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龙和谢老三骑马飞驰离开郭旗街,向查干淖尔方向而去,当夜幕将近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查干淖尔前面,暗色的天空下银装素裹的查干淖尔像一块硕大的碧玉,与灰濛濛重沉沉的夜空相接相连,如银团之下包裹着一个玉环,一夕阳射在冰面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芒,像一位高贵的玉女那样深沉娴静。
胡雪龙看着这美丽的景像心旷神怡,长吁一声:“好美啊,老子在家乡的时候一次也没来过。”
谢老三在他身后问道:“怎么,兄弟也是这的人?”
胡雪龙头:“我的口音你听不出来吗?”
谢老三:“听着是咱关东山的,可具体是哪就听不出来了。”
胡雪龙知道自己的口音中普通话的成份比较大,谢老三则是土的掉渣的东北话,他笑笑岔开这个话题:“天可快黑了,你们的窝呢?”
谢老三催马上了冰面扣指在口中打了一个呼哨,远远的也传来一声呼哨,随后有人大声:“蘑菇,溜那路?什么价?”
胡雪龙听过《关东胡匪传》知道这是黑话,问他们是什么人,干什么的,他大声回了一句:“要上天王山,有人挑门帘!”意思是找同行投奔,有熟人引路。
谢老三在一旁听了一挑大指道:“兄弟,好叭哒。”胡雪龙得意的一笑心:“就这,评书的都快讲烂了。”
一个黑暾暾的汉子赶着一架*犁飞一样从冰面上过来,谢老三指着他:“这就是宁大,宁二的哥。”
胡雪龙急忙跳下马整了整衣服,爬犁到了他们面前,宁大也不下来看着谢老三:“你来了,他是谁?”
谢老三先施一礼:“给大哥道哀。”宁大一句话不仍然看着胡雪龙,谢老三又:“再给大哥道喜。”
宁大的脸色一下就变了,眼睛一瞪:“你什么意思?”谢老三把装着宁二脑袋的袋子递了过去,宁大打开看了一眼,喜悦惊异一齐展现在脸上,谢老三又把罗成的脑袋递了过去:“这是罗成那个王八犊子,二哥人回家了,仇也报了。”
宁大敢相信的看着谢老三问道:“是你……?”
谢老三一摆手:“我哪有哪么大的本事啊,是这位胡雪龙,胡兄弟。”随随一指胡雪龙。
宁大转过身来从爬犁上下来,跪倒在地就是三个响头,然后:“宁大这条命买给您了。”
胡雪龙急忙把他搀起来:“大哥快别这样,弟来这里拜会英雄,怎么也要有个礼数吗。”他并不想投进天顺的话,在他的心里从军人到土匪,一时还难以接受。
宁大道:“没别的的,这份恩情,宁大怎么也还不了,就将这条命交到您手里了。”
谢老三笑嘻嘻的道:“大哥,你也别过于客气了,胡兄弟也是自己家兄弟了,用不着这样。我,当家的他们哪?”
宁大:“他们不知道老二出事,早一日去长岭了,长山好那子在那打了长岭城,惹了郭大尾巴,他请咱们当家的去和事了。”
谢老三一听就傻住了:“我带胡兄弟特意来见咱们当家的,你看……。”
胡雪龙:“没关系,咱们住一宿,明天再往长岭去就是了。”
宁大开口道:“先见见老爷子吧。”
胡雪龙奇怪的:“老爷子不跟当家的在一起吗?”
谢老三在一旁解释道:“老爷子早就退隐了,跟本不掺和家里的事,就是和大哥还有黄豆住在达尔罕一带。”
胡雪龙一听就动了心了,忙:“既然如此可不正该见见吗,只是空着手,没什么礼物。”
谢老三明白他的心思,伸手在他腰间把贺德生的那只匣子拿出来:“老爷子一辈爱枪,这正经的德国货,正好。”
贺德生这支枪锃光瓦亮,蓝汪汪的照的出人影,胡雪龙心爱的不得了,但一想到黄豆什么都舍出去了,双手捧着往宁大面前一递:“大哥看这个可行?”
宁大也不行也不不行,接过来连两个人头袋子一起拿着,赶开*犁大声:“跟着我走!”胡雪龙和谢老三回身上马,谢老三低声:“兄弟,把你给我的那个匣子给你。咱见老爷子,就得出血本。”
胡雪龙摇摇手:“谢谢三哥,弟身上连罗成那几支枪都算上,已经有五支枪了,其中还有哥哥的一支左轮子,够用了。”两人一边一边上马,在没有冰的地方放开了跑,紧追着宁大。
一会功夫他们到了一处村落,这里乍一看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农家村落,跟本想不到里面住着一个老土匪。
宁大带着他们一直走到村落的里面,一家青砖大院前,这大院乍一看和普通的房子没什么区别,结实一些,但胡雪龙身为军人,一眼就看出这大院地形居高,四围平坦像一个镜子面一样对着院墙上的枪眼,二百米以内完全在大院的射击范围之中,应了防守上的以高打低,在没有大炮等重武器的情况下,外人跟本别想靠近这座院。
胡雪龙一挑大指:“好地方,来个几百人连墙头都摸不着。”
宁大脸上更露出赞许的表情,鞭子在空中一抽,一响脆响,院门立即打开,几个农民打扮的伙子憨憨的站在门口,宁大一催*犁进了院,谢老三对这是轻车熟路,招呼胡雪龙下马进院,把马丢给了那几个伙子。
院里是一条比直的红砖路,左边是五间大房,右边是一溜空空的菜地,靠里是一个仓房,宁大看一眼天上的日影:“老爷子正念晚经呢,老三,你带胡兄弟到下屋去坐会。”
谢老三头答应,拉着胡雪龙进了最靠外的一间屋。
屋子不大,正中一个水套炉,靠窗户的墙边一溜大炕,门是几把破旧的椅子,胡雪龙实不敢相信这就是一个驰名草原的老土匪家,呛人的煤灰直钻入他的鼻子,呛的胡雪龙一个劲的咳嗽。
炕上打牌的四个大汉听到咳声,一齐回过头来敌视的看着一身洋装上面还尽是血迹的胡雪龙,谢老三急忙引见:“来,都见见,这是尼玛,这是仁钦,这是桑卜,这是巴颜,老爷子身边的四大金刚。”
胡雪龙在兜里掏出从三木家拿的香烟递过去:“请吸烟。”四个人冷冷的看着胡雪龙,谁也不接香烟,
胡雪龙的脸色立即就变了,冷笑一声把烟收了起来,谢老三怕他惹祸把他拉到椅子上坐下,低声:“他们……。”
胡雪龙打断他的话:“他们都是哑巴吗?如果是就算了,十聋九哑,人家可能没听见。”四个大汉一齐放下了手中的牌怒视着胡雪龙。
谢老三心惊肉跳的凑到胡雪龙耳边:“这是老当家的心腹,你别没事找事。”
胡雪龙不在意的看着他们:“他们是干什么的?名字蒙不蒙藏不藏的。”
谢老三又低声:“他们是陶克陶胡的四儿子班查拉克其在喇嘛庙的徒弟,班查拉克其被张大帅杀了之后,他们就一直跟着我们老爷子,个个一身本事。”
胡雪龙把一支烟丢给谢老三,另外将一支烟叼在嘴里大声:“一直跟着老爷子就了不起了?那不过是他们生得早,老子要生得早还他妈让陶克陶胡在我身后跟着呢。”谢老三越拦他越,四个大汉的脸色也越难看。
巴颜站起来走到胡雪龙的面前,伸手把水套炉的盖子用两根手指挑起来递到胡雪龙面前生硬的:“烟!”
胡雪龙看着烧的火红的炉盖子,一笑:“太客气了。”伸手拿过一根废铁棒在手上面搓了几下,铁棒立即通红,比巴颜手里的炉盖还红,胡雪龙把烟凑上去燃又递给谢老三,然后向巴颜吐了一个蓝色的烟圈。
巴颜的脸色变了变,把炉盖子丢了回去,转身走回,他身后那几个人,一直在看着他们,当巴颜走回之后尼玛走过来,向胡雪龙一伸手,胡雪龙也伸出手,二人一握,尼玛狠狠的一攥,胡雪龙对这个没有思想准备,只认为是普通握手,促不及防让尼玛攥的手一阵生疼,他怒火一下就上来了,手向回一带左脚扬起,正中尼玛的膝盖,尼玛立即摔倒。
另三人见了一齐扑了上来,巴颜大吼一声一拳向胡雪龙的面门打去,胡雪龙坐着不动在他出拳之后才出拳,嘴里:“呀!”的一声,后发先至,打在巴颜的面门,血立即就出来了。
尼玛躺在地上用力扯胡雪龙,胡雪龙借力站起一脚踹在尼玛的腹上,仁钦过来抱住胡雪龙的腰,桑卜就来抱胡雪龙的双腿,胡雪龙右腿飞起正踢在桑卜的下巴上,双手抓住仁钦身子一矮,把仁钦扛了起来向空中一舞然后摔了出去,重重的落在炕上,胡雪龙扯扯弄皱了的西服大声:“再来!”
谢老三这时才反应过来,急忙拦在他们前面大声:“误会,误会。哥几个,他是新来的,刚到。”
尼玛捂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来,粗鲁的推开谢老三向胡雪龙一挑大指:“好本事!”
胡雪龙一笑,得意洋洋的:“不敢。”
巴颜在脸上抹了一把,血抹的满脸都是大声:“你敢真正跟我摔一跤吗?”
胡雪龙脸一扬:“来吧。”
仁钦爬起来:“外面,地方宽敞。”
胡雪龙当先向外面走去,巴颜急忙跟上,谢老三在后面一个劲的喊着:“都是自己家兄弟,别打了!别打了!”可跟本没人听他的。
他们到了外面,两人分开门户来回的走动着,猛的同时一吼一齐发力冲了过去,扭在一起,巴颜的双手按住胡雪龙的肩膀,胡雪龙则抓住他的上臂,两个人都想把对方摔倒,哼哧哼哧的用力挤推着对方。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一开,走进来一个少女,她穿着一身红色的皮制猎装,紫色的高统靴子,天然生成的金黄色头发自然的垂在肩上,端系了一个绿色的蝴蝶结,腰左侧别着一支英国七连发左轮手枪,子弹带斜向,左高右低,右手拿着一支四四式马枪,扛在肩上,左手提着两只头部中弹的野鸡,脸冻的通红,像一个大苹果一像散发着青春气息,刚劲中透着妩媚,婀娜中显着爽利,与胡雪龙心目中的女孩一模一样,又完全不相同与他所遇到的任何一个女人。
不用谁介绍胡雪龙就知道,她就是黄豆,是自己赶来的目标,于是他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她,手上、身上一下就软了,巴颜抓住机会提起胡雪龙重重的摔在地上,然后抬起双手大声的欢呼。
胡雪龙摔倒扬起的灰尘正好飞进少女的眼里,少女娇嗔的一扬手,马枪的刺刀唰的一下就打开了,离胡雪龙的脸仅有一寸的矩离,少女大声:“你们反天了?”话带着一鼻音,嫩声嫩气的,当她看到躺在地上连起来都不知道的胡雪龙时咯咯一阵娇笑:“哈哈,那来这么个熊包蛋,巴颜,你摔人也不挑个抗摔的,把人家都摔散了,起不来了。”
胡雪龙一下跳了起来向大声欢呼的巴颜大喝一声:“等会!再来一盘!”不等巴颜反应过来一把扛起巴颜连着转了三个圈,重重的往外一摔,正摔在那片菜地上。
胡雪龙整了整衣服向少女:“我不但抗摔,也能摔别人。”
少女很有些吒异的看着他,就听有人突然大声道:“好!”众人回头,就见正屋的窗户上露出一双眼睛,看着胡雪龙发出闪电一样的光芒,看的胡雪龙浑身一战,那双眼睛很快的就消失了,宁大出现在窗口向谢老三一招手:“带胡兄弟进来!”
谢老三急忙扯了胡雪龙往屋里走,少女突然招呼道:“嗨!”胡雪龙一回头,少女向他一挑大指,胡雪龙得意洋洋的做个ok的手式进了正屋。
少女出神的看着他的背影,手上不住的比划着,学着胡雪龙那个ok的手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