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齐心,壮言激荡,眼前之景,让楚王类的心中一阵昂扬,只是,望了望跟前的屈宜臼,楚王类心中一叹,倍感疲惫,眼前这新任阳城君,虽说忠心可表,可其才具,毕竟平庸,让其领军出征,免不了败军丧卒。
瞧了瞧远处的嬴荡,楚王类甚是无奈,其实要说起来,如今能让楚王类信任有加,才具不凡的统兵之将,也就仅有外甥嬴荡一人罢了,只是,其年岁尚浅,虽战功彪炳,却恐无法服众啊……
更何况,此次北伐之军,乃是六大卿族之联军,形势复杂,以嬴荡之权威,绝不可能压服住斗氏等三卿一派,要想此事得逞,还是需要屈宜臼出马……
想到这里,楚王类赶忙再度上前,言辞恳切道:“寡人近日闻听,阳城君之师,孔门子高过世?为了大楚,爱卿还需保重啊!”
楚王类的关怀之语,让屈宜臼一阵愣神,他虽对外言说,自己乃儒学士子,可其授业恩师,却仅是位老夫子罢了,那孔门子高,何等人物,乃孔子高徒,被孔子评为憨直忠厚之人,自己这个原来的屈氏庶子,又如何能够高攀得起。
昔日,屈宜臼只不过在游玩兰陵之时,偶遇子高在蒙学,旁听了只言片语罢了,虽在此之后,偶有请教,却亦只不过请教子高的养身之法罢了,对于子高之学问,却并未如何关注过。
说来也并不奇怪,子高之仕途,不过在鲁、卫两国先后四次为官,历任鲁国费宰、郕宰、武城宰与卫国的士师而已,可鲁、卫两国,皆乃弱国,只是名头响亮罢了。
若论实际,怎能比过楚之威势,更何况,子高所历任之职,与其父屈阳之三闾大夫比起来,也不如多矣,就算比之屈宜臼自身,子高历任之城宰,也不过堪比楚之县尹而已。
屈宜臼虽只是君父之庶子,可毕竟乃屈氏族人,与子高一样,昔日乃莒县之县尹,屈宜臼自然不愿屈尊降贵,拜其为师,只是如今,强魏之君魏候击,师从儒学,魏之霸权,威震大楚,屈宜臼这才为了给自己扬名,方说自己师从子高。
可让屈宜臼没想到的是,自己之戏言,此刻,王上楚王类却竟然当真了,提起子高过世之事,屈宜臼愣神呆立,无言以对。
楚王类见到屈宜臼如此神态,当即明晓屈宜臼,往日之言,只是吹嘘罢了,心中立刻羞辱愤慨,只是,国事为重,楚王类虽说对屈宜臼已有看法,可却并未当即发作。
“子高为人,孝感天下,如今,归天离世,乃世人之憾也,阳城君既然乃子高之高徒,当代寡人前往兰陵,送葬守孝,以表我大楚,重孝之念!”
听到楚王类这般言说之后,屈宜臼立刻明白了王上之意,既然王上都给自己找好了托词,屈宜臼自然不过放过,当即拱手行礼,顿首而拜,目中含泪的说道:“我王之德,宜臼铭感五内,臣带先师,叩谢我王!”
一旁的嬴荡见到这一幕,方才知道了楚王类之前,为何单独只夸赞屈宜臼的师德了,原来究其缘由,为的乃是眼前之谋。
一旦屈宜臼因为替师守孝之故,无法统军,其自然要推荐一位后继之将,而很明显的,不管是楚王类也好,亦或屈宜臼自己,皆只会,也只能选择自己罢了,到了那时,哪怕斗氏等再有怨言,也只能朝自己发作而已,楚王类与屈宜臼等三珪一派,算是抽身而退了。
嬴荡默默的望着局势的发展,心中冷笑不已,昔日阳城君屈阳何等才具,如今,其子屈宜臼继任屈氏族长,却只为了自己之私利,而甘愿充当楚王类之马前卒,连杀父之仇,都能弃之不顾,就算如此,屈宜臼竟还有脸说自己乃子高之徒,楚王类还有脸面给其正名,真是贻笑大方之举啊!
嬴荡虽说不喜儒学,可关于子高之事,却从景监口中了解过不少,昔日,子高拜孔丘为师之时,已是不惑之年,身形矮小,只有五尺而已,长得亦是尖嘴猴腮,一副猥琐之容颜。
孔门学士之中,大多皆嘲笑于其,不屑与之同席,孔丘自己虽说有教无类,可对于子高之态度,亦是比之旁徒,冷淡了几分。
可后来,子高之父过世之后,子高整整为先父守孝了三年,期间,丝毫未曾言笑过,子高之学兄子路闻听之后,大感其德,遂将子高推荐给了自己的主上季氏。
子路之主上季氏,乃是鲁国权族,与楚之三珪雷同,人称鲁之三桓,三桓之先祖,皆乃鲁桓公之子,庶长子庆父建立了孟氏,庶次子叔牙建立了叔孙氏,而季氏之先祖,乃是鲁桓公之嫡次子季友所建。
后来,季友之嫡兄鲁庄公过世,叔牙为了让庶子一脉兴盛,所以欲要推举其庶兄庆父为君,季友知晓后,一杯毒酒了结了叔牙,然后趁庆父离国之时,推举公子般继位,是为鲁君子般。
归国的庆父,闻听庶弟叔牙被嫡弟季友毒害之后,大为恼怒,心生怨恨,找了个时机,面见了嫡兄鲁庄公的夫人哀姜,自鲁庄公过世之后,鲁庄公的夫人哀姜,与身为鲁庄公妾的叔姜,就开始了艰难度日。
身有拥立之功的季友,大权独揽,自然视先君之妻妾哀姜姐妹为眼中钉,肉中刺,更何况,哀姜之妹叔姜,还为鲁庄公生有一儿,名为公子启。
季友之歹念,身为齐国公族之女的哀姜姐妹自然能够体会到,见庆父前来,游说欲要拥立叔姜之子公子启为君,哀姜姐妹合计之下,当即同意。
其后,长期掌控军权的庆父,立即发难,将鲁君子般杀死,而其嫡弟季友,也被流放到了鲁国南部边疆的陈国之处,叔姜之子公子启继位之后,渐渐有些看不惯姐姐哀姜,为了自己独霸权利,叔姜与阿姊哀姜开始了争斗。
可是,叔姜毕竟乃是现任鲁君鲁闵公之生母,其姊哀姜终究隔了一层,势力渐危,权利渐弱的哀姜,情急之中,想到了昔日帮衬自己侄儿鲁闵公继承君位的庆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