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方城附近,昆阳城之内,阳城君屈阳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踱步,据一旬之前,拼死从武阳突围赶来的通卒传报,魏、韩联军已经围困武阳城塞半旬之久,城内水源早已断绝,再不救援,恐有破城毁军之危。
武阳之地的情况如何,屈阳其实自己也能估计出来,毕竟,当初楚王类与宋公、郑伯会盟之地,就是此处,城内格局,屈阳又怎会知。
武阳之地,东临汝水支流,为了防止将来遭受敌之水攻,所以城东汝水支流早已填土达百步之距,虽说如此一来,城内守军取水之时,大为不便,可与遭受水攻之险相比,只能两害之中取其轻了。
原本,这个举措乃是为了防备楚国东边的越国,当初如此使为之时,屈阳亦是同意的,毕竟,昔日,吴国可就是依靠舟船之力,方才能够奇袭楚国,险些让楚国灭亡。
如今,吞灭了吴国的越国,实力更强于当初的吴国,加之如今的越王不光也不是易于之辈,先王楚声王就是被其指派百越盗杀而死,如此措施,方可包住楚国西大门不失也。
可如今,越军没来,魏、韩之三晋倒是兵至于此,情况就大为不同了,哪怕屈阳不甚精通战阵之道,可治民之能,却是其的长处,城市布局,正乃是其强项!
武阳之地,距水源之头,多达百步,城池之内,因为位于三阳城塞的后方,所以并没有蓄水之习惯,如今,被魏、韩联军整整围困半旬之久,城内景平所部,定然早已断水,如此情况,景平就算有通天之能,只要打不破城外魏、韩之围困,早晚景平所部必亡!
可屈阳又能如何呢……
魏、韩联军初围武阳之时,屈阳就立刻率领麾下五万精锐族兵,并十万后勤徒人前去支援了,可刚出城不久,却就遭到了魏将公孙座率领的魏武卒精锐重甲士伏击!
短短小半个时辰,两刻之时,屈阳所部就折损了近万兵力,而被打散溃逃的徒人,竟然达到了整整五万之众!见局面如此,屈阳只能鸣金收兵,退军复守昆阳城塞。
如今,被魏将公孙座打退,退守昆阳已又过去了整整七日,粗算下来,武阳城内,景平所部,可已经被魏、韩联军围困一旬之久了,再不想出办法来,景平所部一旦被魏、韩攻灭,他屈阳所部亦是唇亡齿寒啊!
屈阳虽之前被景平逼迫,与昭鲁一起,率领各自族兵抵御魏、韩联军,更在以前就与之早生间隙,可此时之境况,屈阳可一星半点都没有想要景平所部灭亡,非但不想,更是殷殷期盼景平,能够依靠其自身久掌军务之能,如孙武所言般,置之死地而后生,将魏、韩联军之围困给从内部攻破。
可随着时日的流逝,屈阳心中的恐惧与焦躁,越发的深重起来,而对于景平的期盼,亦是渐渐熄灭,无粮之军,或许还能够以主将之威望,勉强撑持些许时日,可绝水之军,却是天人难救啊……
屈阳如今,已有整整一日,未曾进过餐食,景平覆灭在即,屈阳归途将断,屈阳整个人的身心,都像被揪住了一般,喘不过气息,直到此刻,屈阳才真正体会到了景平统军之难,悔不该之前对景平掣肘,使其无法全力备战。
可就算如今屈阳想通了,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正当屈阳两眼无神,呆愣踱步之时,府门之外,忽然响起了甲士的禀告声:“报……”可报字方才出口,一阵疾步之声,挟带着阵阵寒风,来人就闯入了城守府内。
“屈阳!你之所部为何停留在此,不去武阳救援景平所部!”
屈阳麻木的双眸,被这声怒斥唤回,定了定神,屈阳凝神望去,模糊的视线,片刻之后,方才清晰,也这才看到那名怒斥其的来人,正是率领昭氏族兵,防守叶阳的鲁阳公昭鲁。
昭鲁如今,已年逾半百,可或许是因为常年掌控朝堂,把持权利之故,意气风发,虽已是知命之年,却仍旧壮心不已,两鬓斑白,却体魄雄壮,旁人观之,定以为其乃楚国将军司马,而非楚之文官令尹。
屈阳见到昭鲁来到,如同找到了主心骨般,张开双手,快步跑前,可屈阳已整整一日未进餐食,之前长久踱步,身体的力气就多有耗损,如今,这猛一用力,双腿一软,就栽倒在了地上。
翻滚之下,屈阳终于来到昭鲁的跟前,顾不得整理凌乱的深衣袍带,屈阳挣扎而起,紧紧的握住昭鲁的双手,悲切的说到:“伯公!不是屈阳不想提兵去救景平啊!屈阳一得到通卒传报,就立刻提兵前去救援了,可……可是!城外有数十万的魏武卒精锐甲士啊!屈阳与之,拼命厮杀数个时辰,才摆脱魏国伏兵,可我部亦是折损了五万精锐,屈阳如今,就算想救,也有心无力啊!”
昭鲁冷漠的望着眼前这名按照辈分,乃是自己孙辈的楚国阳城君,心中阵阵凄凉之感,昭鲁依稀记得,当初三珪未掌权之时,屈阳也是如此刻一般,恭敬的唤自己为伯公的。
可之后呢……自从他们三人掌权之后,在眼前这位楚国阳城君的心中,就只剩下了那名与其同为楚之三珪,与其一样,把持楚国权利的鲁阳公昭鲁了……
伯公?真是好久远的称呼啊……
心中自嘲了数下,昭鲁对眼前这名孙辈,终于彻底的绝望了,从叶阳提军赶赴到昆阳此地,行军途中,确有小股魏、韩敌军拦截袭扰,可皆人数不多,昭鲁命所部列阵缓行之后,就再也未成受到魏、韩敌军的袭扰。
此时,屈阳却说其遭到了魏国精锐武卒大军的伏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昭鲁原本以为,屈阳虽说贪权逐利,可定然还知道些轻重,如今之局面下,正当三珪齐心,共赴国难之时,可屈阳直到此刻,却依旧在计较与景平的私仇。
竟然至被韩、魏联军困于武阳,已处绝地的景平所部于不顾,如今,自己提兵来催逼,更是说出了如此破绽百出的稚童之言,要不是眼前乃生死存亡之际,昭鲁定然以族法惩处屈阳,将其诛杀于面前!
清华简《系年》公元前396年,韩取、魏击率师围武阳,鲁阳公率师救武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