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任三建那厮人品下作,可这手菜确实不错,鱼肉就着海中小虾熬得一锅好汤水,加上鱼血入酒,就算做了宵夜的酒菜——至尊宝与玉笙烟吃得极是开胃,片刻功夫便将碗中汤水扫得清洁溜溜,点滴不剩。
任三建坐在两人旁边,也不动手,见两人吃得这一味,方站了起来,“小姐少爷,这汤如何,可还能入口么?”“恩,”至尊宝自己又给玉笙烟添得满满一碗,自己浅酌口酒,赞道:“想不到这随便一条海鱼,也能做出如此美味,实在难得,难得!”
“可不是么?”任三建嘿嘿两声,满脸尽是狡黠:“老人辈可都说过了,淹死之人呢,最重要的就是那最后的一餐,总得是吃饱喝足才不会惦记,也才不会变成厉鬼来报仇…您二位既然吃好喝好,我便放心了!”
此话出口,两人脸色顿时一变!
“你!”
话才出口,随着那海浪摇晃,两人忽然觉得周身乏力,身子一歪均倒在了船板之上,虽竭力挣扎着想要起身,可奋力几次却终不能够——任三建哈哈大笑满脸得色,招呼到:“摸在开了,快些把锚下了,过来与我一同看看今儿的收获!”
“嘿,来了!”那赵二缺欢喜不已的叫了一声,三五下便将那锚下了,然后跑将过来——见得二人怒目圆瞪,极力起身,不由哎呀一声道:“这、这、这怎地还能动啊?不是说吃了这药,定然立刻麻翻倒地,动弹不得么?”
“这怎不是麻翻倒地,动弹不得?”任三建反问一声,指着二人道:“你看,都已是这般模样了,还有甚可担心…你且放宽心,这三更鸡鸣散我足足花了一个大洋,定然是管用的!”
此话就像给赵二缺吃下了颗定心丸,立刻乐得满脸开花一把抓过了至尊宝的包袱,两三下便摸出大捧的银洋,拿在手上白花花一片!
对看一眼,这两人不由得同时大笑:“值了!真他娘的值了!”
正值二人眉眼嬉笑洋洋得意的时候,忽然听到旁边传来声有气无力的哀求,“两位,两位大爷,这钱、钱我们不要了…都送给你们…求求、求求二位,能不能饶我们一命啊?”
看时,那至尊宝已兢兢战战满身哆嗦,一副汗洽股栗惊惶万状的样子,整个脸都白了;玉笙烟更是面朝下伏在船板上,周身不住的颤抖…
这俩贼厮鸟听此求饶之声,弯腰捧腹做个奚弄嗤笑的样子,俱咻咻咻的怪笑起来。赵二缺更是讥讽连连,阴阳怪气道:“少爷小姐,这可对不住了!你说咱们这做刀口买卖的,向来都留不得活口,倘若走漏风声引来官司,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我们不说!我们不说!我们什么都不说!”至尊宝惶惶然急道:“只要你愿意饶了我俩,我们一定守口如瓶,什么、什么都不说!”
“那不成…”
“我们可以发誓,发毒誓!”至尊宝又急道:“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还是不成…”
“我们可以,可以给你们很多钱,再给你们很多、很多钱…”
“算了吧!”任三建哼得一声,喝道:“实话告诉你俩,我们就是勾魂的无常,捉鬼的阎王,到了这,就算你们活到头了,逃也逃不掉,躲也躲不开的死字!”他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凶光,整张脸也狰狞如鬼,口中一字一顿:
“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
至尊宝看似仍不死心,仍在一个劲的苦苦哀求,可那任三建的铁石心肠根本不为所动,冷笑中伸手到那船板之下,哗啦抽出把明晃晃的板刀,吹得口气,又看看漫天星辰,瞳孔缩得犹如条缝,“现在真是个好日子,好时辰——行了二位,你们也别挑了,我这就赶着紧的送你们上路…”
“求求你,不要啊!”至尊宝恳切哀嚎道:“你、你怎地知道这是个好日子?”
鬼使神差,任三建居然顿了顿,伸手比划一番:“我掐指一算,这不便知道了么?”
“噗嗤!”
突然之间听得一声笑,随后玉笙烟抬起头来,堪堪笑得个前俯后仰乐不可支,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哎呀!我实在受不了了,这、这、这掐指一算都出来了,你叫我怎地忍啊?”她伸手在至尊宝腰上掐得一把,笑骂道:“还装!还装!你这是要笑死我么?”
这一掐,至尊宝顿时吃不住痛,哎哟哟叫唤着躲了开来,也将那憋住的满脸笑在脸上喷涌出来:“我那知道会有这样一说啊?还掐指、还好日子…我的天啊,你说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简直太离谱了!”
二人笑着,闹着,也从那船板上堪堪站了起来,简直旁若无人——那俩贼厮鸟瞪着眼睛看了半天,忽然那任三建大喝一声,劈手将那板刀朝至尊宝当头砍落!
只听‘铛’的一声,板刀飞出,直落而下插在船甲之上,颤颤颠动!
至尊宝玉笙烟理也不理,自顾笑个不停,根本未曾出手。两贼厮鸟骇得兢兢发抖,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瞠目结舌——背上寒毛竖起的声音清晰可闻,栗栗刺耳!
除了心中对这愕然一幕的畏惧,还有周身骤然感到的阴寒冰冷,都让他俩惶恐,如遇鬼魅。
至尊宝笑得片刻,忽然朝着半空悠悠招手,那空中只如水墨画泼洒之中的侵润,渐渐从虚空之中剥离个人影出来,忽忽清晰,最后化作个尺许高的小人,目光如冰,阴阴站在船舷。
两人面上每一片肌肉都在痉挛,抽搐,屎尿已止不住顺着裤裆中流了出来,船上立刻便充溢了股说不出的臭气,熏天刺鼻。
玉笙烟也未闲着,只一甩手,顿时个白色莲花小旗便插在了那船舷之上,阴风抖开,猎猎风中——这看似平常的小旗出现比那鬼魂更甚,顿时这两人腿脚均软,噗通一声齐齐跪倒在地,双手开弓,车轮也似在脸上乱抽,眼泪鼻涕齐流,嚎道:“饶命啊!饶命啊!小的瞎了狗眼,没看出您二位是白莲教的菩萨,居然敢给您下药,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只求菩萨老爷大慈大悲,饶了我们的狗命!”
头在那船板之上磕得砰砰作响,额头顿时肿起了个血疙瘩——至尊宝看看天吴,又看看那白莲旗,咳咳两声凑到玉笙烟耳边:“你这是干嘛?难不曾还比比谁的法子骇人么?”他偷看看那两贼人的脸又红又肿,里面根根血丝都看得分明,声音更低了两分道:“这两贼太过残酷暴虐,留不得,不如除之而后快?”
“除什么啊,就除了?”玉笙烟蹬他一眼同样压低了声音,回道:“你说你这点小心思,除了把坏人杀光以为,别的什么都不管是吧——告诉你,要是把这两贼鸟杀了,你说我们找谁撑船去,是不是你要下水去把我俩推倒东白莲岛去?就算你能推船,也得知道在那里才行吧?”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你看,这不是白莲教的地方么,我那小旗绝对比你的天吴管用,定然叫这俩贼子把我们好好送到那岛上!”
“然后…”“回来之后再说吧!生死大过天,岂能轻易断?举头三尺那神明看着呢,他俩就任由老天爷来收拾吧!”
两人简单商议一番,顿时就拿定了主意,也不轻饶,一人狠狠赏了几记耳光,将那红肿犹如绢纸般薄的脸皮顿时扇得鲜血长淌。这俩贼非但不怒,反而脸上乐得开了花——只要白莲教的菩萨赏了罚,那这便是饶了…他们自然是明白的。
在船板上又是一通磕头,道谢连连。
弄得半响也都累了,玉笙烟也不多说,沉声喝道:“你俩既然知道了我们的身份,那别的我就不多说了——话先搁这,要是你们今次能平安稳妥把我俩送到岛上,然后接我俩返程,那么便算得饶了你俩,倘若不能,那再按照阻我白莲教行事,谋害我教中圣姑的罪名处置…”
“您别说了!我们一定将二位送到!”听说是个圣姑,那两贼悔得肠子都青了,莫口子应道:“求求您千万别说了!千万别说了!只要您能原谅我们,别说是送你们上岛,就算马上死了,我们也愿意!”
说完噗通跪下,接着要磕头…
至尊宝伸手将两人拦住,口中道:“罢了罢了,你们也莫要多说了,现在我们身负要事,你们那磕头什么的真没用,只有越快把我们送到岛上,才能赎罪——废话少说,起锚扬帆!”
“是,是!”两人忙不迭的跑到船头,将那铁锚收起,“您放心,我们就算不吃不喝不睡觉,也一定连夜把您二位送到岛上,不耽误圣姑大事!”
说完,两人一前一后便将那帆儿拉得浑圆,呼呼吃着海风,朝着那夜色之中嗖嗖而去——只不过这来往之中,根本就绕过了天吴所立那处,不敢靠的近了。
身子背过两贼鸟,天吴嘿嘿露出个笑脸,口一张,将个纸包吐进海里——那粉末至始至终就没有放进锅里,而是被那天吴换了,由此,也才让至尊宝和玉笙烟知道了此事,定下了假装这一条来!
见两人忙乎如此,至尊宝又才与玉笙烟坐到了桌边,哈哈笑着,迎着夜风端起了酒杯,趁着那鱼汤尚温,迎风浅酌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