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冕拿起竹筒,用在地上找了一根细棍子,打通竹子,然后找了一些颗粒状的籽,打起来。
尹玮瞧着窦冕一个人打的不亦乐乎,赶紧凑过来,拿在手上,左右瞧着,嘴上不自觉的说:“这么厉害?看在我叫你一声叔父的份上,这个给我了吧。”
“公子,别给他,你看我的手,起泡了都。”烟儿站起身,伸着两只手,凑到窦冕眼前。
“算了,给他吧,人家是晚辈,不能跟他一般见识,走了!回去吃饭了,今天肉全归你。”
“嗯,那好吧!”
烟儿开心的说完话,抱起窦冕,窦冕转过头看着尹玮:“贤侄,走了。”
“好咧,这个给我,我就走。”
“给你了!比我还大,磨磨唧唧的,走了,走了!”窦冕嘟囔的说。
尹玮满脸喜悦的抱着竹枪,一蹦一跳的跟在烟儿身后,是不是你打两枪,不管打中打不中,都乐呵呵的笑。
院中的仆人一见尹玮回来,赶紧迎上去,窦冕从烟儿身前爬下来,大踏步走进屋里,抱起食盘,向尹勋和窦武告了罪,轻手轻脚的端着食盘走出屋子。
烟儿瞧着窦冕手上端的饭食,赶紧抢过来,嘴上连谢谢也没说一声,蹲下身子,就着食盘狼吞虎咽起来,看的窦冕口水直冒。
正在吃饭的烟儿抬起头看了一眼窦冕,有点不好意思说:“哎呀!忘了少爷早上没吃饭了,要不我喂你?”
“不吃,你都吃了,还好意思说,你吃吧,等会还要再去蹭饭。”窦冕忍着饥饿,摇着头拒绝道。
“那我吃了啊!”
“吃吧,吃个饭还磨磨唧唧,真是女人。”
烟儿不再理会窦冕的话,低下头静静地品着饭食。
“窦冕,为何你将饭食给下人吃?”尹玮手拿竹枪,好奇的看着窦冕。
“人干嘛要有上下之分?”
“我曾听父亲说过,班固曾将人分为上智、中人、下愚三等。在每个等级中又分为: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及下上、下中和下下三等,共九等,此乃世间之秩序,下人岂能食主人之物?”尹玮十分肯定的说。
“啥?班固说的?”
“对啊!”
窦冕用手指点着太阳穴,想了一会道:“自陈涉揭竿而起之时,世人便已平等,何须如此经纬分明?”
“叔父,你此话差矣,天地成位,君臣道生,君五期,辅三名以建德,通万灵,我等统领万物,本来便是正道,何有经纬分明之说?”
窦冕听完,心道:“这倒霉孩子,废了吧,这一家人教的这啥?”
窦冕想了会说道:“佛言:若言处处受生,故名众生者,此据业力五道流转也。《长阿含经》说:尔时无有男女、尊卑、上下,亦无异名,众共生世故名众生。时间本来皆众生平等,为何要分上下?此不是有闭门造车之嫌?”
尹玮听完,转动这头,带着疑惑的看着窦冕,想了一会道:“等等,我去找我爷爷,我说不过你。”
尹玮说完,急急忙忙的跑到屋里,没过多大会,又从屋里伸出头,挥挥手喊:“叔父,窦爷爷找你。”
“这小子,说不过我,把我爹喊来了,真是的。”窦冕摊自言自语的叹着气,挠着头往屋里走。
窦冕前脚刚踩进屋里,窦武的声音响起道:“冕儿,你认为血统不分高贵?”
“爹,当然不分,若分的话,春秋战国之时,数以百计的贵族,如今安在?”窦冕反驳道。
“若无贵贱之分,何以统御世间万物?理顺阴阳?”尹勋皱着眉头问。
“天覆地载,春生夏长,冬敛秋肃,此乃世间循环,与贵贱何干?”窦冕反驳道。
“哦?请继续!”尹勋饶有兴趣的说。
“世间百态在天曰阴阳,在地曰柔刚,在人曰仁义,天降衷于人,人受中以生,是道固在人矣。”
“等等,冕儿,此话何意?”窦武问道。
“爹,按照你们二人所明之理,认为天下之正理、实理、常理、公理,所谓本诸身,证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谬,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者也,可是如此?”
窦武不由自主的的看向尹勋,尹勋缓缓点头道:“天地本就一体?我等以心而证世间之理,确为如此。”
“心一也,人安有二心?自人而言,则曰惟危;自道而言,则曰惟微,由萌蘖之生而至于枝叶扶疏,由源泉混混而至于放乎四海,岂二物哉?可是如此?”
“确是如此,有何错?”
““气禀益下,其工益营,此圣人、贤人、众人之辨也,可圣人者,今有几何?我所知者,未有也。”
“冕儿,那你认为何以治民?我等所行不通吗?”
“爹,你们希望天子重明于上,代天理物,承天从事,皇建其极,是彝是训,无非敛此五福,以锡尔庶民。郡守县令,承流宣化,即是承宣此福。为圣天子以锡尔庶民也。凡尔庶民,知爱其亲,知敬其兄者,即惟皇上帝所降之衷,今圣天子所锡之福也。”
窦冕继续道:“若能保有是心,即为保极,宜得其寿,宜得其福,宜得康宁,是谓攸好德,是谓考终命。凡尔庶民,知有君臣,知有上下,知有中国夷狄,知有善恶,知有是非,父知慈,子知孝,兄知友,弟知恭,夫义妇顺,朋友有信,即惟皇上帝所降之衷,今福天子所锡之福也。”
窦冕看着窦武和尹勋两个人不悦而同的点头,嘴角轻轻上弯,不屑的说:“身或不寿,此心实寿,家或不富,此心实富,纵有患难,心实康宁。或为国死事,杀身成仁,亦为考终命。两位长辈,可是如此?”
“然!庶民之辈,何须知道那么多?有天子、三公、九卿、两千石关心即可。”尹勋点头道。
“先认圣人气象,昔人尝有是言矣,然亦欠有头脑。圣人气象自是圣人的,我从何处识认?若不就自己良知上真切体认,如以无星之秤而权轻重,未开之镜而照妍媸。真所谓以小人之腹,而度君子之心矣。圣人气象何由认得?自己良知原与圣人一般,若体认得自己良知明白,即圣人气象不在圣人而在我矣。”窦冕挺直腰板,甩着衣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