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冕看了下天空,叹息了一声,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佘安咒骂马匹的声音。
马匹磨磨蹭蹭的停到两人身旁,佘安嘴里嘀咕着:“小公子,晚上去了温县,你可一定要给管事的说下,不然我会被骂的。”
“谁主事?”
“夫人娘家人,还是一个老头,很严厉的。”佘安带着恐惧说。
“你见过?”
“当然见过,之前教训我们跟教训孙子一样,夫人根本不管。”
“行了,知道了,专心赶路。”
窦冕说完话,佘安没有再回话,在这漆黑的夜里专心的操作起马车来。
窦冕刚要想休息一下,猛然想到刚才没有问完的话,小声问道:“仲兄,你刚才说的理天顺时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就字面的意思。”
“啊!你胆子这么大?敢打天子?”
仲筠一听,当下大声说:“冕弟,这玩笑你也敢开?”
“你说的理天,不是教训天子的意思吗?”
“哼!天子?经过我这两天的行路,我发现天子还真不怎么样。”
“仲兄,说详细点。”
“我不跟你说民不聊生之类的话,你也看到了,天时已乱。”
窦冕听完仲筠的话,心中一震,脑中突然涌现出一个不吉利的词语:大瘟疫时代,一种不详的预感出现在心头,顿时内心烦躁不安。
仲筠没有看到窦冕的脸色变化,依然继续道:“天者,天时也,天之行非人力所能为,是故黔首勤劳与否才是活下去的动力,陛下?天下未闻陛下之名久矣,官吏不思养民,而告罪与上,岂不可笑?”
窦冕听完一身冷汗,仲筠则坐在那长长的吐了口浊气,身体激动的颤抖不已。
窦冕轻轻的用手碰了碰仲筠,小声道:“仲兄,今天这话,出你之口,入我之耳,进入京城之后千万别乱说。”
仲筠就像碰到痛脚的猴子一样,猛的站起身:“为何?难道说实话还有罪?”
“说实话那是御史的职责,跟咱们没关系,乱说话会被入狱的,我还想长大结婚娶媳妇,你别祸害我。”窦冕软言相劝道。
“行,保证以后不连累你便是。”仲筠气哼哼的坐下。
没过多长时间,马车渐渐停了下来,佘安跳下马车,用缰绳将马匹拴在停马庄旁,跑到身前的庭院旁敲起了门。
敲门的手刚放下来,大门缓缓的露出来一条缝,里面露出一个头发花白,手执油灯的老者。
老者仔细的打量了一下佘安,有气无力的问:“小哥,找哪位?天不早了,回去睡吧,晚上管事的休息了。”
佘安面露喜色,小声的问:“管事的真休息了?”
“肯定啊,杨管事也马上六十的人来,怎么可能熬夜。”
佘安紧张的搓了搓手,小声的说:“窦家小公子来了!”
“啥?小公子?哎呀,您稍后,我去叫醒管事的。”
佘安赶紧一把拉着老头,软声软气的说:“别啊,你一说我准要挨骂,你把我们先放进去不就行了?”
“那不行!”老者说完话,“啪”的关上了大门。
佘安低着头,走到马车前,垂头丧气道:“公子,老头说要去禀告管家老头。”
佘安话还没说完,大门被全部打开,四个仆役拿着灯笼整齐的站在门内,一个健硕的白发老头站在中间,中气十足的说:“那个小子在背后说我坏话。”
佘安身体一阵赶紧对着正中间的老头行了一礼:“佘安见过大管家。”
中间那老头看都没看佘安一眼,径直走到马车前,看了一眼车上的窦冕和仲筠。
“杨筹见过小公子,有所失礼,还忘勿怪。”老头对着马车坐了一揖。
窦冕一瞧老头这样子,赶紧站起身,拉着仲筠滑下马车,整了整有点脏的衣服,对着杨筹恭敬的行了一礼:“晚辈窦冕,见过杨老先生。”
“哎!我可不敢称先生,老爷那等大儒才是先生,我有何德何能?”杨筹摆摆手说道。
窦冕指了指身边的仲筠对着杨筹说:“这位是我在山阳给外祖父和家父找个学生,叫仲筠。”
杨筹当即脸上铺满了笑容,对着窦冕一阵夸奖,笑着问仲筠:“不知家世几何?”
仲筠有点尴尬的行礼回道:“祖辈篾匠出身。”
“好!”杨筹大声道:“这有何羞耻?周勃不就篾匠出身,自古豪杰多数苦寒,不必如此自愧不如。”
“多谢先生教诲。”仲筠恭敬的行了一礼。
“佘安,你去把车拉到后院,自己去领罚。”杨筹转过头怒视佘安,佘安身体一震,小步的跑去干活去了。
杨筹抱起窦冕,躲着仲筠说:“进屋吧,仲老弟。”
杨筹抱着窦冕几步跨入院子,兴冲冲的走进了满屋灯光的正厅,窦冕此时才看清这个老头长相。
杨筹两条箭一样眉毛横在尖锐的眼睛上面,雪白的胡须乱糟糟的铺在胸口,如果大白天让人瞧见这身打扮,绝对会给人说成是一个武夫。
杨筹动作轻缓小儿放下窦冕,对着左手坐的一位膀大腰圆,脸上长着一点点胡须的中年人介绍道:“元异老弟,这便是窦家麒麟儿。”
中年人动作斯文的向后退了一点,站起身对着窦冕行了一礼道:“温县司马久闻窦家麒麟儿,真可谓所言不虚啊。”
窦冕面带笑容心里腹诽道:“这些人说假话脸都不红,真是境界高啊!”
“我曾听崔德说过元异公,听他常夸赞元异公文韬武略,性直公方,今见元异公如此有礼,方知威仪不忒,所言不虚。”
“不敢当如此美言,言过其实了。”
“都坐吧,别站着了,你们都站着,老头子我也不敢坐了。”杨筹笑着说。
“都坐吧,这样站着也不是叙话的事。”窦冕摆了摆手,转身往右边坐,杨筹一瞧,赶紧抱起窦冕放在中间的主位上。
窦冕赶紧拒绝道:“杨老,我不过是客人,怎敢喧宾夺主?过了啊!”
“这可不过,你本来就是这里的主人,何来客人之说?”杨筹压了压窦冕的肩膀。
窦冕推辞不过,坐了下来,司马看见窦冕落座,自己才缓缓坐了下去,仲筠小心翼翼的坐在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