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冷夜宸就在奚言和夙黍的说话声中醒来，他披上衣衫打开门，就看见奚言正在和夙黍拉扯着书包，夙黍瞪着大大的眼睛，一脸的不愿意，

　　“不许闹别扭，带着去吃，”奚言一点都不心软，塞了两个大大的红苹果到夙黍的书包中。还真是小笨蛋，免费的新鲜水果竟然不愿意吃，这不是亏待自己吗？

　　夙黍抿着嘴，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不许从路上扔了，更不能送同学，”奚言下了狠言，推了推就像斗败公鸡一样颓然的夙黍，“快点去上学，不然就要迟到了，当心被打屁股。”

　　夙黍只好一步三回头的提着他的小书包出门，满心的委屈，还对站在门口看他们的冷夜宸瞪了一下，怒火迁移的迅速——都是大人宠坏了阿言！

　　冷夜宸无奈地叹口气，是他吩咐管家每天早晨给夙黍准备一些新鲜的水果，没想到这个小妖精不喜欢吃。

　　“大人，你也动作快点，我们还要去府衙，”做师爷正起劲的奚言对冷夜宸一觉到天明很不满意，恨不得他半夜就起来办公。

　　不和没大没小的小神棍计较，冷夜宸回房间梳洗。两人简单的吃了早膳，刚走到府衙大门口，就见上气不接下气的王阳跑了过来。

　　他前不久被冷夜宸擢升为捕头，带着手下的兄弟们分班在城中巡视，就在天没亮的时候，一个衙役向他汇报，肖家班的台柱之一肖媚娘死了。他过去看了一下，顺便安排人守在案发现场。

　　只是看一眼，差点让他将三天前的晚饭都吐了出来，那种惨烈的现场让他到现在也不敢吃早饭。

　　“大人，出命案了，”王阳喘着气说。

　　冷夜宸还没说话，就听见一声响亮的、中气十足的叫声：“什么？谁死了？”

　　王阳愣住，盯着奚言看了老半天，恍然道：“是肖家班的肖媚娘，已经安排人守在现场，肖家班的人也被留在歌舞坊。”

　　冷夜宸点点头，王阳虽然年纪轻轻，但做事很认真，考虑的也比较周到，他很放心的将巡城的事交给他做，也是以防突发出事时，没人能做主，出更多的乱子。

　　一大早的就听见有人死了，奚言很不满地嘀咕一声，还是乖乖的跟着冷夜宸到了歌舞坊。

　　歌舞坊外已经围了不少人，似乎在看热闹，不过都被衙役挡在外面，就在那里瞎猜测。见到冷夜宸，瞬间消声地让开路。

　　见到地上的尸体，冷夜宸也是皱了皱眉，其他人根本就不敢看一眼，除了奚言，她睁着大大的紫眸，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

　　凌乱的房间中，残碎的尸体倒在碎裂的铜镜上，滚到梳妆台边上的头颅，双目圆睁，黑色的瞳仁收宿成了一个小黑点，整个眼白中像蜘蛛网一样布满了黑色的纹路。

　　而脖子朝着门口的尸体似乎浸泡在血水中，血液尚未全部凝结，萎缩的身子上插满了铜片，就像一只被砍掉头的刺猬。

　　冷夜宸蹲下翻看了一下尸体，仰面朝上，双臂却扭曲着向下，这是一种很诡异死状，正常人也做不到的姿势。双手成爪状，地板上有很深划痕，在划痕中，冷夜宸找到了断裂的指甲。他又看了一下尸体的双手，血肉模糊的手指上也有断裂指甲的痕迹，对比一下刚好符合。

　　除了桌子另一边摔碎的花瓶和地上碎裂的铜镜，房间中不见任何打斗的痕迹，只有死相凄惨的碎裂尸体。

　　平光已经将肖家班的人员安排到了大厅中，冷夜宸洗了手带着安静的让他觉得很诧异的奚言进了大厅。

　　肖家班的班主不是京都本地人，从定阳县移居到了华城，班子中的伶人都是他一路上收下的孤儿，所以没任何一个人是华城本地的。班主姓肖，叫肖纤山，收下的伶人也全部改成肖姓，所以整个歌舞坊中的人谁也不知道谁的过去和真实姓名。

　　冷夜宸微微皱眉，作为班主应该不会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收一个人在自己的班子中，只是一直推说不知情，是故意隐瞒？还是真的不知情？

　　“昨晚可有发生什么异样的事？”冷夜宸问道。

　　“这个？”肖纤山苦着脸，很无奈地说不知道，“小人当时太忙，根本没注意媚娘的事，到人散尽时，小的就回房休息了，也没听到什么声音。”

　　肖媚娘被人杀死的，而且死相惨淡，不可能完全没有动静。冷夜宸面色不变地点点头，挥手让衙役将肖纤山带下去。

　　衙役回来后又带进来一个人，一见女子的面容，冷夜宸略感诧异。天真无邪的目光真的很像那副古画中的女子，只是带了一些风尘之气。若是被冷玥軒见到，不知道又会引起什么风波！

　　肖媚姬给冷夜宸行礼，站在房间中微微垂着头，略微不安地偷偷看着冷夜宸。

　　冷夜宸直接问话：“昨晚可听到什么动静，或是什么异样？”

　　肖媚姬先是凝眉，神色颇为犹豫。

　　“怎么？”冷夜宸的声音冷淡了一些。

　　肖媚姬的身子抖了一下，才小声又惊慌道：“大人，昨晚歌舞剧结束后，奴家看见妹妹追着顾公子往外去，奴家有些担心就想跟过去看看，只是人太多，奴家被挡住了去路，等人走开，也看不见妹妹的踪迹，只好回房……大概半个时辰后，奴家的婢女小小在院子中尖叫一声，跑回来说看见有什么东西跟在妹妹身后，奴家觉得是小小看错了，没多想的便安慰了她几句，然后便进房休息……早上天还未亮，听见有人喊……才知道妹妹已经……”

　　肖媚姬梨花带雨抽泣着，她颤抖着身子，娇弱的不堪一击，让人不由心生怜悯。

　　冷夜宸却冷着脸，面无表情地继续问：“肖媚娘和顾城的关系你可知道？”

　　肖媚姬轻轻点头，惨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慢声细语道：“肖家班的人都知道，只是顾公子昨晚来的时候，又带着一个姑娘，让妹妹很伤心难过。”

　　冷夜宸挥手让人将她带下去，特意吩咐将小小带进来。

　　奚言站在冷夜宸的身后，盯着肖媚姬的背影，嘴角闪过一丝邪笑和了然。

　　小小神情很不好，整个人似乎被吓坏了，几乎在衙役的搀扶下才勉强地走进了屋内，一见到冷夜宸就跪倒在地，不停哭叫着。

　　冷夜宸最能明白这种绝望惊恐中抓住最后一块救命浮木的感受，他让奚言给小小倒了一杯茶。奚言没反抗地听命指示，又让冷夜宸惊诧了一下，早上还风风火火没大没小的小神棍，怎么突然这么听话了？

　　但很快的，就验证了神棍永远都不可能“听话”的真理！暂时的沉默，只是为了更好的爆发！

　　稍微镇定一些的小小颤声说：“大人，奴婢真的看见了，一个没有头的身体贴在媚娘姑娘的身后，黑色的铁链子缠在她的脖子上，血一滴滴的往地上滴露……一定，一定是那个无头鬼杀了媚娘姑娘的，一定是！”

　　小小突然大叫一声，瞪着眼，急促呼吸着，好像她口中的鬼用铁链缠上了她的脖子一样。她的表情也渐渐地变得疯狂无状，大声吼叫着，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衙役即刻上前按住她的双肩，让她安静。

　　奚言轻弹一下手指，一道金光从她的指尖射出钻入了尖叫的小小眉间，小小眼睛翻动一下，有一瞬间地呆滞，然后垂下头安静了下来。

　　“稍安勿躁，”奚言拍了拍衙役颤抖的肩膀，让他不要紧张害怕。

　　衙役松了一口气，越发觉得在京都府衙不好办事了，整天提心吊胆，以前舒服地日子似乎一去不复返了！

　　“不要害怕，”奚言抬起小小的头，让她看着冷夜宸，“看见了没，他每天面对的凶徒比那些无头鬼还要恐怖，他还不是活的好好？”

　　“……那？”小小依旧惊恐不安。

　　“这个你拿着，保证那些小鬼再也不敢来找你了，”奚言顺手塞一张灵符给小小，“放心，说说看你在哪里见到肖媚娘被无头鬼缠着的？”

　　“真的不会再见到那些东西？”紧紧捏着手中的灵符，小小紧张又期盼地问道。

　　“本天师一出手，保证鬼神全部消失，”奚言自信扬扬眉，给小小一个安抚的灿烂笑容。

　　小小看得有些呆了，精神却跟着放松了下来，便款款道来。

　　询问完所有肖家班的人员，冷夜宸得到初步的了解，肖媚娘和肖媚姬是一起被肖班主收养的养女，很得肖班主欢心，两人以姐妹相称，但关系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好，而且肖媚娘骄纵跋扈，姐姐肖媚姬又很软弱，常常被肖媚姬欺负，更是为了顾城，两人之间矛盾加大。

　　虽然肖媚姬一度否认她不会杀自己的妹妹，但冷夜宸并没有降低对她的怀疑。

　　肖媚娘的尸体已经被运回了府衙，而冷夜宸却不急不慢的走在大街上，平光被他差遣去找顾城和昨晚上顾城所带的姑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