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宜臼的脸色极其难看,心中急切思忖起来,一旁的嬴荡见状之后,心里稍作凑算,亦是明白了过来,楚王类如此厚待吴起,倒不能言过,毕竟吴起昔日尚在魏国之时,那可就已经是一郡之守,如今直接抬高一阶,提拔为类比相国之职的令尹之位,按尊贤之道来说,还是合理常理的。
只是,理是这么个理,可三珪一族如今的情况,嬴荡怎会不知,虽说前余岁,东方的齐国偷袭而夺取了被魏国占据的襄陵,可随后,齐国的后路,就被鲁国给抄了,而且哪怕齐国战败,襄陵之地,也终究是重新回到了魏国的手中,楚国三珪一派的封地,依旧没能复夺回来。
此时的楚国北部,西面之地,受到韩国的压力,而东部,则受到了魏国的紧逼,三珪一派如今,继三珪战死之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可算是岌岌可危的。
如此形势之下,楚王类竟要将三珪一派最后的遮羞布,令尹之权位让吴起担任,果真如此的话,在嬴荡看来,三珪一派破灭的日子,那可就指日可待,为期不远矣。
正因如此,屈宜臼思忖片刻之后,朝着自己的便宜徒弟,一旁一同随侍的嬴荡,使了使眼色,嬴荡就站在屈宜臼的旁边,对方暗中示意,嬴荡自然推脱不开。
更何况,眼下局面,嬴荡归入三珪一派,那可是楚王类的决断,嬴荡无力反抗,自然对于三珪一派的首领,屈宜臼的暗示,无法拒绝。
只是,这个事情可真是有些难为啊……
嬴荡皱了皱眉头,回首与屈宜臼对视了片刻,屈宜臼见状,心中一紧,他当然知晓这个事情,甚是难办,眼前的局面甚是明晰,很显然,吴起初来,就能被王上楚王类委以重任,让其担任令尹之职,楚王类对吴起的信任,自然无需多言,所以,吴起位高权重之日,近在眼前。
嬴荡虽说与王上楚王类,沾亲带故,可屈宜臼何许人也,嬴荡与王上楚王类之间的那些龌龊,他又怎会不知,让嬴荡这个地位尴尬之人,阻挠吴起之事,嬴荡会如此瞻前顾后,也是应该。
见到嬴荡甚是犹豫,屈宜臼暗一咬牙,再度朝着嬴荡瞪眼示意起来,嬴荡地位虽说尴尬,可亦是王上楚王类身边的亲信,换做平时,屈宜臼自然不会如此强逼,只是形势如此,如之奈何……
嬴荡见屈宜臼再度逼迫,深深呼吸了几次之后,方才面色冷然的拱手拜道:“王上切慢!臣荡以为,贸然让吴子担任令尹之位,于国也好,于吴子也罢,皆非善事,望我王明断!”
吴起来楚这一路上,原本心情还甚是踌躇,觉得志向无望,可没想到楚王竟如此亲厚以待,心情刚激动起来,正要歉然拜谢,却没想到,哪怕在楚国之处,依旧有人会阻挡自己担任相位之事,当即心中就忍不住颤动了数下,心中一丝杀意,亦是翻涌起来。
吴起恼怒,他身前的楚王类亦是好不了多少,明明自己这一国之君,楚国之王,都已经下了王命了,可身边随侍之臣下,竟然敢反对,楚王类心中的王者威严,觉得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更何况,这反对,还是当着吴子这名外臣大贤的面发生的,楚王类的颜面何存!当即,楚王类就满脸寒霜的转过身子,拿凌厉的眼神,射向嬴荡来,沉声说道:“那以郎平君看来,寡人该如何敬贤呢!”
楚王类与吴起会如何反应,嬴荡出言之前,就已经大略猜到,楚王类此刻,虽说一阵冷意,可亦是震不住嬴荡,只见嬴荡朝着楚王类再度一拜后,坦然说道:“而今左右没有外人,臣荡就逾越明言了,吴子初来,剧然登上高位,三卿一派会如何作想,王上定然知晓。”
经嬴荡这么一点,楚王类立刻反应过来,脸色数变之后,态度缓和了许多,嬴荡见状,放松了许多,随后,转而朝着吴起拱手拜道:“吴子历任鲁、魏两国之臣,想必昔日的经历,应该能够想到真要如此的话,对吴子来说,恐有祸事降临……”
顺着嬴荡的话头,吴起很自然的就想到了往昔的经历,脑中思忖片刻之后,脸色苦涩一闪,无奈的朝着嬴荡拱手拜谢道:“郎平君之言,甚是在理,倒是起有些妄行了,谢莫傲言教。”
吴起拱手行礼,态度十分恳切,他说的话,倒确实是心里话,正如嬴荡所说,自己初来乍到,剧然荣登高位的话,楚国之内,心有不服之人,那是难免的,如今楚王类信任自己,所以或许无碍,可一旦将来有所变故,魏之旧事,或会再度发生,到那时,可就悔之晚矣了。
嬴荡之言,甚是在理,楚王类听罢之后,亦是心中认同,只是,就算如此,可楚王类依旧心中不顺,觉得自己颜面有损,脸色难看的看着嬴荡,不耐的问道:“既然郎平君不赞同寡人之命,那郎平君倒是说说,又该如何委任吴子呢!”
楚王类有些置气的话,倒并没有让嬴荡觉得难为,毕竟,嬴荡既然敢说,自然就已经想好了决断,见楚王类挤兑自己,嬴荡不慌不忙的朝着北方遥遥一指后,方才说道:“昔日,吴子在魏国之时,据守西河之地,为一郡之守,秦国屡次来夺,皆未能如愿……”
听到嬴荡竟然说起吴子打败秦国之事,楚王类心中的不忿,消散了许多,转而有些惊奇的上下打量起嬴荡来,毕竟,楚王类可是知道,自己眼前这位外甥郎平君,他可是秦国公孙呢。
嬴荡倒是没有觉得什么尴尬之处,反而甚是寻常的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不如就让吴子亦如魏国一般,驻守宛郡之处,此郡北境正是楚方城,为楚国的北大门,楚国因楚方城之故,方能抵挡三晋之一的韩国南侵,吴子驻守此地,正可谓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