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溪水在阳光下闪着,一片片小光亮似鱼鳞纹在晃,潺潺流水声,令人顿感清凉。
众人还沿着小溪往上游走。
“不能在这里挑水吗?”我问。
“不行,这是下游,不干净,得绕过前面那条村,再往上走几里。”徐如山说。
“这里还有村?”我问。
“有啊,前面就是了。”
看到小溪西岸有零星几间屋子,根据仅有的地理知识,这是凸岸。
“为什么屋子全部在左边,右边不有那么开阔一片地吗?”我问。
“那边是反弓水,不吉祥,所以大家都不愿意在那边住。”徐如山说。
凹岸冲刷远离吧,不过这么小一条河,冲个几十年都冲刷不了多少吧,而且绿化那么好,应该是迷信。
终于爬到半山腰坡度比较缓和的地方,打水。
我装好两桶水,我憋红脸都扛不起来。
“百无一用是书生,你跟文钰一样,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张非说。
“倒掉一半吧,不然你挑不动。”徐如山说。
我倒剩半桶,然后挑起来。路上看了眼文钰这个书生挑了多少水。
我一看,比张非他们少点,比我不知多了多少。
回到王府,把水送到厨房。
一个胖乎乎的厨师看了看我的桶,说:“这么少,是不是中间撒了?”
“没有,我敢保证一滴没少。”我说。
半桶水,能撒就怪了。
“你这偷懒啊?”
“我力气小,挑不动那么多。”我说。
这时一个瘦小皮肤黝黑的、腰已经呈九十度弯曲的老头把慢慢的两桶水挑进来,放下。桶里的水只荡起很微笑的波纹。
我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是正常人吗?
“师傅,水放这了。”老头说。
“行,你老身体还好吧。”
“不好了,不好了,走路都慢了。”老头徐徐出去。
我在门边赶紧给他让路,然后看了眼厨师。
“小伙子,年纪轻轻,这么早就不行了,出去吧。”厨师拍了拍我肩膀。
我走出厨房,哎,不行是啥意思嘛。
厨师出来从井里打了桶水,然后进厨房把水倒锅里,我以为他要洗铁锅,结果他把米也倒进去。
“哎,师傅,不是说井水不能做饭吗?怎么你还拿来做饭?”我进厨房问。
“给下人做饭,用的就是井水。”
“那我挑的山泉水,你拿来干什么?”
“给掌门、道长们、还有那些道士用的。”
“感情我们下人这么辛苦挑水,自己也不能喝了?”
“水就这么点,怎么够那么大一家子分啊?道长们降妖除魔,要去挣钱,当然要吃好点,不然他们病了没法赚钱,谁给我们发工资?”
“我们下人吃坏了就没人给他们干活了,怎么说?”我问。
“你想用山泉水做饭?”
“是啊。”
“行,你再上山挑几桶下来,我保证给你单独熬一份山泉水的粥。”
“这不是有水吗?我挑的。”我指了指那半桶水。
“那是给道长们的,要喝自己挑去。”
“他们又没出力,干啥要给他们喝?”
“他们出钱了啊。”
“谁给我钱了,我还没收到一个铜板。”我说。
“你不想领月钱了?不想要我跟总管说。”厨师说。
我忘了我是来打工的,这算工作内容,不知道怎么反驳。
“哈哈哈哈哈……”我模仿曾小贤的笑声和语气,说:“哎呀,工钱嘛,那肯定是要的,我这不是见你工作无聊跟你讲个笑话不是,是不是不能开玩笑啦,那啥,你忙,我还有事,先走了。”
开溜,离开厨房。
一群人在后院砍柴,老李看到我,喊:“新来的那个。”
“我?”我指了下我自己,然后走过去。
“给。”他把斧头给我。
这斧头比那上山砍柴的斧头轻很多,也小很多,斧刃大约只有我巴掌长。
“干嘛?”我问。
“劈柴啊,又偷懒不是?见你挑完水后一直在厨房不出来,拿了什么好吃的。”
“没有,怎么可能。”我说。
老李站起来,把我摁到他坐的那块木头坐着。
“砍。”
“把这堆劈完就行了是吗?”我问。
“是啊,还不快劈!”
我拿过一根木头,竖放着在地上,然后用斧头砍下去,斧头和木头卡一起,然后把斧头连同木头一起举起来往地上锤,啪啪几下,木头分成两半。
还挺简单。
我回过头,嗯?怎么木头变多了点。
一开始觉得劈柴挺轻松,但不久我就后悔了,轻松那是因为柴劈得不够多,等劈了那堆柴的约一半的时候,已经累得浑身湿透了。
往后一躺,躺柴堆里。
一根柴从上面掉下来,砸我脸上。
我坐起来,看了看,一个家伙把他要砍的柴偷偷放过来。我捉住他的手,说:“你什么意思?”
他说:“什么什么意思?放手,别拦着我砍柴。”
我说:“你把柴扔过来什么意思?”
他说:“你那只眼睛看到我把柴扔给你了?”
我说:“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他说:“空口无凭,拿出证据来。”
我问周围那些估计看到的人:“你们也看到对吧。”
众人:“没有啊。”
他抽回手:“听到了没有,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我说:“行,我坐这砍柴,我就看着这堆柴,看你怎么放过来。”我坐到另一边,能看着柴堆的地方。
他说:“切,我都砍完了。”
他起身拍拍土就走了,留下我一个在发愣。
早饭时间,下人们捧着碗排队打饭,活脱脱灾区赈灾那种感觉。
我正排着队,一个人走过来跟我前面那人聊天,聊着聊着站队里了。
“哎,你不要插队好吗。”我说。
“什么插队,我一直排这里的。”他说。
“我证明,我跟他一直在这聊天。”原来排我前面那人说。
“喂,讲点理行不?”我说。
“来,你想怎么讲理。”两个人撸袖子秀肌肉。
“那啥,我说两位英明神武,办事有脑,一看就不是那种插队的人,你们慢慢排。”我笑着说。
又有三五个人插我前面。
“你们干啥?”我说。
他们摩拳擦掌秀肌肉,说:“我们也很讲理的。”
“各位大侠,你们请。”我怏怏不乐地说。
轮到我了,派饭的人给了我不到半碗饭。
“下一个。”派饭的说。
“哎,我怎么这么少?”我说。
“不少了,你又瘦又小,给你半勺算多了。”
“这都不够塞牙缝,好歹给多点吧。”我说。
“下一个。”他不理我。
“哎,你听没听我说话。”
排我后面的人把我推开,说:“吵什么吵,后面还有一大帮子呢。”
我看了看背后,一群人盯着我。
“哈哈,大家吃好喝好。”我走开,找个位置坐下吃饭。
吃着吃着,看见有人在啃鸡腿。
“哎,大哥,你这鸡腿哪来的?”我问。
“爷工作认真,管家赏的。”他说。
我想想,这人砍柴速度跟我差不多,今天挑水也只是比我多了点,怎么就工作认真了呢?
“别当我没看见,鸡腿到底怎么来的。”我说。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呀。”他站起来,直接插队到领饭的队伍最前面,拿了个包子。
“谁呀,那么横?”我说。
“你不知道啊,他是王权德的跟班。”一个下人说。
“王权德?谁啊?很有名吗?”我问。
“你进了王权家连王权德都不知道?”那人说。
“不认识,从没有人跟我提起过。”我说。
“王权德是跟王权富贵同一辈的,你跟着那王权轻,还要叫他一声师叔。”
“辈分大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你还真不知道啊,他斩妖除魔手段心狠手辣,以前王权富贵在的时候跟着王权富贵一起击退妖怪入侵,每次抵御妖怪入侵的战斗他都参加。”
“参战而已啦,出去打两枪吆喝几声也算参战了。”
“他道法比不过当今两位家主。”
“两位家主?怎么有两位家主?”我问。
“王权分家啊,王家一个,权家一个。”
“哦,我差点忘了,那么那个王权德现在在王家还是在权家?”
“当然是王家,不然他跟班怎么在这。”
“哦,继续说。”
“王权德,现在叫王德,虽然道法不是最高,但是也是排行考前的,但他手段残忍,人家斩杀妖魔都是一剑毙命,他是慢慢折磨死的。”
“不过如此而已啦,其他道长要想折磨妖怪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只是想不想的问题。”
“自从王权富贵走了之后,王权家对妖精的态度好很多,入侵的妖怪以击退为主,平时受人委托除妖时只击杀那些非常坏的妖精,对那些不严重的关起来而已,对那些没犯事的,基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王权德还是像以前那样,无论好坏都折磨致死。”
“哇,好残忍,他是不是被妖怪深深地伤害过?”我感觉他跟王权轻是同一类人,不过王权轻也只是把妖精捉起来而已,这个王德居然把妖精弄死,还是折磨致死。要么心里有病,要么就被深深地伤害过。
“不知道,反正前当家经常说他执法严明。”
“是吗?那为啥他的跟班还能吃鸡腿,我们只有白饭?”我说。
我的饭两下就吃完了,还没吃饱,只能看着别人吃。
“他不是下人,只是平时王德没任务,他就帮我们做事。”
“对了,聊了这么久,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陶顺,大家都叫我小顺子。”
“哦。”之前好像也听到个姓陶的家伙,叫什么名字来着?算了,想不起来。
“听你这么说,那个跟班人挺好的,他叫什么?”我问,但是又想了下,刚才他又那么没礼貌。
“龙御。”
“哇!好高大上的名字,一听就觉得非池中之物。”我说。
“是吗?我没文化,不识字,听不出来。”
众人陆陆续续吃完饭,下午干什么呢?砍柴?
“待会我们有啥任务没?”我问陶顺。
“好像没有,看看各位道长有啥吩咐吧。”
“不用去砍柴吗?我昨天下午就去砍柴了。”
“不用,柴还够用。”
回到房间,三五个人坐床上打牌,除了张非和徐如山外,还有几个其他房间来的人,我看不懂他们打的那是什么牌。
“哎,那个谁谁谁,一起来啊。”徐如山叫我。
“我不会,你们玩。”我说。
“马吊都不会。”他继续玩。
马吊?不是古代麻将吗?怎么是纸做的?我伸颈过去看。
“想玩啊?”一个人说,“来来来,坐下让个位给你。”那人起来强行把我摁下坐着。
“不不不,我不会玩,我只是看看。”我说。
“来,我教你,发牌发牌。”
纸牌呈长条状,图案看起来想百变小樱的魔法卡,不过颜色是黑白的。
他把牌拿起来像拿扑克牌一样展开。
“呐,这些是一万两万三万,这些是一钱二钱三钱……”
我根本看不懂,也懒得听,不过牌名好像跟麻将差不多。
“这个我要。”他打了张牌。
打着打着,他自己坐下来打了。
反正我也不想学,趁机走出房间。
文钰在院里边踱步边看书。
“你低着头看书脖子不会不舒服吗?”我问。
“啊?是你啊,习惯了。”他动了动脖子,抬头看我。
“跟我讲讲一气道盟考试的形式呗。”
“一气道盟考试啊,坐下慢慢说。”
我们走到后花园有几块大石头的地方坐下。
“这一气道盟考试,分两大块,一是笔试,考理论知识,二是考道法,考你道法高低。这理论啊,主要是评时政之要,道法是考官规定几个基本法术让你展示一下,估测一下你道行高低。”
我完全不懂道法啊,那怎么考?
我问:“如果完全不会道法,能不能通过超好的笔试文笔考上?”
“当然不能啦,一点道法都不会,还要你干啥?”
“顾问啊,文书啊,这些不用道法的职位,不可以吗?”
“每年考一气道盟的人千千万,职位完全不够分,既然这样这些位置为何不找些道法和理论都很好的人做呢?”
“也对。”我说:“你能教我点基本的道法吗?”
“现在才开始学?赶不及啊。”
“不是为了考试,不过想多点技能,出门在外技多不压身。”
“你想学点什么?”文钰问。
“先教我怎么看妖力吧,不然出门都分不清哪些是动物哪些是妖了。”
“这个……”他面有难色。
“不可以吗?”我问。
“我自己都不会看,教不了你。”
“那你会些什么?”我问。
“不如这样,你去找那些道长学,他们都带了好几个徒弟,教人很有一套。”
他没说自己会些什么,反而把球踢到道长头上了。不想教,就不教吧。
“那你认识哪个道长教人很厉害的吗?”
“王权德,办事心狠手辣,教起徒弟也是动不动就体罚呵斥,再差的人都能被他掰好,所以王权府内,他无人不知。”
“太严不行,不适合我。”
“王权青云,为人和善,是个蔼然仁者,对徒弟很好,从不体罚,徒弟有错都是耐心开导,挺啰嗦,一说就停不下来,也很注重徒弟的悟性,因材施教,所以弟子众多,王权府的新人大多都争相拜他为师。”
“那能带我去见他吗?”我问。
“他弟子众多,已经有一百多个弟子了,再多下去他忙不开,所以他现在都是出师一个再招一个,而且几十上百号人等着排呢,估计你排不到。”
“还有没有其他的人?我不需要什么名师,只要能教我一般道法就行了。对了,你要考一气道盟是吧,那你应该有跟人学道法吧,你师傅是谁?”
“王权心,不过现在他叫权心,在权府,你也不可能去权府找他拜师。”
“你为什么不跟去权府。”
“我想着,在内地考试方便,所以就留下来了。”
“那还有谁可以拜师的?”
“王权钱,此人有教无类,无论高低贵贱人妖男女,只要交二十两银子就教。”
“没钱,还有吗?”
“王权礼,他非常恪守礼法,从不收我们这些下人。”
“不收还说个屁,还有吗?”
他又说了几个的人,我听了感觉王权府内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吗?
“王权纯,谦谦君子,对人友好,且从不不轻易收人,而且收人都是从下人中找无依无靠之人或是孤儿之类,所以至今只收了四五个弟子。”
“就他了,听起来这人不错。”
“莫非兄弟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他问。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任何亲戚朋友可以依靠。”
“啊,是这样,在下实在不知,请恕我之前无礼,多有得罪。”文钰说。
“没事啦,哈哈哈,带我去见那个王权纯吧。”
“难得兄弟这么心胸开阔,我得跟张非和如山他们说一说,让他们别再像对新人那样对你了。”
“最好啦,我可不想天天给个臭男人端洗脚水。”
王权纯的房间。
“你想跟我学道法?”一个笑眯眯的年轻男子,有点像西门吹沙。
“久闻道长武艺高强、道法高深,王权府内除了几位当家外,你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之前文钰说您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君子,我开始还不信,今日一见,道长果然是仪表堂堂、气宇轩昂、一表人才,真不愧是个真君子,能见到道长我甚是荣幸,我对道长深深敬仰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还望道长不吝赐教,教我一招半式。”我把一时能想到的赞美词全用上了。
“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说得太过了,王权府内我的武功和道法都只是中等的,可不敢说除当家之外就是第一了。”王权纯满脸笑容,继续说:“我收弟子可是很严的,必须身无外羁,最好是孤身一人,这可没其他意思,因为一般人有家人有亲戚,不能专注一事,全心地投入到修行中。当然也不是说那些有家室的人就不能专注。”
“道长,放心,如果你能在‘这个世界’上帮我找到一个亲人,我给你一百万两银子。”我说。
“是吗?那个王权轻是你什么人?听说是他介绍你进王权府的。”
“我在涂山边境遇难,被王权轻所救,然后他见我身世可怜,就把我带来王权府了。”
“你爹娘呢?”
“我爹娘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说。
“是吗?看你说话样子,还笑着说,怎么没爹没娘值得你那么开心?”王权纯说。
“呃……这个……”
我从来没想到过这个问题,我这说话语气是不是让人觉得我不孝啊。
“道长,有句话,小人可得说一下,不知道长……”文钰说。
“没事没事,说吧。”王权纯说。
“我这位兄弟丧失双亲,无依无靠,现在好不容易才从阴影中走出来,现在道长还不断地提起他父母怎么样,岂不是让他回想起伤心事吗?”文钰低头拱手说,并悄悄向我使了个眼色。
我领悟过来,装作伤心的样子:“爹,娘,孩儿不孝。”
“行了行了,别嚎了,眼泪都没有一滴。”王权纯说。
我停止表演,说:“被看出来了。”
“你说他是你兄弟?”王权纯拿折扇指了指我,问文钰。
文钰说:“同是王权家下人,同住一屋,共同进退,当然是兄弟。”
“原来如此,你先出去啊,我有话跟你这位兄弟说。”王权纯说。
“那小人先告退。”文钰出去了。
“那啥,道长……”我有点紧张。
“什么也别说了,你这徒弟我收下了。”
“啊?道长,你难道不觉得我,似乎,那个,略微有点,不孝吗?”我问。
他脸色一沉,脸被阳光映着一阴一阳,嘴角上扬,有点恐怖。我愣住了。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从我旁边走过去。
“我要的,就是你这样没心没肺的人。”
听脚步声,他离开了,我怎么感觉背后阴风阵阵,打了个冷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