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默后来被石匆打败,从密县南奔建康。李矩知道后大怒,让郭诵等人写信给郭默,李矩又对郭诵说:“你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吗?当年迎接郭默归顺,都是你出力促成,他临危而逃走,一定要把他留下来。”郭诵追赶到襄城,郭默自知有负李矩,于是丢弃妻子自己逃跑。郭诵把其他的部下带了回来,李矩还是和以前一样对待郭默的妻子。刘岳看到外援无望,只好投降石勒的堂侄石虎。
当时,李矩的将士私下密谋背叛投降后赵,李矩无力镇压,只好率领部众南下投归朝廷,手下士众在途中纷纷逃亡,只有郭诵和参军郭方、功曹张景、主簿苟远、将军骞韬、江霸、梁志、司马尚、季弘、李瑰、段秀等一百多人带着亲属跟随。走到鲁阳县时,李矩坠马而死。
说到这时,钱风唏嘘不已,良久,问道:“襄阳太守桓宣和李都督应该很熟悉,你们没有向桓宣求援?”
“求了,桓宣世伯说襄阳势弱,鞭长莫及,只是给我们提供了商队护卫,帮我们撤出亲属。”郭诵叹息道,“只是司州完全丢失,淮北沦陷,十多年的基业毁于一旦,可怜那些追随我们的荥阳民众,落入羯贼铁蹄之下。”
其实很早的时候厚德商行就和北方的这些坞堡、流民帅做生意,刀剑、盔甲茶叶、白酒都送往这些地区,换回马匹、皮货和牛羊,只是这些人都是穷哈哈,没什么油水,有些精明的家伙倒卖刘家的物质输往北方,赚了一大笔钱。只是刘家的粮食很少,自己也不够吃,再加上还要酿酒,所以基本上没有出口。
前赵和后赵在司州河洛大打出手,除了商队,襄阳没有派出任何的武装力量进入这一地区,明摆着不想赶这趟浑水,对李矩的帮助也很有限,这让李矩非常不满。桓宣劝李矩把民众全部迁入南阳,但是依照襄阳的土地政策,这些人全部要打乱,分散在十几个农垦场,而且没土地所有权,李矩当然不愿意。没有地盘没有人,自己就是龙困浅滩,飞不了天了。
钱凤见多识广,倒是很理解这些坞堡堡主和流民帅。就像王含也不愿意交出手中的地盘和军队。身居高位,号令群雄,尝过这个滋味的人你让他放下这些还不如杀了他。王敦是没想头了,王含倒是想法很多,这件事情还真不好办。
由于中国国家形态的比较早熟,在社会制度上,氏族残余也长期严重遗留。因此自秦汉以来的农村,民众依然以氏族为纽带而巩固结合起来,他们是聚族以居的,通过血缘的结合关系,在坞堡壁垒之间,都勒宗姓,加以武装,或举宗而避难。
这种坞堡在两晋南北朝的时候得到长足的发展,这时候比较著名的有河东之汾阴的薛强,平阳人李矩,河内人郭默,广平易阳人刘遐等人。这些坞堡组织对于新建立的少数民族政权刚开始是持敌视态度的,后来这些少数民族建立起稳固的政权之后,他们也会采取灵活合作的态度。
石勒在建立政府刚开始对于北方花开遍地的坞壁进行了武力征服。石勒曾分命诸将攻冀州郡县垒壁,陷堡壁百余,众至十余万,以其衣冠人物集为君子营。石勒南寇襄阳时,攻陷江西垒壁三十余所。荡平之后,迫使坞堡组织输粮以供军需。
但是单凭
武力镇压无济于完全铲除坞堡组织,就不得不与之妥协,采取怀柔的政策,承认这种割据现象。以坞堡主为长官,授予官职,让坞堡主继续统领坞堡内的人民,这实际上是保留坞堡原有的组织形式,并且从政治上确定了坞主统率一方的合法权力。因此,这些独立性较强的坞壁组织成为少数民族政权统治人民的最基层地方组织。
当少数民族政权慢慢壮大的时候,用强大的军事压力迫使坞壁组织归附。 但他们无力根除这种地方势力,其国有政权只有通过与坞壁主的合作而暂时稳定。但是,动荡分裂的因素也因此潜伏下来,在条件具备的时候,这种地方势力就会乘机而起。这就是五代十六国建立的政权命都不长,遇到重大挫折的时候马上就分崩离析的原因之一。
祖逖北伐的时候,对于淮北的这些坞堡也是采取绥靖政策,至少名义上你要听从我的指挥,对一些顽固不化的家伙才会拔除。当然,你要想指望他们完全服从也不可能,一般这些家伙都是骑墙派,谁的势大就听谁的,有点像后世战争时期的伪保长。其实建康朝廷对于这些坞堡和流民帅也是有利用,有防备,一直不允许这些流民过江。
而且北方少数民族还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就是部落组织,前赵、后赵、包括后来的前秦政权对于那些归顺来投的部落,在组织上没有解散其部落,在统属关系上让部落酋长与部众紧密的结合在一起,形成了组织上不分离,地域上相契合的地方势力。这些部落时叛时降,同样加剧了社会动荡。
前赵实行胡汉分治,将汉人与胡人以不同的制度作统治,刘聪同时居皇帝(汉人的君主)和单于(胡人的首领),汉人以户为单位设官统治,而胡人以落(指以帐篷营生的单位)为单位,设不同系统的官员来统治。另一个统治特色是,以种族、部族为中心的政军结构。
许多少数民族建立的国家延续原本游牧社会中,以部族和血缘为中心的体制,国家仅是各部族之间的联盟,因此各部族领袖在军政上有较高的权力,皇帝的君权不能如其他朝代那样直接透过官僚机构达成,也容易造成因宗室、部族领袖之间发生内讧而造成内战。前秦的苻坚和王猛即希望针对加以改革但尚未完全成功,后来北魏的拓跋圭将部落解散,设立新的统治机构,才逐渐减弱这种统治特色。
有的五胡君主如刘渊、苻坚等等皆深染中国文化,所以皆采用其文化如提倡儒术、禁止烝妻报嫂等等。九品中正制也继续使用,用来拔选世族人才,使为己用。当时世族之所以和胡族君主合作,主要为了苟全性命,许多世族蔑视胡族君主文化低落。甚至有些世族,告诫子孙不可将出仕胡族的经过写在墓碑上。
前秦丞相王猛对苻坚讲:“鲜卑、羌虏,我之仇也,终为人患,宣渐除之。”他意识到各族的威胁劝苻坚铲除之,苻坚未听劝告。至淝水败北。少数民族纷纷建立政权,前秦硕大的帝国土崩瓦解。
钱凤在图书馆呆了这么长时间,倒是能够理解为什么刘家对于这些坞堡和流民帅不感兴趣,因为这些家伙正是襄阳政府所要改造和清除的对象,就像他们对荆州和梁州这些世家豪族的态度一样。只有刘家
才这么硬气不需要这些士族帮助,才敢在广大的农村中进行土地改革,建立起自己强大的组织,因为生产力提高,刘家才有这么多钱大造枪炮、编练新军、开办学校。如果光靠从地里刨食,能养活多少军队?也就没有现在这番局面。
因为郭诵执晚辈之礼,两人亲近了不少,钱凤也给郭诵交了一个底,现在浔阳的日子不好过,王敦病倒快不行了,自己到这里来也是想为弟兄们谋一条出路。
钱凤道:“既然贤侄称我一声世叔,我就倚老卖老叫你一声贤侄,贤侄,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郭诵有点心灰意冷,道:“世叔,我现在心里一团乱麻,哪里谈得上打算?桓世伯让我和弟兄们先进军政学院学习,毕业出来后到人民军任职,还推荐了一些书让我读。只是我哪有心情读书啊,弟兄们500多亲属现在还不知道如何安顿下来呢……”
按照国人的一贯做法,当然是买一个大庄园,组成一个村落。但是现在襄阳的很多荒地都收归国有,你去开荒也没有土地所有权,而且现在实行摊丁入亩,田地赋税不轻,算起来还不如到农垦场干活。桓宣的意思是让这些将士进军校学习,其他人在襄阳买几个店面和大宅院做生意,或者投资企业,现在襄阳新办的公司不少,大都资金紧缺,可以入股。问题是郭诵除了打战就只会种田,家里人也都是庄稼汉,对于做生意,办工厂都心里没底。现在市面上懂行的人太少,都是稀缺资源,找一个大掌柜很难,襄阳市政府准备再建一所工商学院。
钱凤一听,知道郭诵对于襄阳不出兵,心里还有疙瘩,而且对于桓宣的苦心安排不理解。钱凤有心转身投靠刘家,而且郭诵这个人是一员虎将,今后也许是很大的助力,自然要好好劝解一番。
“贤侄,我有一句逆耳之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您是我的长辈,小子茫然无措之际,正需要世叔的指点。”
“你是真不理解桓宣的良苦用心啊。当然,这也不怪你,因为你根本不了解襄阳新政是怎么回事,襄阳和别处不一样,整个府衙的设置都不一样,桓宣让你好好看书,就是让你对于襄阳政府的大政方针、军队的运转机制有一个清楚的认识。做生意,进军校对于你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襄阳没有出兵帮你们站稳荥阳,是因为他们有自己的难处啊,‘鞭长莫及’这句话可不是推诿。襄阳刘家军的情况你不了解,我和他们打过很多交道,对于他们的情况很清楚……”
钱凤对郭诵说起刘家军的历史,从童子军十几人开始,到独立团,再到独立师,人民军,扩展得太快。去年刘家军占领襄阳的时候是两个火枪营,一个营是500人,现在一年多的时间,每个营扩展到一个旅一万人,扩展的速度太快必然导致军队的战斗力下降,而且因为装备的是火枪,花费巨大,人民军的福利又很好,以两州之地维持这样一支军队非常不容易。
人民军第一旅能在汉中全歼范炫的部队,一是范炫的道兵太烂,其二就是第一旅是守城,火枪火炮架在墙头上,范炫对他们没有办法,只有挨打的份。也就是说范炫是送菜上门,丢了汉中是理所当然的,但是野战又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