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扔给对面毫无犹豫的拒绝,莎莎直接从主管手中夺过控制台,以最高危险级别关闭各站点之间的信息交流并彻底锁死。
【威胁状态锁定,塔纳赫程序开始执行,已禁止一切人为操作。】
“何必呢……”
监控平台没有关闭,所以赫尔仍然能够将声音传达到莎莎耳边,借用那些“活着”的光。
“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你的思想已经作出了决定。”光因体并未因她的话语而表现出情绪的变动,传达而来的语句仍旧冷淡到不真实,“所以我们一起走吗?”
“……”
主控室内陷入了沉寂,轻不可闻的呼吸声仿佛携带着死亡将尽的气息。
塔纳赫是在管理层也沦陷之后才会被启动的进程,是机械程序为生命划上的最终休止符。
从现在起,他们将失去所有控制权,同时也失去离开的机会,除了等待死亡别无他法。
最后,主管叹了口气。
一切已成定局。
被启动的塔纳赫程序将会不顾一切地放逐所有威胁单位,新的管理平台将被制造,新的管理人员也将被选拔。
——这套程序所有人都已驾轻就熟。
同时,这也意味着……
“从现在起,我们不必再对人类负责了。”主管脱下自己象征身份与职权的外套,第一次毫无畏惧地直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光,“带我走吧。”
出乎意料又或在意料之中的是,其他人并未对他的“叛族”作为有什么反应,甚至存在着相当的赞同想法。
“每天待在这儿重复面对绝境,我们的存在意义就是苟延残喘吗?”
“总算能够安息了,好像感觉也不错。”
“如果能换一种形式‘活着’……”
莎莎抬起头望向周围说出这些话的管理人员们,她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无力地闭上了嘴。
在这里,在这个人类最后固守的净化区。
普通的人们重复着活着的悲剧,作为文明延续的基准数字而体现出唯一的作用。
上层的人们则将直面崩裂的过去与无望的未来。
希望是什么?
希望是绝望尽头闪现的虚妄之光。
若是能抓住那一线希望,便堪称奇迹。
而奇迹之所以是奇迹,正因为其几乎不可能被实现。
人类最大的悲哀,在于理性对自身的全然绝望。
——而情感不愿放弃。
如果有另外的选择呢?
不,没有另外的选择了。
此地的所有人已被宣告死亡,他们终于不必再为他人的生命奉献自己。
这一次,是绝对的自由。
“真正的自由因光而生。”赫尔的声音游离在光芒笼罩的密闭空间中,“欢迎加入……我们的阵营。”
**是束缚灵魂的第一道枷锁。
现在,请抛弃在暗世中挣扎的生命,跟随指引飞向彼岸。
【光……啊……再多些光!】
莎莎跌坐在合金铸就的地板上,刺骨的寒意透过隔绝服的材质缓缓渗入。
已经听不到其他声音了。
已经看不到其他人类了。
被技术性遮蔽一切光芒的灰暗“视界”,此刻已成为完全的黑暗。
她应该早就适应黑暗,却忍不住在这样的冷寂中发抖。
真冷啊……
没有生命,也没有光。
于是一点温暖的感觉靠近,那只手轻巧地顺着结构动作,将厚重的眼罩取下。
来者半蹲而下,轻轻将她垂落的发丝理至脑后,注视着那双从未见过光明的眼睛。
——清透极浅的瞳色,仿佛能够看清人的灵魂。
“赫尔……”逐暗者喃喃着他曾经的名字,眼中清晰的景象只出现了一瞬,就被突然涌出的泪水模糊。
第一次接触光芒的双眼,本能以眼泪抚慰自我所受的伤害。
与她极度相似的男人沉默了很久,终于选择为她抹去一点泪光,“我在。”
我们存在于这里。
我们将去往归宿。
在怀抱着星空的梦中,看见了你所诞生的黎明的记忆。
我绝不会忘记,和你一起前行的——这个在「黑暗/痛苦」中「闪耀/摇晃」的世界!
如果相爱的话……
终有一天,会在那个世界相逢吧。
【此即赎罪……救拯的光……】
……
“纯正教,人类三大文明教之一,致力于在诸界保持人类的原有生理特性,将人类基因与人性意识视为不可更改的纯粹正确。”边煌念着那些教科书一般的形容词汇,一边抓紧时间趁这机会观察康曼德那边的情况,“你们现在在哪儿?找到人了吗?问纯正教干什么?这些你不是都知道吗?”
他只顾把这一堆问题甩出来,也不管会不会有人愿意回答。
康曼德不仅懒得回答的,还准备把他当人肉搜索引擎使用,“没问你这些基本定义,他们现在在搞什么?”
“喂,说得好像我们GOC随时监视着那些家伙一样。”边煌抗议了一句,然后就极为老实地回答他的问题,“目前龟缩在自己的零维界限,在外的……这样说起来他们最近竟然没有搞事?老实得我有些心慌啊。”
是的,GOC还真在监视他们。
准确来说,GOC把一切被认定为“可能存在威胁”的事物,都列入了监控名单。
像是人类三大文明教这种跟地球本身关系不远的组织,更是重点关注对象。
说不定在什么时候,他就搞出了一个不得不让GOC去擦屁股的大麻烦。
拉斐尔插入他们之间的话题道:“你碰到了纯正教派的痕迹?需要我去联络他们吗?”
这里的他们,指的正是纯正教。
私底下调查有时候是一种可行的手段,但对GOC来说不是必要的。
当他们面对其它组织造成的问题时,第一反应绝不会是自己先搞清楚始末再说,而是直接问当事人。
——既然是你们搞出的事,那就请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什么组织隐秘、个人行动、资料遗失之类的借口,对GOC来说都没用。
谁做的,谁负责。
就这么简单的道理。
不想负责?
那就说不得要被强制着负责了。
“再等等。”康曼德拦下同僚,“我找到人之后再去问。”
嗯,先保证“人质”安全,再来慢慢追究责任。
不仅是纯正教,缪斯和衔尾蛇肯定也在这里掺和了一脚。
这三个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现在很安分,前段时间呢?”康曼德继续追问。
边煌抬头看了眼隔着时空传输过来的影像,看着那支成员水平参差不齐的队伍,正处于一个风格奇异的人造建筑之中,“多久以前?”
康曼德环视四周,教堂样式的穹顶中央绘制着从神到人的史诗长卷,斑驳明亮的光从并不存在的“外界”透过彩窗照进,在地板上映出绚丽的波纹。
这是一座无人的教堂,独自伫立在与世隔绝的虚空中。
人类的痕迹与图腾遍布在每一处,简单的结构中透露肉眼可见的建筑美学,尤其在细节上堪称惊艳。
这是一座人类的教堂,浓厚的纯正人类主义体现其上。
夏晴愣愣地站在彩光横溢的地板上,一股没有来由的寒意注入脊髓,让她无暇思及更多。
这是……到底是……
“大概……六千年前。”康曼德直视着材质光洁的墙壁,那上面也绘制着细致的图纹,但仍然遮掩不住其中透露出来的惨白色。
死亡的颜色。
作为这座教堂建筑原材料的人类,死于六千年前。
【下注了下注了,这座教堂谁建的?
1、纯正教
2、缪斯
3、衔尾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