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之后,大河(黄河)河畔,眺望着河面上魏国的舟船,嬴荡一挥手臂,带领麾下一千五百名追击而来的骑军,调转马头,朝着桂陵回返而去。
满脸烟尘血污的魏击,看到那支追击自己的楚国骑军离去后,紧绷的心神终于松下,脑袋一昏,无力的坐倒在了地上。
整整十天,那支卑鄙的楚国骑军始终尾随在魏军的身后,也不跟其交战,就那么远远的吊着,可一旦己军歇息,或者进饭,那支楚国骑军就会临近一些,发动射击。
这十天,是魏击从军以来,最憋屈的一战,堪比乘丘之辱,魏军的弓箭,虽说偷师于韩国,已是大有进展,射程与杀伤力,都有了极大的进步。
可是,桂陵山谷之战,让魏军的箭支早就遗失一空,那三万背负箭支的徒人,根本没有跟上魏国前军的魏武卒,冲出谷道,如今,空有强弓,可箭支全无,魏击只能让士卒加强戒备,夜不去甲,时刻打起精神,防止被楚国骑军趁虚而入。
战马奔腾,与追击之时不同,回返的嬴荡,只花了两个时辰,就奔驰到了桂陵谷道之内。
刚登上山,嬴荡就看到,一只只大锅错落于林中,火红的木炭在土灶内熊熊燃烧,向寿拿着长柄木勺正在熬煮着什么。
顺着香味,嬴荡快步来到跟前,肚子咕噜噜的响声,如同战鼓,不断响动,嬴荡眼睛放光的朝锅中望去,随即,惊呼一声,兴奋的欢呼道:“太棒了!竟然是我最喜欢吃的苣菜粥!”
正在煮粥的向寿,听到嬴荡的欢呼声,眉头囧了囧,这苣菜可是贱菜,乃是奴隶鄙民无食果脯的时候,为了充饥,才吃的东西,表弟嬴荡虽说不是芈姓公族之人,可毕竟是公孙,竟然喜欢苣菜粥这种贱食,真是让向寿理解不能。
“表哥怎知我爱这道吃食?”
连续几月的征战,一直吃着肉干就马奶酒,让嬴荡的肠胃,早就难受至极,那肉干虽说能够果脯,可毕竟生硬,马奶酒虽好,可也有股子腥气,如今,终于能吃到温软的苣菜粥,嬴荡感到极大的满足。
“自然是你娘亲告诉我的。”
向寿打掉嬴荡抢夺木勺的手,取笑了一声,随后,指向土灶中的木炭,继续说道:“没看到这木炭么,在这华夏大地上,除了你娘亲,公主芈月之外,还有谁有本事,能够变废为宝。”
向寿对于自己的姑母,公主芈月,自是十分敬佩,学习墨家之说的向寿,可不是儒士,这木炭虽小,可里面的价值,向寿可是清楚的,对这种简便的燃材,向寿自是推崇备至,更别说姑母发明的厘米之法,上继先王之学,诸般种种,姑母芈月让向寿配合的地方,那是数都数不过来。
“娘亲来过?!”
向寿的话,让嬴荡一楞,自己娘亲在大父楚声王之时,就已经相当于被软禁了,如今楚王熊类继位,娘亲依旧被变相软禁着,她怎么能够来到这里呢?嬴荡疑惑的望向向寿。
“那怎么可能……”姑母的状况,向寿这名滕臣一族的族长嫡子,怎会不知,嬴荡话一出口,向寿就听懂了其中的含义,当即否定道。
望着嬴荡有些失落的样子,向寿也是没办法,他刚才必须给表弟嬴荡泼一盆冷水,不然,以嬴荡的性格,越晚知道,只会更加深,表弟嬴荡的痛苦罢了。
“之前,你传令给我,让我俘获那两万名魏国徒人,可表弟你也知道,咱们虽说行猎了整整月余,可收获的野味,也就那么点罢了,管这两万名魏国徒人的话,顶多两天,猎取到的野味,就全部吃了个干净。”
“那这苣菜粥?”
“从黄池族地调集来的,你以为为何仅剩我所统辖的五百骑兵?”
苣菜粥煮好,向寿盛了一碗递给嬴荡,久候一旁的嬴荡,当即大口朵颐起来,向寿招呼着另外两名同样身为五百夫长的髦头骑,让他们各率所领士卒去用食后,端着一碗苣菜粥,坐在嬴荡的身旁,边吃边说起了近十日的情况。
在向寿的讲解下,嬴荡对这十日向寿所部的情况,有了个大略的了解。
在嬴荡追击魏军而去之后,向寿率领着手下五百骑兵,冲向了被抛弃在谷道之中的两万魏军徒人,刚看到向寿这支楚国骑军,魏军徒人还惊恐的骚动了一会儿,可在向寿大吼跪地免死之后,饥寒交加,疲惫不堪的两万徒人,尽皆跪倒在了地上,被向寿轻而易举的俘获了。
只是,两万人一天的吃食何其多,就算只给两万徒人,提供肉汤,两千骑兵一月所获之猎物,也只够坚持两天罢了,看到如此情况,向寿一方面增大肉汤之中的水量,一方面火速派通卒赶往黄池族地,禀告父亲,让其火速运粮过来。
之前,经过嬴荡的努力,重新获得封地的向氏一族,终于齐心了起来,向寿的传信刚到,其父向稷与几名族老就立刻出钱开始凑购粮草起来。
甚至为了凑够购粮之财,几名族老竟将旁支各家的五百名奴隶给卖掉了,当时得知此事,向稷就连忙劝阻几名族老,“两万徒人虽众,可到达黄池也仅需要十天罢了,卖百名奴隶,得二十万钱,可购粮三十万斤,刨去运输所耗,已经足够两万徒人来到黄池了,没必要多卖四百名奴隶。”
族长向稷之言,确实有理,可几名族老,岁数摆在那里,多少也是有些见识的,卖百名奴隶所得,确实够两万徒人赶到黄池,可光到达黄池,有什么用?
开垦荒地,需要工具,就算垦荒了,粮食没下来之前,难道让两万徒人喝西北风不成?况且,韩境的铁质农具以及改良土壤的肥料,可都价格昂贵,没有后续贩卖四百名奴隶所得的钱财,怎么够这些花销?
之前还恶语相向的族老,如今突然如此,向稷心中自然倍感欣慰,之前劝阻族老,也只是担忧向氏一族再起风波罢了,被几名族老一点,向稷自然知道,族老之言,甚对,当即依言行事。
奴隶主贩卖自己的奴隶,不是家倒中落,危在旦夕,那是很少有的,要知道,一名奴隶,一年就能给奴隶主带来一千一百五十五钱的收入,两年就能多赚一名奴隶,这可是会下金蛋的母鸡啊,脑袋正常之人,岂会放手?
可刚刚才被楚王熊类赏赐了封地的向氏一族,却要整整贩卖自己的五百名奴隶,这可惊呆了许多商贾,纷纷猜测,难道向氏遇到了什么灭顶之灾不成?也有的人猜测,难道向氏恶了楚王,所以将要被惩罚,众说纷纭,一时,向氏的名声,倒是有所扩大,让向稷等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