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乔宇死在自己的卧房中,他的尸体已经被送到了旁边的屋子,现在的卧房已经被封闭,打开门的瞬间,扑鼻而来是浓浓的血腥味和一股霉味。
霉味虽淡,但冷夜宸还是在浓厚的血腥味中分辨了出来……卧房朝南,内置简单素雅,空气也很干燥,不应该有霉味的。
衙差例行公事地问了几句。发现百里乔宇被杀的是管家,百里乔宇是一个严于律己的人,每天早上寅时不到就会起身到练武场练武一个时辰,然后等众弟子到齐,就会在一旁指点他们练武。但是今天早晨都过了卯时,众弟子还没有等到百里乔宇,便禀告了管家,管家这才带着人找了过来,没想到看见的是百里乔宇一身血地倒在门口。
“你们是撞门而入的?”衙差皱眉,卧房的窗户也是从里面反锁的,这么说来这是一宗密室杀人案!
凶案现场并没有打斗过的痕迹,而且百里山庄守卫森严,百里乔宇又是江湖数一数二的高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来无声去无息地杀了百里乔宇?又和百里乔宇有什么深仇大恨?
杀人皆是有动机的,凶手又是什么动机?
仇杀?情杀?
看凶案现场的布置,绝对不是错手杀人……冷夜宸看着门栓上的细小的勒痕,眉头紧皱,凶手一定还在百里山庄内!
“仵作先生,”衙差叫上冷夜宸,有些不明白一个仵作观察凶案现场做什么,不应该直接去验尸吗?当然,他们也不敢多问,这位仵作可是大有来头,背后的主子不是他们这样的平头百姓敢得罪的。
冷夜宸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跟着衙差去了隔壁的房间。
百里乔宇的尸体被放在床上,只着中衣,胸口一个血窟窿,血染红了半片衣襟,凝固成血块已经有些发黑。冷夜宸翻开破损的中衣,见到伤口是钝器翻搅造成的,伤口有不少绞碎的血肉,除此之外,身体上没有其它伤口。尸斑集中在胸前,死者死后是俯卧在地,双手成爪状,死前有过剧烈的挣扎,从右手食指指甲的断裂就能看得出来,不过死后双手被血液侵染,不能看出是否划破了凶徒。
这是?
冷夜宸从死者的指缝间拉出一道丝,丝质很结实又柔软,是上等蚕丝。
等等……冷夜宸目光从死者的手掌上看过去,左手掌心有厚厚的茧子,右手拇指和食指间也有突起,这是……
长期使用弓箭的双手……
“死者被钝器穿透心脉而死,尸身上没有其他伤口,死亡时间子时至寅时,属于他杀,”冷夜宸用清水净水,简单地说了一下死因和死亡时间。
“先生可看出凶器是什么?”百里岳惨白着脸色问道,她的亲朋不多,自小就和大师兄一起长大,大师兄为人稳重,对她也是照顾有加,祖父看重大师兄,也是有意将来将百里山庄传给他,到底是谁这么丧心病狂地杀了大师兄?
冷夜宸抬头看向百里岳,冷淡地说:“死者不是百里乔宇。”
什么?!
房间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惊恐地盯着冷夜宸,似乎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你……你是说他不是大师兄?”
百里岳颤抖地看向死相惨烈的尸体,有些不敢置信地又看向冷夜宸,问道:“他明明和大师兄长的一样,怎么可能不……”
“传闻江湖上有一种高超的易容手法,能将人的面皮子易容成和真的脸皮一样,今日我也算见识到了,”站在一旁漠然看着众人的欧阳春开口说道,“死者脸色发白,这样的易容术还真的可以以假乱真。”
欧阳雪上前在“百里乔宇”的脸上摸索了一会,却没找到易容的接口,惊诧地对欧阳春摇头。
“不是吗?”欧阳春也觉得意外,便看向青衫男子,有这种老道的验尸手法和冷漠表情,只有一人——冷夜宸!
“削骨易容,”冷夜宸轻皱眉,淡淡地说。
欧阳春亲自检查一下,在死者的头发中发现了几道细微的伤口,伤口只留下淡淡的粉色疤痕,这是说做了削骨至少有了两个月,但时间并不长。
看欧阳春都肯定了死者不是百里乔宇了,百里山庄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只是……是谁有如此歹心,弄一个冒牌货来假充百里乔宇,真正的百里乔宇又去哪了?
百里山庄的大弟子没有死,这消息立刻被封锁了,知晓的几人都被要求保守这个秘密,还按照原来的计划进行。
衙役和冷夜宸离开百里山庄,身边又跟了两个人——欧阳春和欧阳雪。
两兄弟现在受托百里山庄查找杀害百里乔宇的凶手,虽然死掉的不是百里乔宇,但肯定有关系,他们现在也没什么线索,而且和冷夜宸合作是一开始就默认的方式,现在相互提供线索也是应该的。
回到县衙后,衙役去向知府回禀假百里乔宇的死因,不过自然的,他们也不敢乱说。
冷玥軒和冷玥焱还未离开县衙,闻讯赶来北三州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聚集到了县衙,小小的县衙立刻热闹气来,你一言我一语的气氛浓烈的完全不像这里刚死了人。
见冷夜宸三人已经回来,冷玥軒摆摆手,婉拒了各位官员的邀请,带着冷夜宸等人离开,欧阳春两兄弟自然跟上。
目送冷玥軒一行人出了城,有护卫队在一旁护送着回了营帐,北三州的官员们各个神色不一,相互告辞离去。
回到营帐后,冷玥軒让小兵去准备午膳,众人忙到现在滴水未进,而现在已经早就过了午膳的时间。大家也没什么胃口,匆匆吃饱后便坐到一起各自说着情况。
冷玥焱一开口就是抱怨:“那些人烦死了,他们简直有些不可理喻,即使王县令算是畏罪自杀的,但也不能不查实一下就定下罪,草草了之……夜宸,你说是不是?”
冷夜宸点头,淡淡地说:“王县令确实是自杀,不过有三个疑点,第一,他既然内疚也不差一时,主动认罪比自杀能更反应他的愧疚,在他已知殿下就驻扎在城外的情况下,为何还要选择自杀?”
“确实,”冷玥焱点头,说,“听书童的意思,他曾经因为北陌城闹盐荒打算进京面圣的,只是突然病倒了,此事便不了了之,若真是这样,我们都来了,他为什么不过来说明情况?”
“这就和他留下的请罪书相反,”冷玥軒皱眉说,“从书童的口中得知,王县令似乎没有勾结盐贩,倒卖官盐,但请罪书中却明明确确地写着他因为勾结盐商,致使北陌城闹盐荒而心生愧疚,完全矛盾!”
“嗯,”冷夜宸沉接着说,“第二,请罪书上的字迹确实属于王县令的字迹,不过王县令是左撇子,所以会将墨砚置于书案的左上方。但在书房中,砚台却在右边。桌面左上沾了少许的墨迹,墨迹还未干透,砚台底下也有一些,说明砚台曾经被移到了右边,而且很匆忙,移动砚台的人并没有发现。”
“这?”
众人都是一惊,特别是冷玥軒和徐天佑,当时在书房内,他们都没注意到这些,也没有看见冷夜宸特意在书房中探查,那这些他都是怎么知晓的?
“第三,我发现王县令左右手都有萎缩现象,虽不明显,但可以判断他生前手脚无力,手会不时颤抖,但是请罪书上却字迹工整,笔锋有力,不是一个患有癫痫之症的人能写得出来。特别是手印,是左手印,但王县令的左手拇指有端口。”
“这么说请罪书是有人伪造的,那么王县令到底为何自杀呢?”冷玥軒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死者已经没有了自杀的理由,那又是什么原因让他心甘情愿地自杀?
“暂时我也没有想明白,”冷夜宸皱眉,“虽然王县令自缢从表面上看来完全没有丝毫的疑点,但是却疑点重重,有人刻意伪造了请罪书想将罪名推到他的身上,但是这么做反而漏洞百出,完全没有必要。”
见王县令自缢这事暂时没有其他线索,冷玥軒想到还有另一起命案,便开口说:“先说说百里山庄的事,也许和王县令自缢有关。”
“被杀的不是百里山庄的大弟子百里乔宇,只是一个和他身材容貌非常相似的人,”冷夜宸道。
冷玥軒皱眉:“又是古怪的案子,这百里山庄想做什么?”
“宸王爷,我能问一个问题吗?”徐天佑看向冷夜宸问道。
冷夜宸点头,徐天佑的双目立刻发光,一直压在心头的疑问终于也被解决了!他脸上难免有些兴奋之情,问道:“我一直都很疑惑,宸王爷只是看了死者的伤口,也没检查头颅,怎么会看出死者是假的百里乔宇?”
“因为死者手上茧,”冷夜宸详细地说了死者的双手,引导徐天佑思考,“左手虎口和拇指内侧布满了老茧,右手食指和中指相夹的内侧,无名指的指尖,都有茧,这是常年使用弓箭才会有的。不过百里乔宇用的是佩剑。”
“我想起来了,我们第一次见到百里乔宇的时候,他手上拿的就是剑,练剑和用剑磨出来的老茧和射箭完全不一样,”徐天佑高兴地站起来,敬佩地给冷夜宸行礼,“多谢王爷指点。”
“无需多礼,”冷夜宸虚抬手,让徐天佑坐下,“看得多了自然也就知道这些,往后多留心就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