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医院总是很忙,离跞常被安排去门诊挂诊,这样陪伴尘香的日子少了很多,尘香便老老实实日日待在家里。其实尘香的心里是暗暗松了口气的,自那日后,尘香的心里一片黯然无措,时常会想起貊远之,想起那个落寞神伤的影子,每一次想念都会在心里煎熬一番,这是对离跞的不忠吗?这是对梦湮的不忠吗?即使负疚,这种回想依然在一个人时,又不受控制的出现。在这样的状态下,尘香是害怕面对离跞的。所幸离跞每天都回得很晚,来到尘香家,见尘香神采奕奕满心喜悦的样子,坐坐便也就回去了。
这日杨博休息前来探望尘香,本是高高兴兴地,见到尘香时,心里却莫名的不安。以前的尘香,不论和谁讲话,总是温柔地注视着对方的双眼。眼前的尘香看着并无不妥,跟她讲话时,却发现她神思飘忽,问她的意见,她总会问你刚刚说了些什么,很显然她在走神,对刚刚聊到的话题根本就没听进去一点半滴。
盘踞心头的重石,何时才能搬出心田?那怕能得一人倾诉也是好的。有人说分享喜悦,喜悦便会变成双份的喜悦。倾诉痛苦,那么痛苦将会减半。这个世上,除了离跞也许就只有杨博和梦萸他们,才是真正关心自己的人了吧,可是心中的话语不能讲给离跞听,更是不能讲给梦萸听,那么也就只有杨博了。尘香想到这里,更是觉得心酸不已,还没有将心中的困惑讲给杨博听,泪就已经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跟离跞吵架了吗?”杨博起身走到尘香的身旁,坐下来说道。
尘香没有回答杨博,只一个劲的流泪。
“还是,还是因为貊远之?”杨博轻轻地问道。
尘香无比震惊的看向杨博,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你放心,除了离跞,我想梦萸和她姐姐是不知道的。”杨博顿了顿继续说道:“虽然你跟貊远之并不避讳是旧识,可平日里你和他都是客气有礼,也就寻不到一丝异常,但你住院的时候,貊远之对你是超常关心的,即使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那种看你的眼神除了担忧还有太多压抑的情感。这就不难看出其中端倪,而你的小心思,更是一看就透。梦萸一向大大咧咧,除了能看出离跞的心思,估计她是看不出任何人心思的。”
“如果只是因为缺乏温暖,只是因为对貊远之绝望,想找个温暖的依靠才跟离跞在一起,那么跟离跞好好谈谈,分开吧。”杨博沉默了一会说道。
“不知道,我也分不清楚了,从十七岁初次见到远之,他温文有礼,他穿着纯白的衬衣,将袖管高高卷起,教福利院的孩子们画画,他便一直烙印于我的心底了。任何事情不需要我开口,他就似明白了我的想法,他总是将一切安排得妥妥贴贴,他就是那种如山一般巍峨笃定的人。那时从没奢求过他会爱我,能远远看着他,我就觉得很温暖很满足了。所以,后来他离开福利院,虽然难过,但我知道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没想到我们还能再相遇,你们能看懂他眼中的关切与情感,我现在亦能,可他是梦萸的姐夫啊。我知道我们永远不会有未来的,我不会纠缠与不可能的感情。我也很喜欢梦湮姐姐,伤害她的事情,我永远都不会做的。”尘香抬头看着杨博继续说道:“至于离跞,我见他站在雨中,我会心痛,我忘了远之,忘了一切,只想马上到他的身边去,让他不再难受。我想自己就是一个三心二意的坏女人。”
“为了离跞,你可以抛开貊远之置之不理,这不就证明问题所在了吗?”杨博忽然笑着说道。
“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凡事小心翼翼,总爱自我反省,你看不懂自己的心也无妨,交给时间,总有一天你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的心意。”杨博打断了尘香的话说道。
“再说了,貊远之当初能抛开自己的感情,选择了现在的生活,说明你在他心里,没有他想的那么重要。一个人连他自己的感情和自由都不要,你还指望他能更爱谁多一点呢?”杨博继续说道。
“一个人想的太多,顾虑的太多,总是与快乐无缘。静下心来想一想,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不好好享受自己的青春,想做什么便去做。该做什么,能做什么这些纷扰的事,暂且放一放也无妨。”杨博看着窗外说道。
一时间,尘香陷入了沉默。但杨博知道,自己的话,尘香是听进去了。
尘香的心慢慢变得安宁,闲在家里,偶尔拿出妈妈的刺绣,绣上一会。累了看看电视,跟着电视剧里的煽情桥段,哭上一回,笑上一阵。一天的日子也就过去了。离跞不管多晚下班,总会来看看尘香,陪她说上一阵话后才回家休息。
难得休息一日,离跞要准备去上海的学术研讨会资料,两人便窝在了家里。
离跞伏在案上认真备案,尘香将屋子一一清洁整理,灶台上的浓汤香味四溢,尘香将菜择好,无所事事,坐在一旁,盯着离跞发呆,离跞专心致志的翻查着资料,时而在笔记本上奋笔行走。
有人说专注工作中的男人独具魅力。这话如今看来,尘香是相信的。埋首一堆资料与笔记中的离跞,看起来让人格外安宁温暖。
尘香轻轻走过去,靠在离跞身旁的桌沿上,轻轻唤道:“离跞。”
“嗯?”离跞头也没抬的应道。
“离跞。”
“我在。”
“离跞。”尘香毫不泄气的唤道。
离跞终于从一摞厚厚的资料中抬起了头,看到一脸得意笑容的尘香说道:“你是要来捣乱吗?”
“不,我只是想问你要喝茶吗?”尘香依然笑着,目不转睛的说道。
“我这里没有茶。”离跞看到尘香的目光,不自觉的摸了下脸回答道。
“我平常只喝咖啡或白开水。”确信自己脸上并无不妥后,离跞又说道。
“还真是个极端的人。”尘香站直了身子,边向厨房走去边嘀咕道。
“我不介意你帮我冲杯咖啡。”离跞在资料中埋头笑着说道。
“离跞。”一会儿功夫离跞又听到了尘香的叫声。
“一勺糖。”离跞大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想问什么?”尘香探出头问道。
“……”
一杯咖啡,房间顿时充满了浓郁的醇香。
尘香闲来没事,总是一会儿便唤唤离跞,离跞却总淡淡的应句我在。尘香便没了下文。尘香见离跞毫不受自己的影响,难道自己就这么没有魅力么?
尘香的心里较了劲,便跑到离跞的跟前,“还需要查些什么,我来帮你。”
“不用了,这些是专业知识,理论与操作有很多不同。你去我房间看会电视吧。”离跞头也不抬地说道。
尘香更觉受挫,用手挡在离跞的眼前。“我不想看电视。”,尘香顿了顿又继续问道:“你是嫌我的专业不是专业?”
离跞依然没有抬头,只唇角含着笑用一只手轻轻拿开了尘香的手。
“那你来查找,我帮你抄写,如何?”尘香毫不气馁地说道。
“不用。我写一遍也可以梳理一下思维。”离跞依旧好脾气地说道。
尘香再也不好意无理取闹的闹着玩了,便去了窗边,趴在窗台,玻璃窗上一层密密麻麻细小水珠,不由得伸出手在窗上涂涂抹抹,尘香停下来看了看那些歪歪扭扭的字,不由得笑了,用衣袖抹了去,再对着窗哈一口气,接着写写画画,反复几次,尘香开始在窗上认真的作起画来。
长时间没听到尘香的声响,离跞抬起头,见尘香正稚气的在窗边涂抹着。便轻轻走了过去,窗上画着一棵大树,树旁站着两个依偎相牵的人。离跞望望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到处一片薄薄的白,今年冬天的雪,就这般悄无声息的来了。离跞轻轻的拥住了尘香。人间种种美好,大抵也就如此。
“忙完了吗?”尘香惊讶的转身问道。
“你这是画的我和你吗?”
“我想知道你忙完了吗?”
“我也想知道你画的是不是我。”离跞笑着说道。
“你可没他长得好看。至于另外一个,可又没我长得好看。”尘香指着窗上的两个人说道。
“那让我看看你到底长得有多好看。”离跞笑着说道,并伸手抬起了尘香的脸。
“凭什么?”尘香说着扭头想挣开离跞的手。
“凭这个。”离跞说完,低头轻轻印在了尘香的唇上。
尘香瞪大眼,用劲推搡着离跞,离跞却如顽石,一动也不动。慢慢地,尘香在离跞的温柔气息里,悄悄地闭上了眼。
外面的雪越飘越大,雪茫茫的,一切都如纯真而整洁的童话世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