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天晚,斜阳楼早已拾掇着打烊了,可是这群人来头太大,那掌柜厨子也不敢怠慢,这便起来生了火,将能拾掇出来的菜肴酒席尽数弄了出来…
众人屁股尚未坐热,下面已经响起了一阵阵的问好之声,随着,人未见面声先到,虎爷的声音传了起来:“哈哈,宝哥儿,你可是回来了!”
“虎爷,真是想死我了!”至尊宝立刻便迎了过去,接着看虎爷从楼梯口大笑着踱步而上,身后跟着阿二与田爷四海、楼康、楼兰、唐元几人——他与虎爷笑而行礼,接着便与一干人等相拥相笑,欢闹一场。
相见过后进了雅阁,宾主落座,至尊宝也把和自己一道前来的乔木果与闻达介绍给了众人,也不隐瞒,直接便说那是自己的师兄弟——这雅阁中有的都是熟人,虎爷、四海、阿大、阿二、秧鸡、麻杆、楼康、唐元、楼兰加上至尊宝等三人,全都知道至尊宝的底细,也知道他当年是前往了泰山花家学艺,就算是不说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十年离乱后,长大一相逢;
问姓惊初见,称名忆旧容。
别来沧海事,语罢暮天钟;
明日巴陵道,秋山又几重。
相聚言欢互述别情那自然不必再提,至尊宝毕竟那是虎爷一力着人送去邯郸拜师学艺的,现在既然拜入了师门,那总得把这事儿给虎爷交代一下——有关师门避讳的事儿就不提了,只把那些不想干、不要紧的拣些好玩有趣的讲了,粗粗略略大致的说个来龙去脉,也权当解释六年没有与那虎爷联系的因由和缘故,算作告罪。
听他说起那些法门的事儿,虎爷等人自然是啧啧称奇,只说幸得由此机缘,莫地埋没他那一身本事;后来又说起这咸阳的诸事,虎爷没开口,只由那四海把一桩桩一件件给说了:
就在上次那事儿之后,东城诸多势力尽数瓦解,只留下了这虎记商行与码头的活计还在老东家手里。虎爷寻思着当初走私货买卖的吴猛镖局、赌场窑子的坤少都已经没落,但是那生意总得有人打理,于是便给把那熊坤的赌场窑子分给了冯师爷,然后镖局私货买卖交给了张大胳膊…
末了想到给得给至尊宝攒下份子家业,就把乞儿帮六混子手下的人马给收拢过来,交给了秧鸡麻杆,只说叫两人替至尊宝看着,先把那人马势力给扶持起来——两人这倒不敢违越,当即便自称是这乞儿帮的二哥三哥,舵主大哥的位置一直留着等那至尊宝回来。
当时接手的时候两人根本弹压不住,可是没想那秧鸡还真是个当家理事的料,当即便从虎爷手上借了阿大帮忙,第二次召集众人的时候由阿大动手把带头几人拿下,然后自己亲自动手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把人头上瓢儿给摘了,当即那血便喷得满脸满身,犹如个血人一般。
全场震动,都被吓得傻了!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十来岁的孩子居然有如此本事,如此胆魄…
自此,那乞儿帮便归于了秧鸡麻杆手下,也成了这咸阳城一股小小的势力。再后来,那于老大由于儿子被废,将东城码头交了出来,虎爷顺着就把那地头给了他们,终于让这乞儿帮能够堂堂正正在码头扛活拉纤,挣上了口饭吃。
乞儿帮一贯受人欺负,站稳脚跟之后却也多了些仗势欺人、横行霸道的家伙,可是秧鸡麻杆毫不妥协,一个个把那些人清除帮派之外,最终将乞儿帮带往了向善之路上——只不过后来那性子虽然改了,可看着却像极了泼皮无赖…被乔木果抓伤之人便是如此一个改过自新的家伙,可是怎么看着都不像是好人,而是不折不扣的恶霸之类。
至于说楼家的皮货生意现在也颇为顺利,唐家亦是如此,且由于那唐元娶了楼兰,所以两家还成了亲家,将生意做得更大更好。
……
见众人日子过得不错,至尊宝心中也极为高兴,先谢过了虎爷,然后又给秧鸡麻杆叮嘱一阵,吩咐两人一定得向善而为,切莫行差踏错招致因果德亏,末了,他才说自己已入法门,这世间之事是决计不会沾染的了,更莫说要弄这些帮派之事…
他这话一出口,两人顿时不依起来,都说这本来就是给大哥办事弄的乞儿帮,自己万万不敢擅居此位,若是至尊宝不要那就解散开了各奔东西…至尊宝好说歹说两人只是不允,死活要将一切交予回来!
两厢争执,最后还是虎爷出面打了圆场,这事儿才落了幕——至尊宝只勉强答应受这大哥的位置,可是自己现在法门事宜尚多,没有办法亲自为之,一切依旧,还是由秧鸡麻杆处理事宜,倘若有事需要帮助,自己倒是义不容辞的…
最后至尊宝还道:“莫说别的,我现在尚在法门学习没有出师,就是现在也还有要是在身需要去办…说到此,能否给我找一快船,安排三两个熟识入川水路的水码船工,明日赶早一路送我们入内?”
“没问题!”秧鸡麻杆当即便拍着胸脯给至尊宝应了下来,“大哥你既然开口,就算这整个咸阳东面码头的生意都不做了,我们也得给大哥办好!”
当下立刻安排人去挨着敲那些船老大的门,吩咐一定要给大哥找条合适的船来,既快,且舒适,能稳稳当当将三人送往川渝,青城之地。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秧鸡派往抓媳妇的兄弟也送回了信来,那卖掉小姑子的女人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确实没有找着,还在此处寻人…秧鸡听那话随手便摆一摆手,不悦道:
“没找着就继续找呗!窑子那边已经说好了,暂时不把妹子送去接客,只等我们到时候拿烟土回来换人便是,既然如此,何必提来惹大哥不畅快呢…找,找去吧!”
这话他们虽说没事,至尊宝也不以为意,但闻达和乔木果毕竟比不得他,心中顿时有些不落不妥了——当即那乔木果便站了起来,朗声道:“宝哥,这事儿是因为我们所起,又是我们惹了误会,虽说你兄弟们不来怪罪,但事儿我却不能不做…你看看,是不是我们做法把那人给寻着?”
要是他换个其他说法,那虎爷等人必然推说免了,可是开口说得是行术,顿时便齐齐喝彩起来,只说不是为了找人,单单就想开开眼界,至尊宝也推脱不得,这便让那乔木果来施术为之,行痕觅迹找找。
那乔木果当下便叫人取了个铜盆过来,内中盛满井水,然后把此铜盆放到了楼顶露台之处;同时吩咐人去陈大爷家中那媳妇的床上拣几根落下来的青丝,派人前往东南西北四门取城门下的污泥;跟着自己去下面摘了几张极大的巴叶,用青丝缠绕一根线香,点燃平平放在了那巴叶之上。
随后将取来的泥土捏成四个团,分别放在铜盆四面,上面插上一丛艾草,火刀火石点燃,渐渐便冒起了缕缕青烟——准备既完,他立刻便手捏个怀璧之术,双手按在铜盆边缘,口中默默念诵起来。
秧鸡麻杆为了给大哥造势,也叫了十来个手下的弟兄过来一起观看,这便围在虎爷他们身后,眼睛转也不转的直盯着,完全不明其中意思。
渐渐的…
随着那口中术咒念诵,那四方的青烟竟然在盆上便汇聚到了一起,继而回收朝下流淌直直冲进了巴叶线香之上,也不知怎地,那水面上的巴叶小舟渐渐就动了起来!
烟雾四散,竟然在那盆内隐隐出现了街道四方、亭台高阁之景,虽然模模糊糊有些看不清楚,但是大致的街道方位却是不错,正是那咸阳的景象。
“好,已然出形,”闻达心中着急便插嘴一句:“果哥,该用…”“别吵!”至尊宝将他一拉,提醒道:“果子没事!你可别打扰他分神,到时候给弄错了!”
闻达这才明白过来,连忙点头:“哦,正是正是,我不说话了…”
现得了形,那乔木果双手猛然抬起,口中‘咄’的一声,右手双指成剑朝着那巴叶一比,口中直直喝道:“敕令!起!”
顿时那巴叶小舟便在盆中溜溜转了起来!
乔木果口中呢喃之声也渐渐大盛,如歌如曲、似诗似赋,冥冥中渐渐有了通天空灵的意境,虽然众人不知那吟唱何事,可是心中也莫名有了些许敬畏之意…
随着吟唱这巴叶小舟猛然一颠,然后那上面的香头钉也似的停了下来,所指一处——乔木果缓缓睁眼,正要叫人来看那所在的地界,至尊宝已经认了出来:“十八胡同,从东面数过来第三或者第四个门铺…你们直接去找,定然在那处!”
秧鸡麻杆对至尊宝的话自然深信不疑,当即便派了人前去砸门,不多时便收到了回信,已经找到了那媳妇,现在带着去取那藏着烟土,然后换回陈大爷的女儿…
那些泼皮既然见至尊宝与闻达乔木果一道,又看两人对他甚为有礼,更抬了他的身价,当时心中对至尊宝更生起了莫名的敬意,对这初次见面的大哥不禁升起了说不出的敬畏之心——至此,或者说至尊宝在众人心中才有了真正的一席之地!
他们如此想,可至尊宝却是不放在心上,这便吆喝大伙儿真正开始吃喝起来。
事情既然说完,又是久别重逢,那自然敞开了胸怀畅饮——这一开始便不得了,众人直直喝到那天色发白才算了事,随后一起把那三人送到码头,等小船顺江消失在了那海天一色之处,这才各自散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