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说道:“夫人取笑了!前些年,大卫在军中博得了一点虚名,幸得兄弟们青眼有加,不嫌弃我是带罪之身,都舍命相助。如今为躲避扫罗王,啸聚亚杜兰峰,只为自保,别无他图!眼下寨中口粮难以维继,我又立了严厉军规——不可随意掳掠乡民!迫不得已,只好又来相烦夫人……”
亚比该幽幽叹息一声,说道:“我已应承约押——将军只需陈兵庄下,摆开阵势,耀武扬威一番,必令合庄上下,人人胆寒。庄主权衡轻重,自然是牛羊米粮为轻,身家性命为重!敢问将军这次想要多少?”
大卫这才恍然:原来她已答应了约押,怪不得一看她来,约押就一副十拿九稳的架式……但见她如此爽快,自己反倒不好开口,支支吾吾道:“呃……我寨中大概有……有近千人马,这个……呃……”
亚比该笑道:“将军叱咤风云,指挥千军万马,英武果敢。这下子怎就变得婆婆妈妈,没有了定见?”
大卫说道:“借粮实乃权宜之计,只为渡过眼前一时之急。以后我寨定会自力耕田植林,牧养牛羊。这讨借之数,多了……唯恐夫人作难,少了……又怕不够……因此踌躇……”
亚比该说道:“那我借你二十头种牛;二十头种羊;二百只羊羔;二百头牛;两千斤穗子;三百株无花果树苗——将军意下如何?”
大卫实没料到她一开口,竟都是成百上千之数!大喜过望之余,不免有些担心,问道:“夫人如此慷慨……但这些东西委实不是小数!拿贝庄虽然富庶,未知庄主可有异议?”
亚比该冷哼一声,说道:“他?……他每天只会饮酒作乐!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家私。况且如今已成刀俎鱼肉——没了牛羊,还可再养,丢了性命,从哪里讨回?将军如果觉得够了,就是这许多!若是还嫌少了,就请还个数……”
大卫连忙说道:“不少!不少……这许多牛羊……夫人现在就可赶来,由我们带走?”
亚比该笑道:“将军还怕我反悔吗?请稍待片刻,我回去交代了,即刻交与将军。”说完,向大卫深深行了一礼,便与雅望班回到庄上。
拿贝见那匪首大卫对她二人客气有礼,并不刁难,还以为此人垂涎亚比该美色,甘拜于石榴裙下。他不禁开始琢磨:或许把夫人献上,让那小淫贼心满意足,或可省下不少财物……
亚比该和雅望班刚迈进庄门,拿贝便满脸堆笑,迎上前问道:“夫人胆识不让须眉!天人姿貌更令无数男子屈膝折腰……不知那匪首同夫人是怎生说法?”
亚比该见他一副讨好奉承的模样,心里不觉有气,寻思:这人见异思迁、喜新厌旧,平常对我都不理不睬。如今大难临头,就这般巴结,果然够势利……她不动声色,冷冷答道:“老爷听了恐怕会心疼——他们要二十头种牛;二十头种羊;二百只羊羔;二百头牛;两千斤穗子;三百株无花果树苗……”
拿贝闻言大惊,颤声道:“这……这么多?!我……我苦心经营多年的基业,就这样拱手相送?”
亚比该冷笑道:“老爷是好久没管事了吧?这些东西还不到本庄产业的三成!我看那大卫志存高远,有帝王之气!前途未可限量——而且近来以色列、非利士两国在亚杜兰山边境频频交兵,我们与这支精悍人马本是近邻,眼下送个顺水人情,结交了他们,值此多事之秋,难保不遇棘手之事。今后有急,也好求助于大卫。老爷适才也领略了他们的兵威武力——玉石俱焚还是破财消灾,现在……该有个明断了吧?”
拿贝彷徨无计,吃吃的说道:“夫人曾得高人指点,精通奇门异术,何不做法降了这一干贼人?”
亚比该答道:“妾身那一点微末道行,只够酗酒拈花——要在两军阵前,取上将首级,还是差得远了……”
庄主叹道:“夫人已经尽力了!事已至此……别无他法,也只能这样了……就当送个人情,寻个靠山……”
亚比该见他应允,立即分派人手,清点牛羊米粮数目,填包装车,送出庄来。大卫看庄上牧人把两群牛羊赶来,又有七、八辆车装了穗米也一同送到。他急命比拿亚率兵丁盘点核对,自己与其余众将进庄答谢。
他甫一进门,便看到亚比该身旁的拿贝——这两人放在一起,美丑悬殊,落差瞩目。大卫心想:这庄主形容猥琐,怎么会和那天仙般的女子是夫妇?莫非此人仗着有钱有势,强占一方、蛮霸民女?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
存了这个念头,他之前的一点歉疚顿时消散。他故意对亚比该高声谢道:“夫人高义!解了本寨燃眉之急——敝寨上下合感恩情!以后夫人但有所命,亚杜兰峰自我以下,尽供驱策!”
亚比该答道:“这是拙夫拿贝——他是一庄之主。如果没有他的首肯,我也不能擅做主张,借粮与将军……”
大卫会意,向拿贝谢道:“庄主趋利避害、英明精细——创下这偌大的家业,当真是经商奇才!多谢庄主慷慨相助,济困我寨于危难之中!”
拿贝尚在为那许多产业白白送人,而不住肉痛。哪有心思分辨他语带讥刺?唯唯喏喏勉强笑道:“将军年轻有为、威名早著!今日亲眼目睹神威,才知世人所传不虚!能结交将军这个朋友,也偿了在下的夙愿……”
大卫明知他口是心非,也不去管他。又敷衍客套了几句,自与众兄弟押着牛羊粮车,浩浩荡荡返回山寨。拿贝倚在门上,眼看着庄里成群结队的牛羊被赶到别人的圈中,越看越是心痛——犹如心头肉被人用刀剜去,这样剜了一刀又一刀……自己却无能为力、无法可施,只有干瞪眼。越想越觉得懊恼;越看越觉得难过。羞恚交迸、急火攻心,感觉胸中烦闷欲呕,喉头一甜,“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周围庄丁仆人见主子吐血,急急忙忙、七手八脚把他抬入里屋躺卧歇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