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168
焦骥真的是太累了,在篝火旁草草地添了点树枝,一躺下便进入了梦乡。也许悠远的往事一点点地氤氲成记忆,活跃着富贵的神经,他又度过了一个无眠的夜!
四处一片宁静,在不远处的土丘上站岗的侯严峰提着枪,机警地来回走动,那磁性的嗓子正吟唱着那首富贵最熟悉的歌曲《十五的月亮》,低沉的歌声在戈壁滩上无遮无栏地飘荡着。
淡淡的月色,泼洒在广袤的戈壁上,透着一股让人难以承受的苍凉。
背对篝火的富贵感觉脊背热乎乎的,他翻个身,看到严候峰被月光拉长的身影,徐徐清风将他低沉的歌声不断地传来,搅动着富贵的每一根神经:“……照在家乡照在边关,宁静的夜晚你也思念我也思念……”
朦胧的月光弹拨着富贵忧伤的心弦,把他的思绪凝结在一个个无眠的夜里。他的心又在深深地思念着那个人,可那个也在思念他的人呢?
那张熟悉的笑脸,又在富贵的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曾经的一幕幕,像一个个的片断,在他的思念中急剧地回放,终于连接成一篇铭心刻骨的史诗。
不思量,自难忘。
那个熟悉的面孔就像天上的月亮,那么遥远又清晰,那个被他梦中呼唤千百遍的名字,也随着往事的回旋而又一次触动着他从未停止过的心痛。
夜是如此的宁静,静得可以听到泪水滴落的声音,夜又是如此地寂寥,能让人感觉心底的血在酸楚地涌动。富贵一直感觉似在做梦,其实是他宁愿自己沉睡在梦里。他不愿醒来,他怕醒来后自己会一无所有。
他一直希望自己能在沉默中渐渐疏淡满心的伤悲,可是,越想忘记,越是深深地扎根在心里,挥不去,抹不掉。点点滴滴,历历在目,就像发生在昨天。
寂静的夜,铺泻着一个个忧伤的音符,舒漫成一支孤独与思念交织的曲。
富贵叹了口气,将纷乱的思绪收拢了一下,看看表已快四点了,便坐起来,把自己的外衣披在沉睡中的焦骥身上,又捡了几根干柴添进火里。散乱的火星随即飞舞,篝火顿时旺燃起来,“噼啪”的声响,惊醒了夜的沉静。
侯严峰轻轻地走过来,微笑着问富贵:“好点了吗?怎么不再睡会儿?”火光映着他憔悴而粗犷的脸,乌黑的枪管上也闪烁着点点红光。
富贵拨拉着火堆旁的灰烬,示意他坐下来:“睡不着,你呢?好点了?”
侯严峰咧开嘴笑了,笑得很灿烂:“我真的没事了,我体质好着呢。”
富贵笑着。昨晚吃了点面包,他感觉好多了,只是还有点恶心,身上仍感软绵绵的,聚集不起一点力气。
侯严峰坐在火旁,盯着跃动的火堆发呆。他低着头盯着那堆篝火,好像对那堆篝火充满着浓厚的兴趣,那么专注,那么凝神。
许久他才抬起头,眼睛里充满着羡慕:“富贵,那个张成亮……恩,张成亮烈士与你们关系很要好吗?”
富贵点点头,他把目光投向苍茫的远方,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了,可是每次提到亮子的名字他都会感到一阵抽心的疼痛。许久才喃喃地说:“他是我们最好的战友,也是最优秀的特战队员!”
侯严峰往火堆里加了几根柴火,快要熄灭的篝火陡然旺起来,他微微顿了一下,等窜动的火苗稳定下来,用一根细长的木棍扒拉着灰烬,喃喃地说:“可惜我比你们小了几岁,要不我就能赶上,和你们一起参加行动了。”
富贵的心颤动着,他望着火堆对面那张年轻的脸,忽然感到一种悲哀。人们都希望和平,可是总会有人挑起可怕的战争。他的耳边似乎有听到亮子的妈妈扑向亮子骨灰是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他的眼前浮现许国光的父亲抱着儿子的骨灰一步步挪出军营满脸的痛楚,还有辛一拄拐杖匆匆离去的那个孤独的背影......那一幕幕都在富贵的心里烙下了难以忘记的伤痕。尽管经历的战争多了,富贵不惧怕战争,可是,每次战争,都会有年轻的生命倒在血泊里,人们把他们称为英雄,可是,谁知道在这两个伟大的字眼背后,他们的亲人留下了多少心酸的泪啊!
侯严峰望着天上的那轮皓月,无限神往地说:“那天到荣誉室,看到你们参加“正义之剑”行动的事迹了,不损一兵一卒,就全歼了那伙*,你们干得真漂亮!”
富贵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他忽然想起那次行动中被他亲手击毙的那个年轻人,他应该和眼前的侯严峰年龄差不多,可是,他却选择了一条不归路,被人唆使举起了罪恶的枪,那么小的年纪就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富贵看着侯严峰想了好久才吐出自己考虑了好久的话:“峰子,你还没经历过死亡,不知道战争有多可怕,战争就意味死亡,就会有人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所以,我们宁可不做英雄,也不要令人恐怖的战争。”
侯严峰点点头说:“这个道理我懂,可是作为军人,就要维护一方平安。你说得对,我们向往和平,可我们不怕战争!”
富贵望着遥远的天际,一抹淡白正在慢慢撕开幕黑,他喃喃地说:“是的,我们向往和平,但不怕战争,但要是有人挑衅,我们一定坚决彻底地消灭它!”
169
太阳一出来,戈壁上就像着了火,整个戈壁就像一口即将被烤裂的油锅,汹涌的热浪扑面而来。
焦骥把剩下的水和面包分给富贵和侯严峰:“别那么吝啬,消灭完它,你们现在急需要补充营养。救援队应该很快就来了,吃完咱们就出发。”说完舔舔嘴唇,从背包里取出几块烤得黑乎乎的蜥蜴肉放进嘴里,皱着眉头咀嚼着。
漫漫戈壁,一望无垠。
被烤得焦黄的一片片的骆驼刺和芨芨草,星星点点地散落在地上,稍显现的一点生机,但却越发衬托出无尽的荒凉。
上午的时候,他们终于找到了一片胡杨林。焦骥抹了一把满脸的汗水说:“休息一会儿。”
走进胡杨林,富贵软软地靠在一棵树干上,把头盔放在地上,不断地喘着粗气,他打量着这些胡杨,粗糙的树皮伤痕累累,裂纹遍体;树干或俯或仰,或歪或斜,有的几乎伏在了地上;树枝好似蓬乱的头发,倔强地伸展着枝枝桠桠。
“这里有水!”警戒的焦骥在胡杨林后发出一声惊喜的叫声。
富贵跳起来,拿着水壶跑过去,看到焦骥脚下一个水洼,水很浅很浑浊,上面飘满了青苔,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昆虫在上面漂浮着。
富贵叹了口气:“这水不能喝,是死水,会喝坏肚子的。”
正要灌水的侯严峰呆了一下,扭头望着富贵:“那怎么办?不能看着水不喝吧。”
焦骥挽起袖子说:“挖深,把水洼挖深点,然后澄清了烧开喝。”
侯严峰裂开干裂的嘴笑了:“我怎么就想不到呢,嘿嘿,那你负责挖水,我去找吃的。”
富贵走出胡杨林,本来虚弱的他被炙热的阳光烤的头晕目眩的,他闭着眼适应了一下,就顺着一条沙埂向不远处的一片红柳走去。按照经验,他知道那里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戈壁沙滩干旱少雨,随处可见龟裂开的长长的口子。凝结在地表的盐碱晶莹透亮,远处望去,像一大片业已成熟的棉花;火辣辣的空气在呼呼作响,戈壁滩被炙烤得热浪滚滚。
一只小小的蜥蜴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所惊扰,从卵石后面探出梭子状的小脑袋,困惑地望着他这位戈壁上的不速之客,然后一溜烟地钻进裸露于阳光下的拇指粗细的洞穴中。
富贵跪在地上,开始挖那个洞穴,可当他用匕首撬开坚硬的洞穴,那条蜥蜴灵活地冲出来,然后一溜烟地消失在茫茫戈壁上。
富贵摇摇头,拍拍身上的灰尘继续往前走,谁知不小心,被一丛骆驼刺划了胳膊一下,尖尖的疼。然而,他没有顾得上这些,因为他在骆驼刺丛里,看到了几支红茸茸的东西,象没叶的萝卜。富贵的心都跳出来了,他跪下挖开四周松软的的沙土,要拔出它。不料,稍一用力就碰破了它的皮,露出了白生生的肉,汁水四溅。然而还是从沙石中把它抠了出来,他端详着因受沙石挤压而扭曲变形的“萝卜”,记起了生存训练中教官提到的可固精壮阳,盛产于戈壁的这种植物:锁阳!是的,它正是锁阳。
富贵小心地把剩下的几棵挖出来,放进口袋里,终于松了口气,午饭有了。
“嗨,帮我截住它,快!”远处传来侯严峰焦急的喊叫。
富贵站起来,看到侯严峰正在追着两头野羊,那两头野羊被他惊得跃起轻灵的四蹄,狂风般疾驰而去,眨眼间就消失在戈壁深处。
富贵看着他气恼的样子,摇摇头笑了。等他返回胡杨林,焦骥已经烧好了水,几把沙葱被他洗的干干净净,放在背包上。
侯严峰喘着粗气,一脸懊恼地返回来,嘴里不住地嘟囔:“可惜就一颗子弹,要是多一颗子弹,我一定能把它们打住。”
焦骥递给他一壶水说:“得了吧,别忘了富贵是咱们大队最好的狙击手,还有你说话的份吗?”
侯严峰讪讪地笑笑,接过富贵递给他的锁阳,惊奇地说:“在哪里弄的萝卜?”
富贵咬了一口,笑笑说:“没见过吧?我也是第一次见,这是锁阳,哎,你们知道吗,这可是好东西,能固精壮阳,特有营养,别人买都买不来呢。”
草草地吃了点东西,焦骥背上背包,把满满的两壶水递给他们:“省着点喝,下次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水呢。”
富贵正要去接,忽然他听到一阵微弱的马达声从远处传来。
那声音想必焦骥和侯严峰也听到了,他们对视一眼,焦骥做了个止声的手势,悄悄地说:“好像是马达声,奇怪。这地方谁会来啊?”
侯严峰嘿嘿一笑说:“来了人好,正好把他的食物抢来,省得咱们挨饿了。”
他们闪在树后,看到遥远的戈壁滩上,一辆越野车就像一个小小的甲壳虫在广袤的戈壁上慢慢蠕动着,车后扬起浓烈的尘土。
那辆车越来越近,富贵能模糊地看到车上坐着两个人的身姿,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焦骥忽然从树后冲出来,激动地说:“看清楚了吗?是冬瓜,他们终于来了。”说完挥舞着手臂,跑到一个低矮的山丘上呐喊着。
富贵也看清楚了,是金辉。金辉也许看到了焦骥的身影,车兜了个圈,调转方向朝他们冲来。
那辆敞篷车拖着一股浓浓的灰尘,渐渐近了。金辉脸上荡漾着胜利的微笑,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曹明华则低着头,没有一点喜悦的表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