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越悠闲,时间过得就越快,一晃眼到了初五,正月基本上该过该闹的日子已经过完了。
天刚蒙蒙亮,窦冕被母亲催促着起床,穿着新制的粗布短衣,下身穿了一件粗布和裤子差不多的,脚上捅了一双新木屐,而后杨氏检查了一下脖子上挂的钺,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着基本上收拾结束,杨氏拉着窦冕走向了准备好的牛车,旁边坐着淑姨,最前面赶牛的是窦冕之前嘲笑窦冕的顺子。
杨氏和淑姨都穿的丝绸带花的衣服,杨氏头发盘成垂云髻,头发上插了一对带花的步摇,淑姨则比较简朴,头发盘成螺旋状,用一个皂色头巾包裹着。
最前方的马车坐着杨秉父子,杨秉穿一身皂色麻衣,斜躺在马车上,杨赐跪坐在身旁,前面坐了一个窦家仆役在赶着车。
窦冕坐在车上好奇的往行车方向去,只见牛车往河边走去。
窦冕赶紧排着马车喊到:“跑错了,跑错了!”
“哪错了?”杨氏疑惑道。
“母亲,你瞧他们往河里走,看错了,我们要去弘农。”窦冕边大呼大叫边指着河边道。
淑姨捂着嘴笑了下,然后正了正表情说道:“公子,咱们可没错,牛车只送我们到泾水。”
“把我扔河边?”窦冕故意装傻道。
“我们要从泾河坐船,途径渭河,晚间要到达下。”淑姨解释道。
窦冕听淑姨这么说,扭过头瞧向杨氏问道:“娘,去下做什么?”
“你小姨嫁在下!”杨氏开口道。
“你家兄妹几个啊,离这么远。”窦冕嘟囔道。
杨氏扬着头高傲的说:“自我祖父起,我弘农杨便从一方豪强成东汉大姓!”
“娘,别大不大的了,反正你嫁了我们窦家小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别说那是你家杨姓了,不然我父亲知道了又要吵你了。”窦冕小声嘟囔道。
车上坐的杨氏和淑姨在那捂着嘴发笑,淑姨低下头小声说道:“其实夫人也不知道家里有多少人,她都十几年没回家了!”
“娘,你们不回娘家吗?”窦冕不解道。
杨氏叹了口气说道:“你外祖父之前一直一直担任侍中、尚书、太仆等职,这次缺因言免官,被贬至左校,唉!”
窦冕迷惑不解的问道:“太仆那得多大官啊,说贬就贬?”
“不知道,反正挺大的官。”杨氏摇着头说道。
牛车渐渐停下来,杨赐扶着杨秉缓缓下车,淑姨抱起窦冕跳下牛车,杨氏也随即下车。
窦冕身子藏在淑姨的裙子后面,斜伸着头打量着眼前这条河,只见河水浑浊呈乌黄色,河水不宽但充满了危险,一跳小船就像一片树叶掉下水池里一般,显的十分渺小。
杨秉看着藏在淑姨身后的窦冕,捋着胡须面露笑容道:“冕儿,看见这泾河有何感想啊?”
“孙儿想到一首诗,挺符合这里的。”窦冕站在淑姨身后腼腆的说道。
“冕儿亦有急智耶?”杨赐吃惊道。
窦冕摸了摸下巴说道:“我记得一条河叫流沙河,河中有一妖怪作祟,他在河边写了一座界碑,碑上书:八百流沙河,三千弱水深,鹅毛漂不起,芦花定底沉。”
“哈哈哈,确实挺像的!”杨赐捋着胡须道。
“各位客官,该上船了!”船家催促道。
窦冕瞧向这位船家,身着一身粽色麻衣短褐,一双光脚丫踩在船板上,一顶黑色巾帻包裹着白色的头发和黑色散乱的胡须搭配上那张被风霜吹过的脸,让人一眼就能看到河上生活的不易。
杨赐走向踏板用力踩了踩,然后会转身轻轻扶着杨秉走上船坐定,淑姨慢慢走上船头,杨氏抱起窦冕递了过去,之后杨氏慢慢走上船。
众人坐定,船家收回踏板放在船中的空地上,拿起竹竿用力撑开,船缓缓划向河中。
杨秉瞧了瞧天色,摇了摇头道:“看样子今天还要下雪,得稳着点来。”
船家听到杨秉这么说,心中一暖,口中欢快的说道:“老人家,您放心,我从十三岁跟随父亲撑船,今年已经四十有六了。”
“船家,那就辛苦你了!”杨赐大声说道。
船家没再回话安心的摇着撸。
窦冕看着这泾水,发觉有点恶心,心道:“要晕船了,看样子要转移注意力。”
窦冕转过头看样坐在旁边的杨氏,凑在杨氏耳旁小声的说道:“娘亲,跟你商量个事呗!”
杨氏听到窦冕软绵绵的语气,直勾勾的瞧着窦冕,直盯得窦冕全身发麻,问道:“是不是又闯啥祸了?”
“没有!”窦冕摇着头说道。
“那你说啥事?”杨氏干净利落的问道。
窦冕嘴巴伸道杨氏耳旁,小声说道:“我想让豕儿上学!”
杨氏噌的站起来,不悦的说道:“你想让奴仆去学堂,翻天了?”
杨氏站起来让船一晃,杨秉脸色不愉的说道:“二子,你都四十来岁的人,还这么沉不住气,坐下!”
杨氏吊着脸不高兴的坐下,口中说道:“爹,你外孙都翻天了都,他敢让奴仆上学!”
杨秉捋着胡须饶有兴趣的问道:“冕儿,你说说为何想让奴仆开蒙?”
“外祖父,舅舅,母亲。”窦冕站起身走在船中央对着众人各自行了一礼,缓缓开口道:“我曾听闻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可有此事?”
“孟子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没错!”杨赐说道。
“那就不说远的,说近的!”窦冕捋了捋自己的袖子说道:“韩信不过一讨饭小儿,韩信刀笔吏,周勃不过是一个给人红白喜事吹笙敲鼓的。”
“冕儿想说什么?”杨秉笑着道。
“出身何必分贵贱?文武治国何必泾渭分明?”窦冕笑着说道。
杨赐指了指泾水渭水的分界说道:“泾渭分明才可有规矩可循,否则选官为何身世才是考量的呢?”
“形器不存,方寸海纳,方寸之心,如海之纳百川也,言其包含广也。”窦冕幼小的胳膊攥着拳头说道。
“说说为何要这样做?”杨秉挥挥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