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说的轻巧,我记得在京城,有名陈龟者,与上言:臣闻三辰不轨,擢士为相;蛮夷不恭,拔卒为将。臣无文武之才,而忝鹰扬之任,虽殁躯体,无所云补。今西州边鄙,土地脊角,民数更寇虏,室家残破,虽含生气,实同枯朽。往岁并州水雨,灾螟互生,稼穑荒耗,租更空阙。陛下以百姓为子,焉可不垂抚循之恩哉!古公、西伯天下归仁,岂复舆金辇宝以为民惠乎!陛下继中兴之统,承光武之业,临朝听政而未留圣意。且牧守不良,或出中官,惧逆上旨,取过目前。呼嗟之声,招致灾害,胡虏凶悍,因衰缘隙;而令仓库单于豺狼之口,功业无铢两之效,皆由将帅不忠,聚奸所致。前凉州刺史祝良,初除到州,多所纠罚,太守令长,贬黜将半,政未逾时,功效卓然,实应赏异,以劝功能;改任牧守,去斥奸残;又宜更选匈奴、乌桓护羌中郎将、校尉,简练文下,授之法令;除并、凉二州今年租、更,宽赦罪隶,扫除更始。则善吏知奉公之,恶者觉营私之祸,胡马可不窥长城,塞下无候望之患矣。我想,南方亦如是。”
“你……强词夺理!你无讨贼心,不若以御乡里为辞而去之,老夫自任为将!”黄浮怒意更胜了。
庞毅霎时变了脸色,好长时间才缓过来:“黄公,治安之代,遐迩犹应同心;多难之时,中外尤当一体。然如今南方恐收复之期,尚劳宸虑,尸禄之士,得以宴安。”
“你……”黄浮被庞毅的话阻的顿时不知该如何说。
“南方太守、刺史千石高禄,诸将月受俸料,丰赡有馀,如此乱兵按说旬月可灭,可如今呢?这些人皆无厌之辈,该杀!”
“你想做什么?”黄浮心中咯噔一下,忍不住问道。
“蛮贪而无义,郡兵厌而无能,吾等奉命兵以义举,当往无不克,不当使暴殄百姓哉!而今我们兵微将寡,当机事贵速,缓则彼为之备,不可图也。”庞毅说完,笑眯眯的忘着黄浮。
黄浮面露沉毅之色:“朝廷平日以高爵厚禄富养大臣,盖将用之于有事之日。我等虽书生未必知兵,然藉其位号,抚驭将士以抗敌锋,乃其职也。陛下不以公子为懦,乃使治军,我等必以死报,然吾等兵少,若迟回不进,形见情露,与乱匪不过只取辱耳,当速决!”
“军国之大务,莫先于戒备。若夫失之毫厘,则差若千里,覆军杀将,势不逾息,可不惧哉!故有患难,君臣旰食而谋之,择贤而任之。若乃居安而不思危,寇至不知惧,此谓燕巢于幕,鱼游于鼎,亡不俟夕矣。传曰:不备不虞,不可以师。预备无虞,古之善政。”蜂虿尚有毒,而况国乎?无备,虽众不可恃也。故曰:有备无患。故将不可骄,骄则失礼,失礼则人离,人离则众判。将不可吝,吝则赏不行,赏不行则士不致命,士不致命则军无功,无功则国虚,国虚则寇实矣。孔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
黄浮闭上眼睛,满意的说:“看来你是下了工夫的。”
“自然!”
“不过……老夫认为你刚才说的不妥啊,郡兵非敌,怎可乱来?若是稍有差池,我等当有须臾之危,至于戒备、赏罚,当在此之后啊!”
“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老氏称: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法令滋章,盗贼多有。法令者治之具,而非制治清浊之源也。昔天下之网尝密矣,然奸伪萌起,其极也,上下相遁,至於不振。当是之时,吏治若救火扬沸,非武健严酷,恶能胜其任而愉快乎!言道德者,溺其职矣。今南方之局,难道这些人不该以死谢天下吗?”
“法者,治之正也,所以禁暴而率善人也。法者天子所与天下公共也。今法如此而更重之,是法不信於民也。且方其时,上使立诛之则已。故使其中有可欲者,虽锢南山犹有郄;使其中无可欲者,虽无石椁,可一次杀多少,方为上,如此一着,当慎之。”
“此地荒馑日甚,盗贼公行,欲治其罪,易也,别忘了临机之权。”
“似过矣,不知庞老弟,可有其他办法?”黄浮语气缓和了许多。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是以六合之内,八方之外,浸浔衍溢,怀生之物有不浸润於泽者,贤君耻之。今封疆之内,冠带之伦,咸获嘉祉,靡有阙遗矣。而夷狄殊俗之处,辽绝异党之地,舟舆不通,人迹罕至,政教未加,流风犹微。内之则犯义侵礼於边境,外之则邪行横作,放弑其上。君臣易位,尊卑失序,父兄不辜,幼孤为奴,系累号泣,内乡而怨,曰‘盖闻中国有至仁焉,德洋而恩普,物靡不得其所,今独曷为遗己’。举踵思慕,若枯旱之望雨。夫为之垂涕,况乎上圣,又恶能已?覆国之乱,当消弭与未起尔。”
黄浮心里一惊,提醒道:“别忘了公子可只有百石俸禄,你这样做,越权太过,陛下若知,定不轻饶我等。”
“盖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後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後有非常之功。非常者,固常之所异也。故曰非常之原,黎民惧焉;及臻厥成,天下晏如也,何惧生死?此乃天作之机。”
“蛮夷自擅不讨之日久矣,时侵犯边境,劳士大夫。自陛下即位,存抚天下,辑安中国,不顺者当诛,而为善者赏,是喁喁然皆争归义,欲为臣妾,道里辽远,山川阻深,不能自致。然此地惊惧子弟,忧患长老,当行者或亡逃自贼杀,亦非人臣之节也,我等当计深虑远,急国家之难,而乐尽人臣之道也。”
庞毅哈哈大笑道:“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