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前世今生(七)
梅妃知道,苏子陌不会乖乖就这样被砍了头的。因为此次的罪名,于他漱清王来说,实在太不耻。她知道,若苏子陌被定下死罪,他就一定会越狱,也有那个能力越狱,然后想方设法的为自己翻案。到时候,皇帝为了自己的清誉,定会想法设法的拉个垫背,如今刚刚好有了柳韬,皇帝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拉上的。这样一来,柳韬不是死定了么?那么,她也算是为柳真甄出了一口气了。
只是,这一次苏诏算是下足了本钱了,喂苏子陌吃了紫金散,废了他的功夫,牢内外还加了三层禁军看守,势必要苏子陌死了。
苏子陌躺在牢里,只能感叹这世间的世态炎凉。
而对梅妃,觉得她虽陷害了自己,但也是受人所迫,不能全怪她,一切乃是人之常性罢了。不过,苏子陌也已对梅妃不再有什么奢望,正如柳真甄当年对柳真妍所说的:你我再见,形如陌路,差不了许多。
所以说,苏子陌着实没有喜欢上梅妃,不过是将她当做自己的红颜知己罢了。
而将刘将军推上刑台之后的那一笑,也与梅妃无甚关系,他笑不过是笑:我苏家的江山,你柳家终归是拿不走的,仅此而已。
不过,在牢中的那段时间,大概是苏子陌最狼狈的一段时间。这世上,恐怕再没有比所有人都巴望着你去死来得更加的绝望了。
而此刻,也正是苏子陌的力量最薄弱之时。精心培养的三千精锐,如今只剩不到一千。他坐在牢房的角落里,想着浴凌王妃对自己说的话:陌儿,高祖(祈高祖苏赞)创业容易么?
他答:不易。
浴凌王妃:你父皇守业可容易?
苏子陌:不易。
浴凌王妃:如今,大祈江山岌岌可危,苏诏昏庸,你便想让大祈歩了新朝的后尘?你既是苏家的子孙,理应担负起大祈的责任。清君侧,废昏君,整朝纲,你本该这么做。
他记得他当时的回答是:母后,皇兄不过是心智未开,对孩儿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因为年少妒性太深罢了,再过一二年,皇兄定能悔改。父皇英明,既然传位于皇兄,定是自己有什么考虑,孩儿作为苏家子孙,理当辅佐圣上,守住大祈的江山。
如今想想,自己当初实在是太过单纯。苏启传位给苏诏,不过是他一世太英明,但人不可能一生无错,便在临死前错上一次,仅此而已。
苏子陌咬着牙,心想着,若是这次能出得牢狱,定要废了苏诏,然后引领大祈统一天下。
这就是苏子陌的野心。
而苏子陌的冤狱,便促成了柳沁与他的第二次相遇。
那时柳沁已是14岁,在那个年代,14岁不算太小,也懂得许多了。她知道了静音师太的过往,知道柳家此刻的阴谋,只是她却对他们即将要做的事情,并不赞同。
也许是旁观者清,虽然柳沁也并不算旁观者,但她的睿智,让她分析出了许多。
当年苏赞那么做,虽从道义上讲,的确过不去,但若从他是君王这一点出发,便会觉得其实是没什么错的。而静音师太这么做,似乎也没什么错。而柳韬为了实现他的母亲的愿望,精心谋划要造反,貌似也没有错。那么究竟是谁错了?想来想去,她觉得该是新朝的皇帝错了,因为他昏庸无道,才会惹出这么多的事端。但是人家现在已经入了土,已经无从追究,故而这段恩怨应该就此了结了,不必再继续下去。
那日柳韬来对静音师太报喜,说漱清王已被拉下大狱,真是天助他们柳家的时候,正被柳沁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是那时柳沁不知道梅妃暗中埋下的那些祸根,故而意气风发的救下了当时的苏子陌,直接促成了柳家的灭亡,当然,这些已是后话。
苏子陌与她的第一次相见,让她记忆颇深。这些年也暗中去了解了不少苏子陌的事迹,特别是几月前的晓婷关大战,更是让柳沁佩服起苏子陌来了。觉得他是大祈的英雄,大祈应该像供祖宗一样供着他才是,所以对他含冤入狱一事,心中很是愤慨。
当晚柳沁便下了山,去京城打算救苏子陌去。
不过,柳沁那时对山下之事一点也不了解,偶尔听庵里的姐妹说说,也与现实实在相差太多。她光光是找去京城的路便足足走了三天,甚是狼狈。
到了京城的第一日,她便遇上了从今往后,都帮了她许多的何寺卿。
梅妃案那会儿,何寺卿不过是京城城楼上的一个小小守城官。实话说,何寺卿应该算是个老实人,对工作负责认真,任何事情都亲力亲为。特别是最近梅妃案,皇帝害怕苏子陌的同党来救他,故而整个京城都戒备森严,气氛搞得十分紧张。而对进出城的人,自然就查得更加的严了。
那时柳沁蒙着一块白色的面巾,穿着一身素白色的衣服,看着就是个十分可疑的人物,所以刚刚进城便被何寺卿扣住了。
何寺卿摆着一副严肃的面孔问她:“姑娘是哪里人氏,进城来干什么?”
柳沁虽从小未出世过,理论上讲应该单纯得跟个白痴一样。不过,因静音师太从小就给她灌输世上没几个好人,谁都不可轻信的思想,故而柳沁还是有着挺大的戒心的。
她说:“我叫阿三,家住在距今三千里的狗头镇,至于来京城,是来探亲。”
何寺卿在心中搜索所谓的狗头镇,却是一无所获。不过他觉得世界之大,镇子又那么多,所以不打算在这个地方下工夫,便问:“你来探亲?是什么亲戚,家在何处?”
柳沁的眼珠子转了转:“是我外婆故人的儿子,什么来头倒是不知,因我也没见过。不过前几日我外婆托我来这里看看他,还说务必要找到的。”
对这样的言辞,何寺卿半信不信,也是不信居多,他问:“既是探亲,那为何要蒙着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