教了,剩下的自己练。
我坐了一会,感觉力气恢复了,又站起来继续练剑。不知练了多少遍,在连最后一遍时,忽然有人喊:“开饭了!”我看过去,家丁和丫鬟排队去厨房拿饭菜送往各屋,另外一部分则躲在一边吃饭,随手挥了一下剑,“咔——”一声,衣架上的木杆断了,那块布也被分成两节,衣架连带布匹一起落地。
“耶!”我跳起来,走过去捡起布看割开的地方,平整的割痕。
“师父,你看看!我练成了!”我高兴地喊。
“哈哈,可喜可贺。”他眯着眼睛笑,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又说:“把衣架修好再去吃饭吧。”然后他走了。
“哦——”我有点不高兴。
用锤子和钉子加了块木条把断掉的衣杆钉好,然后把分成两节的布挂上去,摸了摸布,然后我又捡起木剑,挥了几下,那两块布只是吹起来而已。刚才怎么砍开的?我想想,集中精神,用心把法力集中在剑尖上,一挥。
“嗞啦——”一声,就像拉拉链的声音,但是没看见两块布有啥变化。
走近看,布料啥事也没有。我生气了,一口气连续挥了十几下剑。
“咔!当当当——”布匹连带衣架分成无数份。
看着满地的木屑和布片……
买个新的衣架要多少钱?
今天是楚衣的生日,我捧着锦盒到楚衣的屋子前,敲门,许久没人应,又敲门,还是没人应。
“楚衣?在吗?开一下门!师姐?在不?”
没人,可能还没回来,去王青云平常教理论课的地方找找。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苗条熟女,君子好求……”一个书生模样的家伙坐在学堂里,摇头晃脑地念书,声音好像捏着嗓子说话那种比较尖的声音。
学堂里就他一个人,我直接走进去,说:“不是苗条熟女,是窈窕淑女,还有那个好hào应该念好hǎo。”
“多谢提醒,知错能改,善sàn莫大焉,您是sì我的一字之师sī,不,是sì一句之zī师sī。”
凡是那个书生讲话带翘舌音的字全部都是对应平舌音。
“怎么都没人了?青云道长和他的徒弟呢?”
“小生不知,还请宽恕则个。”
“你不也是青云的弟子吗?他们去哪你怎么不知道?”
“叽叽为叽叽,不叽为不叽,四叽也。”
这声音听着贼不舒服,我问:“你不会念翘舌音?”
“什么是翘舌音?”
“就是,比如‘知道’的知,应该念zh—ī—zhī。”
“吱道。”
“不对,是知道。”
“叽道。”
“不对,你念知的时候把舌头翘起来念,来,知——”
“叽——”
我把右手盖着眼,仰头,然后把手放下,头恢复平视,说:“算了,你也改不了,他们在哪你不知道?”
“他们出去练武了,具体地点小生实在不知。”
“那你为什么不去练武?”
“子不语怪力乱神,练武就是崇尚暴力,子所不语。”
“孔子还会骑马射箭呢。”
“小生从未听闻圣人尚武,不知这位师……师……你是师兄还是师弟?”
“我去年入的门。”
他不屑地笑,说:“小生入王府门已经十六年了,当年这里还是王权府。”
“哈,那见过师兄了。”
“本师兄从未听闻圣人会御马放矢,不知师兄何以知之。子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愿师弟赐教。”
“孔子会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不就有射御嘛。还有,孔子说过:吾何执?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
“此乃假定之语,执御执射,乃相较二者,非会之。如曰:江山与美人,汝选何?乃假设语,而非言汝有江山或美姬。使之若真,则子长御,非利射也,汝知否?”
感觉绕得一塌糊涂,完全不知道他说什么,我说:“不说这个了,他们平常在哪练武?”
“或于天心阁,或于后山,或于竹林,或于长春宫。”
“多谢了,我先走了。”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师弟慢走。”
刚走出学堂,他又在摇头晃脑“关关雎鸠”起来。
后山在府外啊,先找府内的地方吧,先去天心阁。所谓天心阁,王府内一个两层的凉亭罢了。
一群人在耍剑,哈,一下子就找到了,不用跑去其他地方找了。
那么多人,先把锦盒放怀里的口袋。绕着空地的外圈转了一下,看看都有谁认识的。
忽然领头那个人忽然收剑,说:“现在请这位迟到的同学来练一套吧。”
众人齐刷刷地看着我。
我非常尴尬,不知道怎么说。
“你是我的哪个徒弟?”带头那人拿出一本簿,翻看,然后说:“人太多,一时想不起来,今天还有那么多人没来签到,你是哪个?不要冒名顶替。”
“我只是个……路过的。”
“少来,迟到了被捉到就说是路过的。”
听他这语气,他应该是王青云,一个老人,脸上布满皱纹,并有几个明显的老年斑,头发灰白相间,不过看他拳头和手腕,还是很结实的。
“师父,他好像真的不是我们这的。”几十个人在下面叽叽喳喳地讨论。
“是吗?老了,记错了,你一边去吧。”他收好记名的簿子,然后又运足中气说话:“既然如此,那站最后面那个,上来练一练,让大家都看看。”
站最后面那个徒弟极不情愿地上来,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下练剑,练到向前一刺的时候,愣住许久没动,看他神情,看来是忘了下一步。
“提膝。”王青云随口说了下。
那个徒弟恍然大悟,又接着练了几步,然后又愣住了。
“点剑。”
他听了之后非常痛苦地想什么,估计是听了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做。
“丢人现眼,滚下去,你以后站最前面。”王青云说。
“对不起,师父。”那个徒弟剑尖朝地,握着剑柄向王青云抱拳,然后退回队伍中。
“那边那个笑得最厉害的,看来你胸有成竹啊,一定练得很熟了,上来耍耍。”
那人立刻笑不出来了,然后被周围的师兄弟推出来。然后,右脚向右迈开一步,扎着马步,开始练剑。前半段行云流水打得很顺,到后面越来越难,像是故意放慢动作然后想下一步,越来越慢——
不过还好,他顺利打完一套,微笑地向师父和师兄弟鞠躬。
“下去吧。”王青云发话了。
他赶紧归队。
王青云插着腰说:“这剑法都教了你们三个月了,你们连基本步骤都没记住,还有后面的内功、心法都还没开始教,你们这样以后怎么为王府效力?”然后像现代老师那样高谈阔论一番。
怎么不见楚衣?还有住我隔壁那些王青云的徒弟怎么都不见在其中?不对啊,这帮人怎么那么菜,好像比我还菜,王府的人不是应该个个都力大无穷,行动敏捷,法力高强,飞檐走壁,御剑飞行,刀枪不入,七千二百度空中转体,从丹田祭出宝剑,千里之外取人首级。
“替我问候你主治大夫!”脑海里忽然闪过这么一句话,然后我所有思路都停止了。看了看周围,没人鸟我,我想得太多了。
王青云终于讲完话了,大家解散,然后一个侍女给他捧上一杯茶水。
我上前说:“参见青云师叔,在下王纯弟子。”
他斜眼看了我一眼,说:“师侄找我何事?”
“请问师叔,楚衣师姐在何处?为什么没见她来练武?”
“她在崇武馆,她不需要跟这帮饭桶一起操练。”王青云把今天这帮徒弟称作饭桶。
“多谢师叔,晚辈先告辞了。”我说。
“等一下。”
“师叔还有什么事?”
“过来。”他招手示意我过去。
有什么事非要走近说的?我过去,问:“师叔有什么吩咐?”
“你拜师多久了?”
“七八个月了吧。”
“你师父教到哪了?”
“也是剑法,跟你的进度差不多。”
“其他的呢?”
“其他的?引火诀、轻功内功、气沉丹田、法力内力的调用。”
“六经学了没有?”
“正在学。”
“《论语》学完了吗?”
“学完了。”
“众星拱之作何解?”
他在考我啊,我说:“为政者要行仁政,百姓才会像众星拱卫北极星那样,拥护当朝者。”
“怡如作何解?”
这样断句取词谁知道他讲的是哪里。
我说:“晚辈不知。”
“子路第十三,子路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可谓士矣。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再考你一个,子之武城。”
这个我印象比较深刻,杀鸡杀鸡焉用牛刀的出处,我说:“子之武城,孔子去武城听到琴声,然后自以为是地说,割鸡焉用牛刀,被子游指出不对,然后孔子煮熟鸭子嘴硬得很,说前言戏之耳,打哈哈糊弄过去,死不认错。”
他把茶杯用力放托盘上,发出“当”一声,侍女差点拿不稳,王青云说:“这是你师父教的?”
“不是,这是我自己的理解。”
“好啊,好啊。”他说好啊的声音特别重,然后又说:“不知你道法学得如何,让我见识一下吧。”他把他的剑解下,拿着剑鞘,轻轻甩了一下,剑出了半截,剑柄在我面前。
我伸出右手,把那把剑拔出来,钢剑啊,挺沉的。练了那么久剑法,自然是很熟练,轻轻松松地练起来,练到中间挥剑时专门挥了一道剑气出去,把远处的一棵树皮划出一道划痕,然后把剩下的打完,收势,站好,完***ingo。
“人以智见长,妖以力为优。你剑气如此深厚,而不刻苦读书,以卖弄武艺和小聪明见长,非正道也。”
我很想说他这些话是放屁,这明显是倚老卖老的话语。我还是笑着说:“师叔,我认为我从不善力,相反,我认为会死记硬背、寻章摘句,并非善智的表现。”
“那你以为怎么样才算善智?”
“生存生活知识不能缺,基础知识要牢固,语数英、物化生、政史地,全部过关,然后会一两门专业知识,例如热力学、分子生物、矿物学、金融经济、历史研究、时政分析还有其他专业知识,世界观正常,辩证地看待事物。”
“你这后生,说的什么话?老夫一句都听不懂。”他背着手,看天上的飞鸟。
“简单地说,就是,首先,会生存生活技能,买菜做饭洗衣服,其次,会认字有一定的文化水平,会算数,各种日常中可能需要的知识都要懂一些,比如:力学,相同压力受力面积越小压强越大,大标准气压下水的沸点,生物,酿酒时的酒曲、植物光合作用,政史,关注时政,了解历史常识,这样国家有变化,可以及时捉住机遇,地理,太阳东升西落,下雨原因,水资源利用等等,然后再有专业知识,比如……”我想了想,这年头没有那种特别高科技含量的职业,想想应该怎么举例,接着说:“比如,农民会如何种田,打铁匠应该懂冶金,马夫会骑马骑得又快又稳,商人懂得货物行情。”
“这也是王纯教你的?”
“不是,我教他还差不多,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
“既然你自以为绝顶聪明,那为何还拜入我王府门下?”
为什么?一开始就是为了钱,还有就是有个靠山,现在嘛,想学好道法,找份好工作。这个问题应该怎么回答?
“我并不认为我绝顶聪明,我认为我连聪明都谈不上。”我说。
“哼哈哈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回答问题?那简单,我改认真脸,大声喊:“为道盟之崛起而读书。”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终于转过身,正眼看我。
“为道盟之崛起而拜师。”我觉得读书二字不好,因为我拜师主要学道法。
“拜师二字,用回读书二字吧,小伙子,有志气。”他高兴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多谢师叔夸奖。”我说。
“这句话,你不是自己想出来的吧?”他一副洞悉一切的神情。
“这话确实不是晚辈说的,晚辈也是学来的。”
“此话是谁所说?能否请师侄为老夫引见?此人在道盟必大有作为。”
我小声嘀咕:“他还没出生呢,我怎么引见?”
王青云好像听到了我的话,拂袖而走,说:“哼,果然你还是太狂妄。”
怎么狂妄了?全过程我都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话,语气也刻意压着,看来以后说话还是得谦虚谨慎点。
崇武馆,一个室内练武场,铺着木地板,放着木人桩、石锁、石链、沙包等东西,男的在打拳、武枪,或者打坐,一群女的在嘻嘻哈哈地玩。
我站门外,敲门。
“你找谁?”一个光膀子在举石锁,浑身冒汗的男子放下石锁,问我。
“我找楚衣师姐。”
“小楚,有人找你。”
“来了。”楚衣带着一群女的过来。
那么多人,现在送东西会非常非常不好意思的,而且很可能被误会。
“弱鸡,找我什么事?”
“我想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现在就有空啊。”
“哦。”
楚衣问:“有什么事?”
“我……想问……一下……”我看武馆内,左右两边的墙上钉着几块大木板,每块木板写着一个大字,分别是:忠、勇、智、恒……等等关于武德的字。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问,为什么你们不跟另外那些师兄弟一起练,他们在天心阁,你却在这里?”
“天心阁那边的都是刚入门的师弟师妹,比你还嫩,由师父带,我们这些早就出师了,所以自己练啰。”
“原来如此。”
“今晚我生日宴会,你要不要来?”
“啊?”
“我生日。”
“哦,不去。”我觉得她生日会上基本都是女的,没什么共同话题,即使有男的也没有共同话题,之前参加过几次各种各样的聚餐和宴会,男的全部都在喝酒吹牛皮,早就怕了。
那群女的在起哄:“小弟弟,来嘛。”“小哥哥,今晚我们都在呢。”“难得师姐请你,你就给个面子吧。”“会有好多人来参加的,来嘛。”
“师弟,来吧,今晚戌时,我屋子我爹妈我弟弟,还有不少你认识的同门师兄弟姐妹都来。”
这么多人,那更不能去了,我说:“真的不去了。”
“哦,你不来就不来吧。”
“你那生日晚会,要开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有可能开到天亮。”
“哦。”看着那么多人,我决定先走了。
在屋里抄《大学》的原文和翻译,书看起来很厚,但实质只有两三千字,这些线装书的字个个都铜钱那么大,这样印有点浪费纸张。抄完后,拿本王权剑法看,基本剑法有什么点、挑、剌、撩、劈等等,步型步法有弓步,虚步,丁步,歇步,仆步等,然后又是一些比较抽象的概念:快慢相兼,刚柔相含,剑随身走,以身带剑,形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神合……文言文看得头痛,一招叫“破空”的招式不过是刺剑时向前释放法力让法力像子弹向前飞去击伤敌人,剑法里写什么“允天地之力,籍神兵巨阙,灵气集于劳功,剑指而气发……”
于是我提笔在旁边写了一行小字:把法力调到掌心,刺剑时把法力顺着剑尖发射出去。这样就简单易懂了嘛,其他的剑招基本也翻译成白话文后提出主要内容写在一边。
想起王权剑意,对了,他们怎么知道王权剑意折寿的?难道他们知道一个人能活到七十岁,然后用了之后只能活六十九岁?他们怎么确定那个人寿命是多少。翻到后面看王权剑意怎么折寿的。看完后,哦,原来如此,还是有一定科学依据的。
做作业和复习时不时探头出窗外,看看楚衣回来了没有,找个她单独一个人的时候送东西给她。
把王权剑法前面几招提炼成白话文后,大概是未时末和申时初,困了,睡一会。躺床上时,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声,太吵了,盖着棉被又热,现在天气早回暖了,我还盖棉被干啥?把被子踢到床角。睡了一会,没东西盖着睡不着,又拉了个被角过来盖着。又不时感觉小腿、手臂、脸颊好像有点痒,一痒就挠,不挠浑身不舒服。睡不着,气炸了,用棉被把自己裹成春卷,然后用枕巾盖着眼睛,这样眼睛就不感觉那么亮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