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浮坐在木桩上,满头雾水的瞧向窦冕,眼中带着迷茫之色。
“公子,庞老弟他可能不知道黔首们听不懂官面文章吧?”
窦冕可不笨,黄浮的话一出口,窦冕便知道黄浮说的是何意,但如今庞毅正讲的兴起,窦冕一时也不好打断,唯有报以苦笑:“3还是等庞先生说完吧,毕竟打断人家说话,还是有些无礼啊!”
“公子仁义,那老夫再等等看。”黄浮说完,闭上眼睛,作出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来。
窦冕仰起头,感受着这秋日的阳光,虽然有些刺眼,但与微微而起的河风凑在一起,让人觉得通体舒泰,没有丝毫不适之感。
余庞毅就像开长篇一样,愣是将简单的几句话,说了有足足一刻钟有余。
这些凑热闹的汉子们,本来只是想看看这里要做什么,哪知遇到庞毅这么聒噪的人,众人也就没了兴致,纷纷摇头叹息的离开了。
庞毅一翻热情洋溢的言语说完,发现没了听众,顿时不喜起来,转身走到窦冕身前,忿忿不平的说:“此地黔首,怎么连最简单的礼仪都没有,可耻啊,可耻!”
窦冕憋着笑,温言开解道:“庞先生,如此小事,何须介怀?岂不闻夏虫不可语冰。”
“噢!就是就是,这群黔首真真不识抬举。”庞毅用力拍着大腿,不满的说道。
“就是就是!庞先生请开怀,且看我去向他们说,如何?”
庞毅甩着肥袖,一言不发的转身走到黄浮身边去了。
窦冕被庞毅这种生孩子气的模样逗的一乐,轻轻松了松筋骨,径直走到了刚才庞毅站的位置。
于鸷向窦冕躬身问:“主人,刚才庞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小人没听懂啊,还烦请主人说一遍。”
窦冕向四人招了招手,一字一句的将自己需要招兵条件告诉的四人,然后将其中应征者最关注的问题,一一向众人解释清楚。
直到众人心里完全明白后,窦冕便命令众人沿着码头大声喊起话来。
庞毅本来蹲在地上生闷气,当看到安幺和于鸷三人奋不顾身的在各个道路上,大声的吆喝着窦冕吩咐的话。
已经开始散去的人群,听到众人喊叫的声音,纷纷驻足竖起耳朵听起来,有许多汉子听到当兵有饷时,脸上下意识的浮现出跃跃欲试的表情来。
安幺四人吼的嗓子都快冒烟时,终于听见人群中传来一阵浑厚的喊声:“我奴隶出身,你们要不要!”
人群中的眼光齐刷刷的看向窦冕与庞毅,黄浮则像置身事外一般,拿着拐杖轻轻碰着地面,笑盈盈的看向一脸烦躁的庞毅。
“庞老弟啊,你还是太嫩了,岂不闻古之道,凡用兵攻战之本,在乎一民。弓矢不调,则羿不能以中;六马不和,则造父不能以致远;士民不亲附,则汤、武不能以必胜也。故善附民者,是乃善用兵者也。故兵要在乎附民而已。您说的那,我一书生都听的不甚清楚,怎么能让黔首明了呢?”
“我……”庞毅被黄浮的噎的说不出话来,只得低头生着闷气。
同一时刻,窦冕则站在原地向人群深行一礼,伸开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
“自昔以来,州郡大吏,但取门资,多不择贤良;末曹小吏,唯试刀笔,并不问志行。夫门资者,乃先世之爵禄,无妨子孙之愚瞽;刀笔者,乃身外之末材,不废性行之浇伪。若门资之中而得贤良,是则策骐骥而取千里也;若门资之中而得愚瞽,是则土牛木马,形似而用非,不可以涉道也。若刀笔之中而得志行,是则金相玉质,内外俱美,实为人宝也;若刀笔之中而得浇伪,是则饰画朽木,悦目一时,不可以充榱椽之用也。今之选举者,当不限资荫,唯在得人。苟得其人,自可起冢养而为卿相,伊尹、傅说是也,而况州郡之职乎。苟非其人,则丹朱、商均虽帝王之胤,不能守百里之封,而况于公卿之乎。”
窦冕说的话并不复杂,故而有许多人听懂向身边的人窃窃私语的解释起来。
“仲尼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岂有万家之都,而云无士,但求之不勤,择之不审,或用之不得其所,任之不尽其材,故云无耳。古人云:千人之秀曰英,万人之英曰隽。今之智效一官,行闻一邦者,岂非近英隽之士也。但能勤而审察,去虚取实,各得州郡之最而用之,则民无多少,皆足治矣。”
“夫良玉未剖,与瓦石相类;名骥未驰,与驽马相杂。及其剖而莹之,驰而试之,玉石驽骥,然后始分。彼贤士之未用也,混于凡品,竟何以异。要任之以事业,责之以成务,方与彼庸流较然不同。昔吕望之屠钓,百里奚之饭牛,宁生之扣角,管夷吾之三败,当此之时,悠悠之徒,岂谓其贤。及升王朝,登霸国,积数十年,功成事立,始识其奇士也。于是后世称之,不容于口。彼瑰伟之材,不世之杰,尚不能以未遇之时,自异于凡品,况降此者哉。若必待太公而后用,是千载无太公;必待夷吾而后任,是百世无夷吾。所以然者,士必从微而至着,功必积小以至大,岂有未任而已成,不用而先达也。若识此理,则贤可求,士可择。得贤而任之,得士而使之,则天下之治,何向而不可成也。”
窦冕说完,张开胸怀,用尽力气喊道:“自古道:宰相必起于州郡,猛将必发起于卒伍,人非牲口,何来出身?但以君之材试之,吾不吝与金钱财帛,不知可有胆量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窦冕的话一出口,这群本以习惯了自己生活的汉子们,就像找到了一条改变自己出身的捷径一般,霎时便炸开了锅。
吵闹持续不到半刻,众汉子们忽然一拥而上,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窦冕,争先恐后的挥舞着手中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