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嘶鸣,矛戈交击,嬴荡所部,兵围阳夏,已达旬月之久,只是碍于嬴荡之命,玛烦所部千骑,并未攻城,所以彼此双方的士卒,并未出现大的折损。
自楚都大梁以南,山林密布,皆属人迹罕至之地,嬴荡每天行猎数个时辰,日子倒是过得悠哉悠哉,上次战事,伐郑之役时,嬴荡率军驻扎于洧水河畔,河鲜早已吃到了厌烦,此刻,猎取野味,改善伙食,倒是让嬴荡对于眼前无趣之局,多了几分忍受之力。
咕……咕……
潜伏而行,嬴荡屈身伏首,缓慢前进,一只野鸡从树上滑翔而下,正好落在了前方不远处,嬴荡搭弓瞄准,嗖的一声,伴着野鸡之哀鸣,一箭洞穿了野鸡的身躯,将其掟死在了原地。
“主上,好射术!”
不远处的景监,见到嬴荡终于猎取到了野味,赶紧高声赞了一声,随后,就欲要上前,去将那只嬴荡所猎获的野鸡,给取回来。
可刚提劲,欲腰前冲,身上所携之猎物,却压的景监根本就提不起速度,努力尝试了数次,依旧无计可施,景监只能惋惜的看着玛哈举着那只野鸡身上的箭支,得意而归。
嬴荡最开始,听到玛哈的行猎提议,也是挺感兴趣的,他自从跟随秦伯进学以来,已有数岁,没有行过猎,此刻有机会,重温旧梦,嬴荡当然愿意。
可随着行猎的进行,嬴荡的苦日子,也终于到来了,就如同此刻眼前之事一般,奔波在湿热的森林中,整整数个时辰了,玛哈却依旧神采奕奕,丝毫未见其有半分的疲态。
如果光是如此,也就寻常之事罢了,毕竟经过天赐之力的加持下,嬴荡所部,上到将官文士,下到兵卒战骑,皆比从前,壮硕了许多,连以前一直给嬴荡一种软绵绵感觉的阿姊骊江,前次在黄池相见之时,都有了几分迅捷之感,更勿论军伍之中的汉子了。
可持弓喘息的嬴荡,扫视了一下玛哈与景监,嘴角还是忍不住的抽动了数下。
我的昊天啊!我这都看到了什么……
只见举箭疾步而回的玛哈,背上扛着两只麋鹿,脖子上盘了一条成人手臂粗细的长虫,就这还不算完,玛哈竟然还丧心病狂的在勒带上的带钩上,一边挂着四五只野兔……
曾经,听表兄向寿说,魏国武卒选拔兵员之时,会让士卒背负百斤甲胄,奔走百里,方算合格,当初,嬴荡还不信这种大力士,竟能多到组建数十万大军的地步呢。
可如今,玛哈身上,往少了算,可最少亦是有两百斤左右了,如此重担加身,玛哈竟还行疾步前行,嬴荡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嘿咻!
嬴荡愣住,玛哈却没楞,来到大单于嬴荡的跟前后,玛哈身子一使劲,身上之猎物,就如同脱衣般,只几下的功夫,就被玛哈给卸之于地,而这时,步履蹒跚的景监,也是终于赶了过来。
“景监……你所猎的这头野猪,该要如何烹调?”
望着那皮毛乌黑发亮的野猪,嬴荡吞了吞口水,晃动了下有点蔫住的脑袋,尴尬的问询了起来……
野猪之烹调,乃景监的拿手好戏,见嬴荡问起,抹了把额头之上的汗水,吐了口浊气,喘息片刻后,景监眉头微一耸动,得意的说:“野猪之肉,虽乃贱食,可与家彘不同,其肉,肥而不腻,瘦而不柴,乃上等烤肉之材,特别有嚼头,主上稍等片刻,看景监为之。”
要说这野猪肉,嬴荡还真没尝过,据娘亲说,现如今的家彘,身上皆有病魔,没有道行高深的巫医,损耗元气,前来整治的话,人贸然食之,必生疾痛!
更何况,这家彘,自古就乃贱食,祭祀祖先神明,所献之三牲,都不包括它,从此可观知,家彘为天地不喜也,嬴荡虽说自小受那些楚国卿贵的歧视,可该知的礼数,秦伯都已教授,似彘肉这种贱食,哪怕当初嬴荡,缺衣少食,嬴荡亦是坚决不碰,不然,那些该死的楚国卿贵们,还不都说,自己有娘生,没爹教吗。
雨林之中,想要生火,可是有其诀窍技艺的,潮湿的环境下,枯枝落叶,早已被湿气浸透,想要生火,还需一样重要事物,那就是油脂与废麻。
油脂乃寻常之物,列国皆有,可这废麻,却世所罕见,嬴荡伸手入怀,将入厕所用的废麻掏出数张,淋上油脂,点火石微一交击,喷溅而出的火苗,就将那废麻给引燃了。
“主上,公主之才,可真是惊人,此等废麻物事,可是大有行情啊!”
指派随侍的卫士处理野味之后,景监回返篝火之旁,两眼惊奇的望着即将化作灰烬的废麻,感叹了起来,本有些尴尬的嬴荡,听到景监竟如此看重娘亲所造的入厕用具,赶忙抬起头来,惊喜的望向景监。
“噢?!景监竟如此看重此物事?荡愚钝,还请先生见教。”
夸赞废麻之人,嬴荡见过数个,如那与向氏接触的髦头骑商队,以及阿姊骊江,不过,在嬴荡看来,商队吹嘘,乃是为了得到自己这个大主顾,好谋求更大的利益,在以后自己贩卖奴隶之时,能够占得先机。
而阿姊骊江,身为女子,与娘亲芈月有同样之想法,亦是正常,如今,景监赞叹,方才是嬴荡第一次从家臣之中,听取到的意见,加之又乃自己看重的谋士景监所赞,嬴荡自然多加关注。
与主上嬴荡相处的越久,景监就越发喜欢嬴荡的用人之道,不偏不倚,不骄不躁,有才具而又能听得进谏言,得主如此,夫复何求!
主上嬴荡拱手请教,景监并未急于分说,反而抓住野鸡身上,嬴荡之前所射之箭支,举到了面前,挥了一挥后,手指箭支,说道:“主上请看,此乃主上之前所猎之物,废麻虽颓,然,与箭支组合起来,却能起到意想不到之妙用!”
嬴荡望望野鸡身上插着的箭支,又望了望景监,百思不得其解,这入厕所用的废麻,怎么会与杀伐器械箭支组合到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