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多号人全部查验完，已经是下午的光景了。
结果自然是毫无收获，没有找出“窃贼”。
皇帝肉眼可见的不悦，脸色黑得吓人，可就算满心不甘，却也没有办法，只得解散众人。
见宫夫人在白姑的搀扶下蹒跚挪步，步封黎眼波微动，牵着青柠走了过去。
意识到他是去跟宫夫人打招呼，青柠连忙抽了抽手，想从他的掌心抽出。
未能如愿。
他攥得紧。
青柠刚朝他使眼色，示意他放开自己。
人家女儿刚死，就这样带着别的女人在她面前秀恩爱，这不是在她心口上插刀吗？
何况还是这样一个老人，于心何忍？
“岳母。”
可步封黎完全无视。
见宫夫人已在他的呼唤下停住脚，缓缓转过了身，青柠只得作了罢。
步封黎略略鞠首，青柠也跟着一起。
宫夫人面色微白，唇瓣紧抿，视线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一顿，再瞥向步封黎。
不冷不热开口：“四王爷。”
步封黎轻抬眼睑，扫了一眼皇帝的方向，又眼梢一掠，看向宫夫人。
徐徐开口：“岳母放心，都好。”
宫夫人怔了怔，似是反应了一下他的话，旋即，眸光一敛，眼里隐隐有激动跳跃，却终是被她按捺住。
没做声，又转眸看向青柠。
青柠弯了弯唇，也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宫夫人似是有些意外她的举措，凝着她的眸色转深，眼中蕴上一抹探究和疑惑。
青柠蓦地感觉到手上一重，是步封黎骤然用力握了她一下。
甚是莫名，她转眸看向他，却见他望着前方皇帝的方向，小声提醒了她一句：“说话。”
说话？
青柠怔了怔，一时没懂他的意思，反应了一下，才觉得他是让她赶快趁皇帝没看这边，跟宫千暮的娘说句话。
实在没有心理准备，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道歉？说对不起？
太婊了吧？
牵着她女婿的手，双方站在她面前，跟她说对不起，这不像是道歉的，反而像是故意嘚瑟的。
见时间紧迫，也顾不上去想应该说什么，就快速随心道了句：“请一定保重身体。”
宫夫人浑身一震，眼露震惊。
青柠清楚地从她脸上看到了欣喜和激动。
还有边上的老婢子白姑，亦是满眼难以置信和喜悦。
呃。
青柠没想到她们是这种反应。
所以，这是......将她当成了宫千暮？
对哦，她此刻的声音跟食了破音药以后的宫千暮声音是一样的，而且，她们身形也相仿，最主要的，宫千暮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见了，她却莫名其妙出现了。
也就是这时，她才明白过来，步封黎为何非要牵他的手，不顾这位老人的感受，为何让她开口说话。
目的就是让老人认为她就是宫千暮，是吗？
忽然，步封黎微微提高了几分音量出声道：“水饺是千暮的婢女，也算是宫府出来的人，希望岳母不要怪罪水饺，就当是当初千暮嫁入四王府时，水饺一起陪嫁了过来，宫府同样是水饺的娘家。”
画风转变得如此之快，青柠都不用抬眼看，都知道肯定是皇帝过来了。
宫夫人和白姑是背对着皇帝方向的，但都是阅历丰富的人，也都是聪明人，亦是瞬懂。
宫夫人当即义愤填膺开口：“不管怎么说，我女儿尸骨未寒啊！身为丈夫，你在她生前，当着全军将士的面，让她颜面扫地，如今在她死后，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顾老婆子我的感受！现在倒知道过来扯什么娘家了，晚了。怎么？还想我祝福你们两个白头偕老不成？”
激动质问完步封黎，又转眸厉声质问青柠：“还有你，你有良心吗？你自己说说，你在宫府做了几日下人，一日都没做满吧，我儿千暮说你聪明机灵，就出钱让你出去学本领，哦，学成回来，就勾搭上她的男人是吗？这就是你学的本领？她可是你的主子，也是你的恩人啊！我宫府没你这个下人！不信你去问问府里的人，怕是也没几个记得你吧？也就是我儿千暮人傻心瞎，都嫁人了，你回来找她，她还收留你，将你带在身边，结果呢？结果......”
话未说完，宫夫人已激动得咳嗽了起来。
边上白姑连忙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宫夫人咳得满脸通红，朝步封黎和青柠快速度了一个眼色。
步封黎跟青柠自然秒懂。
讲真，青柠打心底佩服这位老人。
这睿智程度和反应速度也是厉害了。
难怪宫千暮如此优秀，原来，有个这般优秀的娘。
其实听她的话，就知道她是故意这样说的，且明显已经在帮他们了。
首先，承认了有水饺这个人，的确是宫府的下人，的确是宫千暮的婢女。
但，宫府那么大，人多口杂，到底有没有这个人，一问就会露馅吧？
所以，她说她在宫府一日都没做满，宫千暮就将她送走学东西去了，还说，就算去问府里的人，怕是也没几个记得她，这就将后面可能会露馅的问题，事先给出理由堵死了。
还有，说她学了本领，这也无形中提高了一些她的地位，另外，说宫千暮送她去学本领的理由是，见她聪明机灵。
所以，这就无形之中传递了一些信息出来，就算她是一个下人，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聪明，至少还有学会的本领。
这也为世人不解步封黎这样的男人怎会看上她做一些解释吧？
反正她是这样理解的，所以，她除了佩服，也心存感激。
虽然对方是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只是在维护自己的女儿而已。
果然，皇帝走到近前，睨着宫夫人的样子，情绪不明道：“宫夫人莫要气坏了身子，老四他自幼随心所欲惯了，有些时候的确可能不太会顾及他人感受，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身子要紧。”
宫夫人好不容易止了咳，什么也没说，只对着皇帝鞠了鞠身，看也未再看步封黎和青柠，径直扶着白姑的手走了。
待宫夫人走远，皇帝将视线收回来，冷眼瞥向步封黎，也未看边上的青柠，“四王府的人寻你寻疯了，你且先回去处理一下府中之事，别忘了，你的面圣领罪还未领。”
说完，也径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