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矫枉过正, 过犹不及。”面对夏维维的征询, 陈照给出的就只有这八个字, 夏维维将这一句话在心里仔仔细细来来回回的给衡量了小半天,然后才算是豁然开朗。
她从昨天回来,就一直是在犹豫这事儿该不该报警。李娟是为姐姐报仇, 有一条人命在, 她这样做好像也无可厚非,但张红军又像是罪不至死。听李娟的描述, 李秀是为了一口粮食才被张红军给占了便宜的, 不管这粮食是贵还是便宜, 终归是张红军给了,而李秀要了。
说句难听的, 有了这一口粮食在, 这事情,就不算是强迫。当然, 这里面有没有别的隐情, 夏维维不知道, 李娟也不知道, 但只从这两件事情来看,张红军顶多就算是道德败坏, 应该被挂在耻辱柱上鞭挞的,但他真的不至于连性命都保不住。后面关于李娟的事情,虽然有贼心,但在张红军本人看来, 还是一场交易。
一个是为了报仇,一个是罪不至死,帮着哪一个,夏维维都觉得有些不太舒坦。
女知青的事情,这里面的受害者,其实算起来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李秀。可李秀已经死了,死人是张不开嘴的,夏维维会画符,但她不会招魂,所以也没办法问这里面的缘由。
她为难了,就只能是找人来帮忙了。问了章一行,章一行的意见是报警,不管怎么说,法律都是唯一的标准,他希望夏维维以后的行为,能有法律的约束。
然后她又找了陈照询问,陈照只说了一句话。
夏维维总算是知道陈照的意思了,矫枉过正的意思是说她太看重这些法律法规了,将她自己给圈进去了。换句话说,她就是太看重自己的作用了,俗话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这世间的事情本来就是有一定的因果规律的,不管别人插不插手。
举个例子,还是这女知青的事情。
若是没有夏维维,那张红军就是活该去死了。但遇上了夏维维,这事情就有了一线转机了。这一线转机呢,说不定就是老天爷看他不该死,所以特意留下来的。
但夏维维若是不想帮忙呢,那张红军肯定也是死路一条了。那这就说明,老天爷是非得要张红军的性命的,不管谁来都没用。
也就是说,不管夏维维做什么选择,都是合情合理的。只要她自己觉得好就行了。
法律法规当然是要遵守的,但夏维维的证词,也得看人家派出所信不信。另外,现在的政策条件下,就算是夏维维的证词偏向张红军,张红军也不一定会被轻饶。
“这世间呢,本来就有各种公平不公平的事情,就算是如来菩萨观世音,都不一定能管得过来,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也不会一天啥也不干的就盯着人间看。就好像那许家,一辈子做好事儿,虽然是个地主,但修路铺桥哪一样没做?可还不是一眨眼,就被打倒了?你能说他家的钱财都是剥削老百姓来的吗?不,是人家自己辛辛苦苦赚回来的。你再看看郭大爷,他比许家也好不到哪儿去。”
“在你看来,他们是不是都挺冤枉的?是不是就很想为他们伸冤?但是你为什么没有为他们伸冤呢?因为政治。”陈照见她想明白了,才过来继续絮絮叨叨,夏维维有些无语,她想不明白的时候这老头倒是怪珍惜自己的口水的。
“你是修行之人,也应该明白,有时候吧,这政治,也是一种天道的表现。”陈照说道,夏维维点头,明白了,这事儿呢,就轮不到她插手了。因为她当时,确实是什么都没看见。
但张红军也不至于真就赔进去一条命,因为派出所也不光是听李娟一个人的证词的。
很快派出所那边就来人问夏维维了,夏维维一五一十,将当时所听见的所看见的,全都说了出来,一个字都没添加。当然前面郭大爷看见的,夏维维就不用说了。因为郭大爷不是活人,他不能去影响毫不相干的阳世间活人的命运。
最终呢,张红军被判了二十年的大牢,李娟则是无罪释放,但回城的名额也没给她,因为她恶意诬陷,栽赃陷害。另外这边公社不要她了,向上面提了要求,担心以后会因为别的事情让李娟不满意,从而陷害他们。上面经过考虑,就将李娟换到另外一个公社去了,比现在这个要偏远一些,生活条件当然也就更差了些。
不过夏维维觉得,就冲着李娟能对自己下狠手这一点,李娟在新的地方,也应该是能过的更好的。另外,她有胆色,新的公社大约也是不敢太为难她的。
这之后,她就不怎么关心这方面的事情了。因为陈照觉得,她对法律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点儿,以后要当领导的人,怎么能不懂法律呢?总不能抓住一个犯人就直接送地狱去吧?
总有一些是罪不至死的。
夏维维倒是也配合,于是她每天的时间就更紧张了,早上三点钟就该起床了,然后背诵法律条文,到六点钟换医书,九点钟开始跟着章一行学习,下午则是跟着陈照,晚上还是继续修炼,几乎连和别人说句闲话的功夫都没有。
自然也就错过了村子里的很多热闹,比如说罗大叔的二儿子成亲了,对象是个外村的姑娘,长的圆圆润润的,苹果脸,很是可爱的样子。
赵队长的儿子参军了,村子里有两个小伙子被选上,一个是赵队长的儿子,另一个就是陈晨了。陈晨虽然是知青,但他落户在小许村,自然也是能参加这样的选拔的。
刘文明被推举上了工农兵大学,这样一来,知青点就剩下一个王媛媛是夏维维熟悉的人了。至于张卫国,她和张晓芬结婚了,也已经搬出了知青点。
天气暖和一些的时候,夏明明就来找夏维维一起去市里了,夏家和何家已经商量好了婚期,五月中,何广明到时候有几天假期,回来就正好结婚。
“要买的东西有点儿多,我现在才发现,咱妈之前说的还有些道理。”夏明明笑眯眯的说道,因为何家之前不打算给他们准备房子,夏明明一开始还不当回事儿呢,想着自己住在知青点也行,现在一开始买东西就有点儿抓瞎了,因为啥都要买。
锅碗瓢盆,筷子勺子,枕头被子,还有热水壶水杯之类的。
要光是夏明明自己来买的话,这一笔钱可不算是少,但夏妈妈和夏爸爸为她争取了一番,给何家那边的钱少了,那何广明给夏维维的就多了,两三月下来,十块钱也能买一小半东西了。
“房子的事儿,你准备怎么弄?”夏维维不参与讨论这些,反正她以后肯定是不会碰到这样的问题的。真的,有时候吧,姑娘们觉得有感情就能过日子了。但真要计较下来,柴米油茶,哪一样不要钱?尤其是再过几十年,上街走几步都得要钱,谈感情的时候视金钱如粪土,但过日子要真是一分钱没有,那感情不算什么了。
贫贱夫妻百事哀,这话说的一点儿都没错。
“我打算在小许村落户。”夏明明笑着说道,“地基是何家的,他们老院子后面有个空地,原先是当成自留地的,现在拿出来给我们盖房子用。”
正好能盖个小屋子,不用太大,就是个落脚的地方。至于厕所,厨房,院墙之类的,这些都先不考虑。
夏维维有时候都替夏明明发愁,但夏明明一点儿都不愁,还有心情和夏维维讨论:“我觉得这个红色的就不错,你觉得呢?”
她看的是枕巾,夏维维瞄了两眼,点头:“确实是不错。”这个年代特有的,大红色的鸳鸯戏水枕巾。当然一般人想买还买不到,要大队上开证明,表示你确实是快要结婚了,为了结婚买的,这才卖。
今年之前,也就是去年,更严格,要拿着结婚证才能来买。
就算是这样,也有数量限制,每个人只能买一对儿。要是想多要,也可以,双方家庭分开买,一家买一对儿,也就能有四个枕巾了。当然,对夏明明来说是没这个必要的,她到时候跟着去随军了,这个枕巾可以到部队那边再买,那边应该也有百货大楼之类的地方的。
“衣服呢?这个料子是不是太厚了?”买完了枕巾又问别的,夏维维凑过去摸了摸,摇头:“不是太厚,就是颜色看着不太正,哎,售货员,能不能将那边的拉过来我们看看?”
售货员很冷漠,夏维维喊了三次,人家那边才终于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夏明明脾气爆,就忍不住皱眉,倒是夏维维,看了一眼那售货员的背后,就顺手拽住了想要发脾气的夏明明,只笑着重复了一遍儿:“那边的,拉过来我们看看行不行?”
“那是新的料子,听说b市h市那边都特别流行,流行了有一两年呢,就是咱们这边落后,去年省城都开始卖了,现在市里才有,这个布料贵……”
夏明明原先还以为这个售货员和别的一样,是个傲慢的,不想搭理她们的,没想到倒是个热情的,起身拽了一些布过来,介绍的特别详细:“不过这布料特别结实,我保证你穿两年都不会穿破,还有,这个布料的颜色也新鲜,还多,你看看,除了这个大红色,还有这个白色,蓝色,军绿色,还有这个黄色,你这是要买结婚的东西吧?这个红色的就很不错,做一身裙子,或者做个衬衣,再买点儿这个墨绿色的,做一条裤子,保证你是最漂亮的新娘子。”
夏明明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不太确定这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性子,一开始的冷漠,现在的热情,难不成是自家妹子做了什么手脚?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的夏维维。
夏维维则是在打量那售货员身后的小鬼。黑色的,身上带着血迹的,冲着她龇牙咧嘴的小鬼。
她好像和小孩子很有缘啊,先是不停的捡到活生生的小孩子,然后是不停的见到已经死去的小鬼,这都是第几个了?难不成她这辈子就是为这些小孩子来的吗?
“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夏维维忍不住开口,那售货员脸色立马就变了,有些不高兴:“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儿?买东西就买,不买东西就走,这样一张嘴就说别人不舒服,你这算是在骂人吧?”
“别生气,实不相瞒,我是个大夫。”夏维维忙压低了声音,又很诚恳的道歉:“我只是看你性子好,所以想提醒你两句,不是什么大问题,回头多吃点儿红枣黄芪汤就行了。有条件了,再买个乌鸡吃。”
售货员的脸色就变了变,前面这个还不算太多人知道,但后面这个乌鸡什么的,大多是产妇吃的东西。这年头东西稀缺,一般人家不会随便吃鸡的,就是产妇,也多是月子里吃一两个。还特意说是乌鸡,售货员看夏维维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怪兽,特别的恐惧。
“放心,我没给你把脉,什么都看不出来。”夏维维摆摆手,转头看夏明明:“就要这个?”
夏明明点头:“正好结婚的时候天气不是那么热,这个布料还是能穿的。同志,给我三尺。”
售货员一边伸手拽布料,一边偷眼看夏维维 ,见夏维维目光往旁边走了,心里也不知道是松口气还是怎么回事儿,也不敢和夏维维多说话,麻溜的将布料裁好,将票子挂在挂钩上一扔就甩出去了。
等交完钱给了票子,这布料就能放到夏明明的背篓里了。离开这个柜台,夏明明就忍不住了,小声的和夏维维说话:“你说那两句话啥意思啊?可将人吓得不轻,这布料都多给了两寸。”
两寸啊,都够做个衣服前襟了。
夏维维摇头:“没说什么,你看看你还买什么。”
“哦,热水壶。”夏明明说道,忙扯着夏维维到另一边的柜台。买完了热水壶还有碗筷,其实这些本来该是男家买的,寓意就是家里添人了,要添一副碗筷。
但何家估计是因为那两块钱心里不顺畅,所以一早就打了招呼,他们这边是一点儿东西都不会买的,新家里添置的东西,全都夏家自己看着办。所以,这事儿才落到了夏明明头上。
也正合了夏明明的意思,正好她能买自己喜欢的。
剩下的洗脸盆洗脚盆还有梳子镜子之类的,本就该是夏家准备的,夏妈妈自己给夏明明塞了十块钱,这些也足够用了。
两个人在百货大楼转到中午,然后才出去准备找地方吃饭。刚转了个弯,就听见后面有人喊道:“哎,那个女同志,等一下,等一下……”
夏维维还在盘算中午吃什么,年前王国栋送的那一堆,吃了一整个年,因为没冰箱,又不是腊肉熏肉之类的,所以必须得在天气热起来之前吃完,夏维维觉得自己有点儿吃伤了,这会儿不太想吃肉。
倒是夏明明,转头看了一眼,就伸手拉住了夏维维的衣服:“那个是百货大楼的售货员吧,叫的是咱们?”
夏维维也顿住,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后面的售货员就追上来了,脸上带了点儿不好意思:“你不是说你是大夫吗?那你能给我开点儿药吗?”
“我诊所在小许村那边呢,怕是不给你开药,就算是开了,也没办法给你啊。”夏维维说到,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趁机拽着那小黑鬼的爪子,然后对售货员笑道:“你身体其实没什么大要紧的,多吃点儿好的补补身体就可以了。”
“我总觉得有些冷。”售货员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并且,总是有些恍惚,做事情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会出神发呆,听不见外面的动静,就像是今天,你们喊我我差点儿没听见,这不是一两次了,要是次数少,我们领导还能体谅体谅我,可这次数多了,在工作中犯错,我这份儿工怕是就保不住了。”
“而且,我也出现了一些幻觉,总觉得有小孩子在旁边喊我妈妈。”大约是太信任夏维维了,售货员同志将自己身上的不对劲儿一五一十的全说出来了:“我也去医院看过了,可他们什么都没看出来了,连我小产……”
有些尴尬,售货员脸色通红,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下去:“你是一眼就看出来我身体不太对的……”
夏维维忍不住笑道:“你就不怕我是骗你的?”
“你骗我有什么好处?就因为我能多给你两尺布?我看你们姐妹的穿着打扮,不像是缺少布票的,可见平时的生活应该还是挺不错的。”脸色好,穿着虽然普通,但干干净净,说话也大大方方,只看通身的气质就知道不是没钱的人。
“而且,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的,你骗我做什么?”售货员同志意外的单纯,夏维维挑了挑眉:“或许是和你有仇的人知道你的事情,就特意找我来诈你的?”
售货员眨眨眼,摇头:“我没什么仇人,我向来不和人结仇。”
夏维维有些无语,夏明明忍不住笑着捏了她一把,人家已经认定她是高手了,不管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夏维维轻咳了一声:“这样吧,你先回去上班,我们去吃饭,我们今天还有别的事情做呢,不急着回家,所以等你下班了,我们再来讨论你的事情,我给你仔细看看,然后给你开个方子,尽量开能去医院抓的药,行吗?”
售货员立马高兴了:“那可太好了,不过不用等我下班,我请你们吃饭吧……”
“不用不用,大家赚钱都不容易,你不用请我们吃饭,大不了,等会儿给你看完之后,你给个诊费就行了。”夏维维忙拒绝,越发的让那售货员觉得她是高人了,看,都不占别人的便宜呢。
夏维维和夏明明找了饭馆,然后瞅了机会将粮票和钱塞给夏明明:“你去点菜,我去找个茅厕蹲一会儿。”
夏明明点头应了:“那你快点儿啊。”
夏维维拽着小黑鬼出门,找了个僻静的地儿:“来,说说吧,你为什么要跟着她?你知不知道这样对她来说,是没好处的?”她刚才和那售货员说的几句话,也能看出来那姑娘不是个黑心人啊。
“有人要害我妈妈,我要保护我妈妈!”小黑鬼拼命在夏维维的手里挣扎,夏维维使劲的戳了他一下,稍微用了点儿灵力,那小黑鬼立马感觉被戳到的地方像是着火了一样,烧的疼,于是,嘴一张,就哭嚎开了。
这和活人小孩儿的哭声还不一样,十分的尖利,就像是爪子在玻璃上抓挠,一路冲进夏维维的耳朵,直接通过耳朵扎到心脏里,那感觉,别提了,感觉像是心脏要爆掉。
“别哭了!”夏维维连忙喝道,小孩儿不听,反而是哭的更大声了。夏维维威胁到:“你要是继续哭下去,我回头就告诉你妈妈,有个小鬼儿一直跟着她,想要害她,看她会不会找人来超度你!”
小黑鬼瞬间停住了,夏维维伸手掏了掏耳朵,这才继续问道:“谁要害你妈妈?你也知道你看不见你妈妈,你告诉我了,我才能帮助你妈妈。”
小鬼儿可能本心是好的,跟着自己亲妈想要保护亲妈,但他毕竟是死了的,浑身阴气,跟着活人的时间长了,会消耗活人的阳气,再加上母子连心,售货员刚才说自己时常发呆,精神恍惚之类的,一来就是因为阳气不足,二来也是因为被小鬼影响心神,所以心不在焉。
“我奶奶要害我妈妈。”小鬼儿觉得夏维维说的挺有道理的,立马和盘托出:“她想给我爸爸找个更好的媳妇儿,但我爸爸是军人,又不能离婚,所以她就想办法,想要 害死我妈妈。之前就是想弄死我,然后让我妈妈难产死掉的,但可惜了,我虽然死了,我妈妈却还活着。”
夏维维忍不住张大嘴:“骗人的吧?她连亲孙子都不想要了?”
“那人骗她说我妈妈只会生闺女,所以她以为我是孙女儿。”小鬼儿瘪着嘴说道,夏维维眨眨眼:“她是谁?”
“就是想嫁给我爸爸的人,我听我老巫婆说,她爸爸是个领导,所以能帮我爸爸往上走。”小鬼儿说道,夏维维眨眨眼:“嗨呀,我这个气啊,这世上居然还会有你奶奶这样的人?果然是老巫婆啊。”
妈蛋,部队虽然保护军婚,但也并不是说根本就不能离婚的。当然,离婚肯定是对仕途有妨碍的,但有真本事的话,这个妨碍也是微乎其微的。
“你爸爸知道这事儿吗?”夏维维问道,小鬼儿脸色就暗淡下来了,夏维维想想又觉得更气了,这男人肯定知道!那老巫婆能相信小三的话觉得小鬼儿的妈妈只会生闺女,可见不是个文化水平高的,也就说明以前的生活条件不怎么好,那她怎么能知道部队里的事情?小三不可能是什么都说的吧?所以,肯定有一部分,是这渣男自己说的。
他自己不好出面,不好出手,就只好暗示自己亲妈了。然后这当亲妈的,为了让儿子更好过一些,就肯定会铤而走险做点儿什么了。
“老巫婆给我妈炖的汤里面放了药,很难喝,我妈妈喝了之后我就觉得可难受了。”小鬼儿还在认真的给夏维维讲述:“我妈妈对我可好了,会给你念故事,会给我唱歌,我想一直跟着我妈妈,我想保护我妈妈。”
然后小孩儿死了也不甘心,就非得跟着亲妈了。
夏维维皱眉,伸手揉了揉小孩儿的脑袋,保证到:“你放心,我会和你妈妈说,你家有个老巫婆,我会帮她想办法逃离那个家的。”
小鬼儿点点头,很信任的看夏维维。就见夏维维伸手:“但是咱们得说好,我要是帮着你妈妈逃离了老巫婆,你就得赶紧去投胎,知道吗?”
“我想跟着我妈妈……”小鬼儿不愿意,夏维维解释道:“你跟着她对她是没有好处的,反而会害死她,但是你早点儿去投胎了,说不定下辈子就还能当你妈妈的儿子。”
这个选择就有点儿困难了,小鬼儿咬着手指头陷入艰难的选择中。夏维维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赶紧的拎着小孩儿去饭馆了,夏明明正好去端菜,见她进来就笑道:“我点了三道菜,你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咱们就再点一个。”
“不用了,三个就足够咱们两个吃了,粮食宝贵,咱们可不能浪费粮食。”夏维维忙说道,落座吃饭,小鬼儿在一边看的流口水,他还没吃过阳世间的食物呢,准确的说,他连母乳都没吃过,可怜得很呢。
夏维维要是看不见就算了,可现在呢,一个小孩儿蹲在桌子上眼巴巴的看她们姐妹俩吃饭,一边看还一边流口水,再铁石心肠的人也有些心软了。
趁着夏明明不注意,夏维维就将肉块捏在手里,偷偷的招呼小鬼儿从桌子上下来,然后蹲在一边等投喂。
“好吃,太好吃了。”小鬼儿还要发表意见,夏维维则是一声不吭,瞅着夏明明看不见了,就赶紧的往手里捏一块儿。她自己倒是没防备,架不住周围有人注意。
那人也没看见别的,就看见夏维维手里捏块儿肉,然后一张手就没了,再捏一块儿,再一张手就没了。就好像周围的空气中,有一个看不见的东西存在着,会等夏维维张手的时候,将她手里的肉给吃掉一样。
年轻男人看的脸都僵了,还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一边觉得挺诡异挺可怕的,大白天的都有这种事情发生啊,一边又觉得,自己大概是昨天晚上没睡好,今天出现幻觉了。
他盯着夏维维的时间长了,夏维维也感觉到了,转头看一眼,见他眼神盯着自己左手的方向,心里一凛,就赶紧的停住了投喂行为。
小鬼儿还不高兴呢,围着夏维维转圈:“给我点儿,再给我点儿,我想吃那个,绿色的是什么东西?好吃吗?”
夏维维坚决不给青菜,肉丁还好,小小一个,捏在手心里不显眼,这个青菜是一整条菜叶子,带汤带水的,捏在手里能看吗?
又看一眼旁边那男人,视线倒是挪地方了,但是从她腰部那块儿,挪到她脸上来了。夏维维皱了皱眉,做出个不高兴的样子来,那男人倒是礼貌,忙将视线挪开了。但不到一分钟,就又转回来了。
夏维维有些无语,索性不搭理了,反正他也没证据,就算是吆喝出来了,能有人信吗?这又不是几十年后,到处都有摄像头,尤其是饭店大厅,九成九都有。没证据谁能信?指不定就扣上一个传播封建迷信的大帽子,回头让你蹲革委会反思去。
刚吃完饭,那边售货员就找过来了,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大约是家里条件也不差,小圆脸,笑起来肉嘟嘟的,进门就和夏维维打招呼:“大夫,我来的不算晚吧?你们吃过了?那我带你们去喝茶吧。”
夏维维摆手:“不用了,你找个僻静点儿的地方说话。我叫夏维维,你喊我小夏或者维维都行。”
她年纪看起来就没有售货员大,自然是不能喊夏姐之类的称呼的。
“我叫杨珍珠。”售货员说道,然后略有些尴尬:“我带了朋友过来……”
说着让开身子,一直跟在她后面的女孩子才露出真容来,夏维维有些惊讶:“苏蕊姐?”
“是维维?”那女孩儿一愣,也忍不住笑:“这可真是缘分,我原先听珍珠说遇见个大夫,还以为她是上当了呢,就跟着出来看看,没想到倒是你。”
苏蕊笑道,转头和杨珍珠介绍:“看来是我想多了,这还真不是骗子,她确实是个大夫,以前我在小许村的时候,她就拜了个师父学医,这两年听说是越发的出息了,还去省城给大人物看病了?”
“嗯,是人家抬举我。”夏维维笑道,伸手示意了一下:“那咱们出去说?我们刚吃完饭,也不好一直站在人家饭馆说话,对了,你们吃过了没有?”
“我们吃过了,我们上班都带着饭菜呢。这样,既然不是骗子,那我也就放心了,我就不跟着你们一起去了,我家里孩子快一岁,正是黏人的时候,我走不开。”苏蕊笑着说道,伸手拉着夏维维,叮嘱道:“你办完了事儿,就上我家去坐坐,我家里就住在那一片,你看见没?家属楼里六号楼,六楼左侧,你一打听就知道了,一定要去知不知道?你要是不去,我可就不认你这朋友了。”
夏维维忙点头:“好,有空我一定过去。”
苏蕊又笑道:“我其实是有点儿生气的,你们来市里百货大楼买东西,居然没来找我,不过,看你刚才态度好,我就不特别生气了,但你要是不来,我就更生气了,知道吗?”
“知道知道,苏蕊姐放心,我们等会儿一定会去的。”夏维维笑嘻嘻的点头,夏明明也出面保证了,苏蕊看着才算是放心,又和杨珍珠打了招呼,这才转身走人。
“原来你们和苏蕊姐认识啊,早知道这样,我就直接在家里请你们过去了。”杨珍珠笑着说道,夏维维跟着笑了一声,顺杆而上:“现在去也不晚,你身子不好,也有可能是家里用的东西有问题。”
杨珍珠眨眨眼,有些不太相信:“家里用的东西?不可能啊,我吃的都是我婆婆亲自种的菜,粮食也都是国家发的,衣服是百货大楼里买的,被套床单什么的,也经常会晒晒太阳的,怎么会有问题呢?”
“也不一定,反正就是多看看。”夏维维说道:“有些东西吧,看着不起眼,但是用多了,就对身体不太好了,就像是平时吃木耳,吃多少都没事儿,但怀孕时候吃了就容易不太好,这些小事儿,你可能平时没注意,但我要看看,才能知道哪些对你不太好。”
有苏蕊之前作证了,所以杨珍珠对夏维维还算是比较信任的。点点头,就带了夏维维他们回家。
她家住的是个小胡同里面的小院儿,地方不算大,看着也有些破旧。进了胡同,就能看见一个枯瘦的老太太坐在房门前晒太阳,小鬼儿立马就不受控了,□□一样冲过去:“我咬死你,你老巫婆,我杀了你!”
然而老太太哆嗦了一下,抬头看看太阳,也就没当回事儿了,只嘀咕了一句:“怎么忽然就变冷了呢?这天气难不成还要变化?”
转眼看见杨珍珠,就不阴不阳的打招呼:“这不时不晌的,你回来干啥?下午不用上班了吗?不上班可是要扣工资的!没工资咱们家吃啥喝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