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荡对于公孙座甚是重视,可景监却有不同的看法,只见景监拱手言道:“公孙座担任魏军统帅,主上大可不必过分忧虑。”
“噢?”嬴荡看着景监甚是不解,景监身为景氏之人,对于自己的先族长景平有多少能耐,他可是十分清楚,连景平都对付不过的公孙座,景监却好像满不在乎的样子,这可有些出乎嬴荡的预料了。
景监为人处事,皆十分妥当,他既然如此言之,想必定是有其自身的一种看法,嬴荡看向景监,待其出言。
“公孙座与吴子争夺魏相之事,主上知之甚详,其后公孙座虽说陷害于吴子,终致吴子逃离魏国,可却并未害吴子之性命,这事,就有些妇人之仁了。”
“主上请想,公孙座能害吴子离魏,定然与吴子生有间隙,心中多有敌视,可却没有害吴子的性命,如此一来,吴子昔日在魏国的所作所为,那赫赫战功,就将会始终压在公孙座的心头,让其无法安宁!”
“现如今,公孙座又继任西河郡守之位,他在以后的日子里,心中只会考虑一件事,那就是如何做出一番伟业,压过吴子的风头,如此一来,秦国所要面对的就不再是一员新将,而是另一个才具稍弱的吴子罢了。”
景监看着嬴荡,打趣道:“秦国与吴子相争,已有近二十载,大小战役,数不胜数,秦将对吴子用兵之道,早已烂熟于心,公孙座行那等效仿之事,定会被秦将识破,弄巧成拙,所以,臣才说,公孙座之事,主上无须过度忧虑。”
近岁以来,嬴荡已经治理封地数载,对于政事,亦是有了自己的认知,景监虽如此言说,可嬴荡却依旧无法心安,仍然担忧道:“秦国自阴晋之战后,国力再度受到削弱,以秦国之力,怕是难以抵御全力西进的魏国啊……”
“赵国近岁以来的摄政卿贵,赵烈侯之弟,武公崩世了,武公留有一子公子朝,而赵国之卿贵大臣,此时迎立了赵烈侯之子,世子章为赵君。”
景监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再度与嬴荡对视起来,而此刻的嬴荡,再听到了赵国的情况之后,脸上的神色方才有所好转,嬴荡提着心,推测道:“赵之武公,只不过是摄政大臣罢了,其子按理说,只能谓之曰公孙朝,可如今其子却称为公子朝……”
嬴荡眼睛一亮,死死的盯着景监,惊喜道:“武公此人,早有不臣之心!可如今,赵章却被拥立为赵君,武公之子的公子朝,必定心有不甘,将要生乱!”
吴子不久之前刚说过,世之战起,五因之中就有内乱之因,赵武公把持赵国政局,总领朝政,已达十数载,如此长的时间之内,赵国之内,必定已经有赵武公培植的一大批势力。
既然如今,武公之子公子朝未能继位,其必定会怀恨在心,作乱生事,娘亲芈月曾教过嬴荡,魏国自魏文候建立三晋之盟后,一直以来的国策,皆乃联韩弱赵,盟国赵国发生内乱,魏国这个三晋联盟的盟主,必定会参上一脚,如此一来,魏、赵两国之间隙,就将爆发了!
赵国君臣又不是昏聩之辈,亦是那能够瓜分强晋的枭雄之辈,魏国那点阴谋之事,就算短期之内,赵国君臣被之蒙蔽,可长达数十载的今日,赵国君臣又怎会看不透其内的深意。
在嬴荡看来,魏国攻占中山国之地,本就如一把利刃,插在了赵国君臣的心头上,如今,魏国要是还想以所谓的盟主之态,插手赵国的君位之事,必将让魏、赵两国势如水火,赵国君臣上下,可已经憋屈了数十载了,一旦魏国用强,以赵人那骨子秉性,必将奋起反抗,刀兵对峙!
看到主上转忧为喜,景监暗暗赞赏,象以前遇到这种情况,景监都需要详细分说之后,主上方才能够领会,短期来看,或许能让自己大受重用,可时间一长,结果可就难料了……
如今,主上之年岁,已经一十之有九,离弱冠之岁,不过相差一载罢了,随着主上心智渐全,似自己之前那般为臣,早晚必定会与主上产生间隙,毕竟,不是谁都能长期忍受一个旁人在自己耳边说教的,更何况是主上这种早晚成为一国之君的人。
长久忧心之事,得以解决,景监的神态,忽然恢复到昔日那般的洒脱之态,举爵与主上对饮一尊之后,方才笑道:“本可为盗,却因惧怕赵襄子之子,赵桓子因自立而为国人所杀的旧事,转而为盗,臣妄言一句,此等庸人,竟被上谥号为武字,监,着实有些瞧不起。”
说文解字云:除奸靖难曰武;克有天下曰武;
以赵武公之为人,确实谈不上武字,景监甚至心里觉得,要是赵武公之势力,非要给其上武字这个谥号,那先将赵武公的灵柩挖出,明正典刑,除奸靖难之后,方才说得过去。
嬴荡亦是觉得武字谥号,甚为不妥,毕竟,如今之天下,虽说列国早已不在服从周王,可明面上,直接明言叛乱犯上的唯有楚王以及越王罢了,如三晋与齐、秦、燕等中原列国,依旧未敢挑明此事。
赵国在三晋之中,尚且算不得首强,却言克有天下,岂不可笑?哪怕这天下单指赵国之社稷,可赵武公不至始至终,皆不敢篡位自立么,谥号之事,如此庄重,赵武公这次,可真是给赵国在列国面前,大涨颜面了!
此次再度与景监论道之后,嬴荡再度回复到了近岁以来的日子,不是在操练麾下骑军,就是跟随在吴子的身边,用心的学习兵家之事,以及认真观察着吴子治理宛郡的方式方法。
而这样枯燥的日子,虽说充实,可时间亦是飞快的流逝过去,转眼之间,一年就这样过去了,冬去春来,嬴荡每一天都欢喜鼓舞,觉得自己每时每刻,都在从吴子的身上,摄取着知识与才学,不过,中原西陲的秦国,此时,秦国君臣,却皆在震怒之中。
秦都雍城之内,朝堂之上,秦君满腔怒火,脸色都被气的煞白,挥舞着秦君剑,怒叱道:“以三晋之强,败秦国于阴晋,可也!而弱小之蛮蜀,亦敢如此轻视吾秦国,岂能容之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