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番外：带娃这件事情。

　　周末上午的蓓尔梅尔街, 今日难得伯莎无事，就提前把南岸街的明妮和格莱思喊到了这边, 于是给厨娘和管家放了个假。

　　两位佣人客客气气地向伯莎道别离开，而后公寓的主人迈克罗夫特出门归来——身后还跟着两名小男孩。

　　“你说什么？”伯莎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未婚夫。

　　“谢利接到了一个紧急案件, ”迈克罗夫特用悠闲的语气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解释, “玛丽需要赶稿, 所以他们把阿特拉斯和墨修斯委托给你我照顾一天。”

　　伯莎的视线立刻挪到了迈克罗夫特身后两个小男孩身上。

　　阿特拉斯·福尔摩斯和墨修斯·福尔摩斯，一个五岁、一个两岁, 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和玛丽·班纳特儿子。

　　两名小男孩穿着整齐干净, 配上白皙的脸蛋和浅色的眼睛, 几乎把父母的优点继承了个十成。活脱脱两位小小绅士。

　　而小小绅士们的目光和伯莎的视线相对，下一刻, 阿特拉斯和墨修斯齐刷刷地后退一步。

　　伯莎：“……”

　　她有这么可怕吗, 这一副躲避吃小孩巫婆的架势是怎么回事！

　　平心而论, 这不是伯莎第一次同迈克罗夫特这两位小侄子见面, 只是之前不是歇洛克和玛丽在场, 就是福尔摩斯老夫人在场，一大堆人热热闹闹的，也轮不到伯莎来关心这两位可爱又机灵的小豆丁。

　　但现在嘛——

　　老实说，伯莎和迈克罗夫特都不是闲暇时光充足的人，像这样两个人各自无事, 可以好好休息放松、享受二人时间的周末并不多。

　　在这种情况下, 阿特拉斯和墨修斯的出现就……活脱脱两个锃光瓦亮小电灯泡。

　　“谢利和玛丽没空我不意外, ”伯莎说, “那他们的祖父祖母外公外婆房东太太还有四个姨母以及——”

　　剩下的话伯莎没说完，因为迈克罗夫特已经摆出了罕见的无奈神情。

　　不用多说一个字，伯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要是但凡任何人有空，还能轮得到他俩带孩子吗？

　　好吧。

　　伯莎也就不推脱了，免得伤了两位小小绅士的心。

　　于是她只好再次将目光转向小男孩们：“那你们想去哪儿玩？”

　　阿特拉斯和墨修斯这才隐隐长舒口气。

　　特别是年纪稍大一点的阿特拉斯，他比弟弟要敏锐许多，虽然还不太理解父亲那套基本演绎法是如何灵活运用的，但也能轻易推断出：大伯的这位未婚妻，非常、非常不好惹。

　　“母亲说，”于是阿特拉斯乖乖开口，“要我和弟弟尽力听大伯和伯莎，呃伯莎夫人的安排。”

　　“叫我伯莎就行了，”伯莎一勾嘴角，“我记得你们见过几位小泰晤士吧，不然去事务所找他们玩？”

　　把孩子丢给托马斯再过二人世界也来得及，反正他天天带五六个小孩，多带两个也没什么问题。

　　伯莎自诩计划得当，然而她话音一落，墨修斯眼眶立刻红了。

　　年仅两岁的小男孩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泫然欲泣地点了点头，无比委屈道：“都、都听伯莎的。”

　　说完，他甚至抽噎一声。

　　伯莎：“……”

　　站在两位侄子前方的迈克罗夫特转过身来救场。

　　“福尔摩斯家的男孩从不随意哭泣，”他平静开口，“我想墨修斯一定是有自己难过的道理。”

　　“对、对不起，嗝，我不是，”墨修斯抽抽搭搭地回答，“我不是，嗝，有意的。”

　　“可否和我说明你难过的理由？”迈克罗夫特宽慰道。

　　“阿历克斯、阿历克斯他、他——”

　　“阿历克斯·泰晤士欺负你了？”伯莎当即蹙眉。

　　“没有！”

　　见墨修斯说不清楚话，身为兄长的阿特拉斯站出来代为解答：“阿历克斯他……初学小提琴，我弟弟有绝对音感。”

　　听到哥哥解释，墨修斯立刻抓住机会，他扬起红着眼圈的小脸，拽住迈克罗夫特的裤脚。

　　“我会乖乖听话的，”他着急开口，“我会好好呆在家里，不要让我去见阿历克斯！”

　　伯莎：“…………”

　　倒是忘记福尔摩斯家出了位未来音乐家来着。

　　看看一个刚学拉锯的新手能对绝对音感带来什么伤害，两岁的小男孩都吓到口齿清晰表达流利了，比吃小孩的巫婆以及大灰狼管用无数倍。

　　迈克罗夫特忍俊不禁，他伸手摸了摸墨修斯的头：“不想去就不去，有什么大不了？”

　　墨修斯和阿特拉斯纷纷露出愧疚的神情：“对不起。”

　　伯莎不禁挑眉，和默不作声看向自己的迈克罗夫特对视一眼。

　　怎么说呢，小孩子真的是很敏感的生物，特别是福尔摩斯家的小孩子。即使伯莎自认为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但两位福尔摩斯家的小孩，还是或清晰或朦胧地察觉出了他们的存在打扰到了自家大伯和未婚妻的时间。

　　怪让人心疼的。

　　虽然伯莎一向不喜欢小孩子，但也不讨厌——前提是每个小孩都像阿特拉斯和墨修斯这般懂事。

　　“那就在家玩吧，”伯莎拿出她自以为最亲切的语气，“平时谢利和玛丽都带你们做什么？”

　　伯莎这是……不太讨厌他们？

　　阿特拉斯和墨修斯面面相觑。

　　其实兄弟俩也不是畏惧伯莎，而是太过早慧，哪怕是年仅两岁、不是那么聪明的墨修斯，也懵懵懂懂地大致明白，迈克大伯和他的未婚妻都很忙，二人很少有休息时间。

　　他们的到来无异于打扰大伯和伯莎的难得周末。

　　将心比心，如果有人打扰父亲母亲和兄弟二人的休息时间，阿特拉斯和墨修斯也会觉得讨厌的！

　　“平时父亲母亲不怎么在周末休息。”

　　一名侦探、一名作家，自然和寻常人的工作时间不一样。阿特拉斯想了想：“但如果有时间，母亲会带着我和墨修斯读书。”

　　伯莎：“那你们的爹呢？”

　　阿特拉斯：“父亲也会在一旁听母亲读书的。”

　　想想一下，玛丽·班纳特带着阿特拉斯和墨修斯坐在贝克街221b的客厅地毯上，她揽着两个男孩，腿上还搁置着一本图书娓娓道来。而在他们的对面，歇洛克·福尔摩斯依旧雷打不动的靠着壁炉边的沙发，双手合十、神情沉静，锐利的目光却始终盯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子。

　　画面倒是挺美的，但是——

　　阿特拉斯犹犹豫豫，是因为……他和墨修斯下意识地看向伯莎。

　　总觉得伯父的未婚妻，不是会像母亲一样耐心读书的人呢！

　　迎上两只小豆丁探究好奇的目光，伯莎绽开笑颜。

　　她一拍手：“好啊！那就读书吧，迈克罗夫特这么大个书房这时不用，还能有什么用处？你们可以亲自去挑选想读的书，让他读给你听。”

　　墨修斯：“哎？”

　　阿特拉斯：“哎——？？”

　　几分钟后，两个男孩被稳稳当当地安顿在书房的椅子上，桌前还摊着一本莎士比亚喜剧。伯父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坐在二人身后，而他的未婚妻伯莎则遥遥坐在书房沙发上。

　　“那我们就开始了，”迈克罗夫特笑道，“准备好了吗？”

　　墨修斯终于收起了自己的多愁善感，大声回应：“好！”

　　阿特拉斯：“……”

　　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呢？！

　　***

　　事实证明，聪明的孩子就是要早熟一些。

　　不管阿特拉斯和墨修斯在家里表现如何——伯莎也没见过，但他们深谙蓓尔梅尔街不是自家地盘的道理，表现的那叫一个省心。

　　迈克罗夫特为他们读了一会剧本，就到了午餐的时间。明妮擅长做法餐，这对两只小豆丁算是比较新奇的体验，而伯莎又不会严格控制他们对食物的选择，饭后甜点多吃几个不仅不会遭到责备，反而会被问够不够。

　　甜份摄入多了，下午就犯困，两个孩子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还是迈克罗夫特将他们抱到客房。

　　醒着的时候阿特拉斯比墨修斯要显得成熟很多，但睡着后就没什么区别了。小男孩们左手叠右手，被一路抱着从客厅来到客房都丝毫没醒。

　　伯莎的注意力不在孩子，而在迈克罗夫特身上。

　　高大的绅士小心翼翼地把孩子们放下，而后俯下身为其盖好被单。迈克罗夫特自然不会在家中穿正装，简简单单的白色衬衣与干净的被单同色，难得出现的日光倾洒进来，他的衬衣透射着和煦的光芒。

　　这样的画面，真是要多美好有多美好。

　　“他们两个关系不错，”伯莎压低声音开口，“你和谢利小时候也这样？”

　　走出客房的迈克罗夫特，关紧房门后，送给伯莎一个啼笑皆非的表情。

　　“如果你真这么想，就过于高估我的容忍度，”迈克罗夫特慢吞吞地说，“以及谢利的破坏性了。”

　　伯莎笑出声。

　　也许是格外亲密的兄弟二人引迈克罗夫特感怀，他难得主动说起了过去。

　　“我比谢利大七岁，幼时他认为我是个挑战，而我觉得他是个麻烦。直至我进入公学之前，谢利都是个不折不扣的闯祸精，”迈克罗夫特说，“像这样兄友弟恭的画面，几乎不可能出现。”

　　“你用了‘几乎’。”

　　“是的。”

　　迈克罗夫特一笑：“很俗套的经历，伯莎。我在外读书，回去之后才得知谢利生了一场大病，若非他运气好，我就要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失去唯一的胞弟。看着病榻上的歇洛克，我才意识到兄弟对我的重要性。从那之后我和谢利的关系可谓大有改善。”

　　听起来兄弟二人在小时候没少打架，想了想那个画面，还挺有意思的。

　　看向沉沉睡着的两名男孩，伯莎叹息一声：“也许对你来说很可惜，迈克。”

　　她没说明白，但迈克罗夫特知道伯莎的意思。

　　伯莎从不避讳性生活，即使十九世纪出现了出产橡胶套的公司，其质量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但伯莎始终不曾怀孕。

　　当然了，她也不想。伯莎乐于自己的事业奋斗，帮派一步一步壮大，也没有留给她任何为新生命停留的余地。

　　回想起刚刚迈克罗夫特给两位小福尔摩斯盖被子的画面，伯莎还是稍稍感动了一下。

　　她肯定不是一位合格的母亲，但迈克罗夫特一定能成为最完美的父亲。

　　“可惜吗？”

　　但迈克罗夫特似乎持有不同的看法。

　　他煞有介事地思索片刻，而后开口：“我为阿特拉斯和墨修斯读书，你可是很吃醋呢，亲爱的。”

　　“当然，”伯莎毫不遮掩地承认了，“这明明是我的特权，今天就暂且让给了两个孩子。”

　　“所以也没什么可惜的。”

　　高大的绅士笑着抬手，为摆着微妙不爽的伯莎将碎发挽到耳后：“连孩子的醋都吃，我想今后还是两个人最好。”

　　“少讨好我，”伯莎不依不饶，“现在他们两个睡着啦，这一下午，你可得补偿回来。”

　　***

　　当天晚上贝克街221b。

　　“迈克伯父和伯莎很照顾我们。”

　　阿特拉斯总结道：“我和墨修斯玩的很开心。”

　　墨修斯：“对！”

　　阿特拉斯：“迈克伯父为我和弟弟读莎士比亚来着。”

　　墨修斯：“还有好吃的点心。”

　　阿特拉斯：“和哈德森太太的点心一样好吃。”

　　墨修斯：“就是下午的时候伯父和伯莎都不见啦，我们到哪里都没找到人，书房的房门都反锁着，是明妮和格莱思陪同我们唔唔唔——”

　　阿特拉斯手忙脚乱的捂住墨修斯的嘴巴，一本正经地纠正道：“没这回事，是墨修斯睡多了记错啦！”

　　“我没有！”

　　墨修斯扒开哥哥的手，大声抗议道：“我记性可好啦！下午就是没找到他们，书房的门就是打不开！”

　　歇洛克：“……”

　　玛丽：“…………”

　　眼瞧着较真的墨修斯要和自己的哥哥争辩起来，玛丽扶住了额头：“我就知道这不是个好主意。”

　　“为什么不？”

　　歇洛克·福尔摩斯挑了挑眉梢，迅速扯出一个笑容：“至少他们对甜点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