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颜纳心中一直在纠结俞老头到底是自己人还是敌人,故而在苏仝一干人离开后,自己偷偷跑到俞老头家不远的闾口观察起来。
奚固利找了好久,终于在寻了几遍后,见到了趴在闾口露出大半屁股的阿颜纳。
“喂!你在这干甚呢?公子找你!”
阿颜纳被身后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扭过头有些尴尬的看了眼身后:“哎呀!老十五哥,你来这干什么?”
“阿颜纳,咱们现在没有那么多讲究,记住了?”
阿颜纳没想到奚固利忽然这么严肃,换了个口吻道:“这不……小弟我忘了嘛,尸逐兄,您就没什么想法?”
“想法?匈奴称霸塞外已是百年前的荣光了,如今鲜卑已起,檀石槐尽据匈奴故地,东西万四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网罗山川水泽盐池,是名副其实的草原之主,我们难道还想鸡蛋碰石头吗?”
“难道……我们一辈子都要与人为畜为奴吗?”
奚固利摊着手:“没啊,我感觉很好啊,公子并没有因为我们出身而轻看我们。”
“我感觉不成!”阿颜纳反驳道。
“为何?”
“如今你也看到了,大汉就像破屋一样,四面起风,若是我们能够乘势而起,匈奴中兴指日可待,超越冒顿也未可知!”阿颜纳越说越离谱,奚固利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阿颜纳缓缓直起身,双手叉着腰,一脸不屑的说:“想当年刘邦被围白登山,我匈奴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就是那当年不可一世的吕后,冒顿单于也不放在眼中,孤愤之君,生于沮泽,长于平野牛马之域,数至边境,愿游中国,陛下独立孤愤,两主不乐,无以自娱,愿以所有易其所无,此直爽之语乃是匈奴单于之威风!”
奚固利见阿颜纳突然跟变了一个人一样,面露担忧之色,低声道:“阿颜纳,你这是怎么了?”
阿颜纳指着俞老头家的方向,忿然道:“那些人不过就一山贼,也能登堂入室,我们再怎么也比一黔首高贵,为何我们要被人驱出军营?”
“公子自然会为我们做主的,你何必计较那么多呢?”奚固利好心劝道。
“不行!今天我必须要出这口气恶气,你等着。”阿颜纳说着话便气冲冲的迈开步子想要离开。
奚固利一瞧阿颜纳这完全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地方,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也就算了,怎么疯疯癫癫的。
“站住!公子让我寻你回衙,你想往哪里走?难道忘了军法不成?”
阿颜纳刚刚迈起的脚,缓缓放了下来:“什么事?”
“我刚随苏仝他们跑了一遭,公伯胜将军此行不妙。”
“你听到什么消息了?”
“没听到,不过我看到洪恂骑着马从山谷中慌慌张张的跑出来,绝对没好事。”
阿颜纳幸灾乐祸的拍手跳脚道:“活该,最好死了!妈的,若不是他,我才不会想这么多。”
奚固利指了指通往县衙的路:“走吧!先回。”
“不行,我还是要把闷气出了,不然我不甘心。”阿颜纳依然倔脾气的回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难道不知道我们是匈奴人吗?若是被外人看到,就是杀了我们,我们也没有反驳的余地。”
阿颜纳咧开嘴乐了:“我看到有个戴草帽的人进去,我要把他抓了,不管怎么干,至少得掏出点干货来。”
“阿颜纳!你若再这样胡乱来,休怪我宰了你!”奚固利说话时,徐徐抽出长刀,似有千斤一般。
“你……”阿颜纳没想到奚固利的脸,竟然说变就变,自己还没把想法说出来,奚固利就已经要白刃相向了。
“匈奴虚闾权渠单于死,其后数十年间,先后出现五位单于争位的局面,直至最后呼韩邪单于和郅支单于的相互攻伐,呼韩邪单于无奈附汉,是为南匈奴,被匈奴为汉所击,不得已而西迁,至建武二十四年,匈奴内争位乱,部落相杀,南匈奴复分为南匈奴与匈奴,先祖日逐王登祖醢落尸逐登大单于位,率领部众归附汉王朝,俯首称臣,年年纳贡,自那时起醢落尸逐就已不是贵族了,匈奴也已经不再是匈奴了。”奚固利字字用着很大的力气说着,待说完后,奚固利的眼神已经充满了血色。
阿颜纳不依不饶的说:“这不正是个好机会?”
“嗯?好机会?”奚固利舔着嘴唇:“你认为是好机会吗?真是白瞎你长这么大了,我告诉你吧,若是你迈出你的第一步,那我与你都将万劫不复!”
“你不会是说那个才六岁的孩童吧?若不是我们护着他,他能活到现在?早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奚固利将刀缓缓提起来收入刀鞘:“既然你如此想,那你去吧,但愿你会有后悔之日。”
阿颜纳本来还想再劝上两句,哪成想奚固利这么就放过了自己,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奚固利跑了好几家住户,好不容易寻到了一辆马车,火急火燎的往县衙赶。
窦冕将坛坛罐罐缝好,可看着这么多,一时间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坐在门口等着奚固利与阿颜纳回来。
大约等了有两炷香前后,窦冕见奚固利一个人驾着车从大路磨磨蹭蹭走来,阿颜纳并没有随从。
“阿颜纳人呢?”
奚固利将牛车小心翼翼的与在前方装油马车距离两尺远停了下来,坐在马车上有些丧气的回道:“公子,阿颜纳他不回来。”
窦冕对谁走谁留根本不在意,向屋内指道:“不回来就不回来,别垂头丧气的,赶紧去屋里把东西给我搬出来。”
奚固利跳下车,细心的把牛车栓好,转过身大步走进县衙,窦冕则坐上前面装油的牛车,仔细的观察着两头牛的状况,因为两辆车都装的危险物,窦冕的神经一刻都不敢放松,绷的紧直。
好不容易等奚固利把车装好,窦冕对没有大门的县衙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在奚固利的引导下,驾车出了残墙断垣的沂源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