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上这时已经再一次风云变色!
马小知从品香楼离开时,陈千响还是占尽优势,压得何有年头都不敢从棋盘上抬起来。可在马小知追逐吹笛男的这段时间里,两人过了十一招。十一招一过,陈千响不但将先前取得的优势全部消耗掉,而且还被何有年压住了头!
陈千响的功力又恢复成了刚开局时的样子,回落之快,就象是从悬崖上掉下去一样,整个直线下降。
简直又是判若两人。陈千响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他会如此失常?他的功力怎么会如此不稳定,时而高时而低?
陈千响的这种忽高忽低,一般高手看不出来,但马小知不是一般的高手。他是绝顶高手!棋盘上的任何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一个高手,出一两步昏招,原算正常,但连续十几步都出昏招,那就不正常了。那只有一个可能:他原来就不是高手!
马小知的脑子里立即闪出一个念头:作弊!
陈千响刚才功力大涨,肯定是因为得了旁边某个高手的指点!
这个高手是谁?他们作弊,是如何瞒住别人耳目的?
品香楼二楼只有六个人,陈千响、何有年、两个公证人、两个传谱人,公证人和传谱人都是杭州棋馆的,和永嘉派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就是作弊,也是帮何有年,再说,他们就算是被玄武派收买,在场上帮陈千响,以何有年的聪明,肯定会察觉到。
不是他们,那会是谁?
难道是外面的人?但大庭广众之下,谁敢放肆地大声喊出棋招?就是喊了,只怕也听不到,棋室里只能听到笛声。
笛声?笛声!
难道是吹笛男在暗中搞鬼?是他用笛声指点陈千响?陈千响功力下降,正好发生在自己追逐吹笛男的这段时间里。想起岳父前几天在和大家讨论陈千响打不打得过何有年时曾经说过,陈千响学的东西很杂,除了围棋,他对音律也很精通,马小知心中更加肯定了。
只是用如何用笛声作弊,这里面的具体方法,马小知却想不出来。他对音乐了解得不多。
不好!马小知不禁暗叫一声。他们作弊,除了为名,不会也是为利吧?岳父可是这次比赛的棋官,要是棋赛办得亏本,岳父可能要倒贴钱进去。想起柳发财对自己的好,马小知赶紧回去。
柳发财正在院子里和自己的管家唠闲嗑,看到马小知急匆匆地进来,正觉得奇怪,就被马小只拉到一边。
马小知急道:“岳父,这次棋局,买陈千响赢的,是多少钱?”
柳发财奇道:“你怎么对这个也感起兴趣来了?”
马小知急道:“岳父,你先别问这个,快告诉我买陈千响赢的有多少两银子,假如他赢了,你会不会亏本。”
见马小知心急火燎的,柳发财只好道:“大概是一万一千多两,都是些在杭州府做生意的金陵人买的,亲帮亲邻帮邻嘛。他是买三赔一,假如他赢了,买三两,我才赔一两。而买何有年赢的有三万多两,所以贤婿放心,我是不会倒贴钱进去的。”
马小知这才安心,可想起吹笛男教给陈千响的招数十分精妙,只怕他的功力远在何有年之上,还是有点担忧,就又问道:“那假如陈千响中盘就胜了呢?”
柳发财哈哈大笑道:“怎么可能?棋馆里的高手都说何有年会赢上六七子的。”
马小知道:“岳父,这个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你说假如他中盘胜出,你会不会亏?”
柳发财笑道:“贤婿放心,就是那样,我也不会亏的。棋局的规矩是,买了一方赢后,还能再免费赌他能赢多少个子,若是赌中了,不但能拿回本金以及赌输赢的钱,还能再拿另外一份彩头。虽说陈千响中盘胜的赔率最高,买一赔十,可这次买陈千响中盘胜的,只有区区五十两不到。哈哈,就是那些金陵人,对陈千响也是不太看好的。”
马小知这才彻底心定。
见马小知这样关心自己,柳发财有点感动了,叹道:“贤婿,你终于长大了,终于知道为家里人着想了。你父亲泉下若是有知,也会替我高兴的。”
马小知笑道:“岳父对我那样好,我若再不为你着想,那还算是个读书人吗?”只好和岳父叙了一会儿亲情。
静下心来后,想起这次棋局的盘面居然有四万多两银子,马小知不禁有点吃惊,柳发财笑道:“这有什么?明年金陵府秦淮河上一战,那盘面才叫大,最少有七八百万两银子呢。主持那场棋局的人,那才叫发财。”
马小知好奇道:“不知那场棋局是谁主持。”
柳发财道:“这样有油水的事,自然是朝廷里委派的人了。不但那人发了,就连朝廷,也能跟着沾光,仅仅这一次,朝廷就能收到一百多万两的税呢。”
原来围棋这个行当还是利税大户,自己原来在的那个年代真是不能比啊。
见马小知双眼迷离,颇有向往之色,柳发财怕把女婿引入歧途,不肯安心读书,就道:“全是因为何有年比较有名,再加上有玄武派和永嘉派的恩怨作噱头,这场棋局盘面才会这样大,杭州城里平常的棋局,也就是一千两银子上下,棋官也就是百把两银子的进项,还没永嘉派拿得多。有的棋官还要倒贴钱呢。”
马小知奇道:“永嘉派怎么也从棋局里拿钱?”
柳发财道:“这可是朝廷默许的。永嘉派是江南第一大派,所以但凡是在江南举办的棋局,都要由永嘉派派人来压阵,象这次,品香楼上做见证的那两个人,就是永嘉派派来的,所以他们抽头子钱,也是应该。这笔钱一年最少有一百多万两。不过玄武派掌门高万峰若是明年在秦淮河上打败了永嘉派的刘掌门,永嘉派的江南第一大派地位不保,那这份收入,只怕要分玄武派一半呢。”
原来江南第一大门派之争,不但关系到名头,而且还关系到如此巨大的利益。怪不得这些家伙这么起劲呢。
柳发财这时奇怪道:“贤婿,你好好的怎么问起这些事来了,你对输赢这么上心,难道你也买了?”
马小知摇头道:“这种事,我是再也不会碰的。小婿只是怕岳父倒贴钱进去,把我娘子的嫁妆也贴没了。”
柳发财哈哈大笑:“放心,我女儿的嫁妆,我是绝不会动的。”
马小知想起吹笛男,就问道:“岳父,你好歹也是这一行的人,那你知不知道,有没有人可以用曲音在场外指点场内之人下棋?”
柳发财道:“用曲音在场外指点?江湖上倒没有过这样的传闻。我附庸风雅围棋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不会有这样的事吧。”
柳发财忽然皱起眉头,仿佛想起了什么往事,道:“你还别说,还真有这样的法子。这个法子和你爹还有关。”
马小知吃惊:“和我爹有关?”
柳发财道:“对。你爹去世那一年,我去金陵府看他。他当时就在为棋谱谱曲。你爹不但喜欢围棋,也嗜好音律。自古以来,音分五种:宫、商、角、徵、羽。你爹将盘上三百六十一个点,全部用五音标注了,然后用这些标注了的音,将那些高手的棋谱,按照一步一步的着法翻成曲子。这样的曲子,我还听你爹让人弹过,确实非常好听。
受你爹的启发,我刚才想,若是用曲音作弊,倒也不难,只需为盘上的每个点配上一首固定的曲子,场外的高手,只需吹曲,场内的人听了,就知道该下在哪点。”
原来这样就可以啊,马小知终于解开了心中的谜团。他想起自己出门时,岳父曾说过自己父亲做过玄武派掌门,这时就问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