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然手持的骑矛,仅有两尺来长,毕竟乃是马上兵器,太长的话,不利用厮杀,更何况骑矛,主要战法为刺击,稍短一些,更利于变换招数。
蜀王尚虽乃一国之君,可手持兵刃,却甚是不凡,竟是重兵器马槊,秦国匠师有云,矛长丈八谓之槊,蜀王的马槊,虽未到丈八之长,可亦有丈余,挥舞起来,呼呼生风。
公孙然方才奔至蜀王尚的跟前,就见蜀王尚大喝一声,手持马槊,当头砸下,公孙然矛杆微斜,朝上迎去,只听嘭的一声!公孙然胯下战马竟然连退数步。
抖了抖有些发麻的手臂,公孙然面色冷然的朝眼前的蜀王尚看去,以公孙然的估计,蜀王尚手中之马槊,最少也有四十余斤,眼前这名蜀王尚,竟然用如此沉重之兵刃,真是出乎公孙然的预料。
蜀王尚一击得势,心中对于眼前秦将的实力,已经有了大略的探知,没等秦将再度杀来,蜀王尚直接杀了过去,公孙然之兵刃仅是短矛罢了,分量甚轻,与蜀王尚战过数合,公孙然猛然抢攻数下,将蜀王尚逼退之后,赶忙打马,避过营地,朝着远处逃窜而去。
蜀王尚之兵刃,乃是重武器马槊,轻灵上自然比不过秦将之骑矛,秦将猛攻要害,蜀王尚只能退却数步,刚欲再度上前与秦将厮杀的蜀王尚,却没想到,胆怯的秦将,竟然逃跑了。
打量一番戒备森严的秦军营地,蜀王尚一咬牙,忍着疲惫,朝秦将追击了过去,蜀军兵力不过三万而已,直接攻打秦军营地,必然伤亡惨重,要想获胜,唯有斩杀秦将,破掉秦军战心。
秦氏宗族,本就养马起家,公孙然身为宗室子弟,胯下战马自然不凡,蜀王尚虽说在后面死命追击,可依旧无法赶上,半个时辰之后,越过一座山坡,公孙然已跑出了六十余里,来到此地,公孙然方才减慢了速度,调转过了马头。
身后追击的蜀王尚,早已疲惫不堪,刚要停止追击,却见到不远处那名胆怯的秦将,竟然调转马头,不再逃跑,当即心中狂喜起来,丝毫不看身后之情况,直接振奋精神,朝着秦将杀了过去。
呼啸而来的马槊,从天而降,蜀王尚满脸厉色,手持马槊,死命的再度朝公孙然砸下,只是,此时的公孙然,却嘴角微一扬起,左手上抬,右手下压,轻描淡写的就将蜀王尚的这次攻击,给挡了下来。
见到此种情况,蜀王尚心头猛然一震,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其心头升起,可此刻情形之下,蜀王尚哪还有退路,只能不信邪的再度拼命的连砸数下。
嘭……嘭……嘭!
兵刃撞击之声,不绝于耳,可与之前,尚在秦军营地之前的那次交战不同,此次厮杀数合之后,秦将公孙然,满脸得色,而蜀王尚却面色惨白了起来。
“大王,不好了!秦狗从营地之中突然杀出,我军后阵,已经崩溃!”
“什么?!”
蜀王尚朝着早已再度逃走的秦将,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后,立刻下令道:“命令前阵转后阵,随我攻击秦军!”
蜀王尚之令,刚刚下达,又一名惊慌失措的蜀将就狂奔了过来,“启禀大王!南郑已被秦狗攻下,我军后军已经溃败四散!”
“可恶!可恨!!!”蜀王尚大声怒吼数下,随后,就将心中怒火强压了下去,眼下局面,可是岌岌可危,南郑失去,蜀王尚麾下的兵卒,可就断粮了,如今之局面,蜀王尚哪敢肆意发泄。
“收拢残兵,我们撤回蜀地!”
“诺!”
一场大战,就这样戏剧性的结束了,本想早日结束此役的蜀王尚,确实做到了此点,只是其预想当中的战果,却颗粒无收了。
翌日清晨,进驻到南郑城内的公孙然正在分派接下来的军令,“南郑一站,蜀之军力,已大为受挫,趁此机会,我部可尾随蛮蜀溃兵,直击蜀国,一站可定之!”
“上将军威武!我等誓死跟随!”
南郑一役,公孙然打的确实漂亮,原本只是勇猛服人的公孙座,此役之中,却让众将见识到了其粗中有细,韬略不凡的一面,本就对公孙然心服的众将,此刻对其更加敬佩了起来。
公孙然扫过众位将,见皆是面色潮红,一片兴奋之色,知晓军心可用,当即就准备下达命令,提兵进攻蜀地,可正在这时,一名卫士却匆忙赶来。
“启禀上将军!国君传命,武城危机,魏军势重,将军撤兵,赶赴支援!”
方才还一片激动的众将,听到这个消息,皆是一片哗然起来,上首的公孙然,眼睛微微一缩,攻取蜀地虽善,可武城更加重要,秦国如今之门户,可唯有武城了,当即下令道:“伤兵留守南郑,其余将士,速去整兵,即可赶赴武城支援!”
“诺!”
月余之后,秦国东部,武城之处,浑身淤血的杜识,已经不知道杀死了多少名魏狗,魏相公孙座之谋划,杜识虽已看透,并且还将计就计的设置了伏兵,可是,秦军兵力,实在太少了,哪怕让魏军再度付出了三万余的伤亡,可武城之内,依旧被魏军攻入了。
“杀!随本将军杀光魏狗!”
杜识拔出身上被刺入的利剑,高声怒斥,随后一马当先,再度朝着城门之处,冲杀了过去,周围疲惫的秦军见状,亦是备受鼓舞,跟随者自己的上将军杜识,朝着城门之处,厮杀了过去。
武城之外,魏相公孙座望着城门之处的惨烈状况,脸色极其难看,预想中的破城之景,并未发生,反而自己麾下大军,因秦军伏击之故,战死了三万余,如今,武城之下的城门之处,更是因为两军战死之人的尸首,堵截在了城门之处,导致后续魏军,根本无法跟进,如此局面,公孙座怎能不怒!
“报!启禀相国,国君来命,赵国有变,相国速速撤军!”
赵国之内,或许有内乱将生,这事公孙座早就预料到,原本以为武城之战结束之后,此事方才会爆发,没想到,此役竟拖延到如今。
回首望着武城,凝视片刻,公孙座一挥佩剑,下令道:“鸣金收兵,即可撤军!”
天边的夕阳,随意洒落,支援而来的公孙然,终于赶到,只是,出现在他眼前的武城,却早已变成了一副人间炼狱,公孙然揪着心,避让过秦国勇士的遗骸,踩踏着血水,走入城内。
“是公孙来了么……识这次,战的如何?将军觉得,咱杜识配做老秦……人么?”
滚烫的泪水,从公孙然这名勇士的眼中滚落,不远之处,武城守将杜识,身上被刺入了数柄利剑,一条左臂,亦是齐肩而断,右眼之上,一支箭矢,末入眼中,杜识浑身上下,除了一片暗红之色,唯有手中的利剑,以及笑言露出的牙齿,尚在闪烁着光辉。
“将军!”
公孙座快步奔向杜识,可等其抱住杜识瘫倒的身躯时,杜识已经没了生息……
做个秦人,不容易;身为外姓之人,做个秦人,更是不易;而做个让老秦人认同的外姓秦人,那就更加是极其不易,唯有用血去浇,去灌,方才有可能……
清华简《系年》公元前387年,秦伐蜀,取南郑,魏攻秦,得其将识破,败于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