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你爷爷跟余大山一块儿出海,遇到风暴。余大山被卷入海中,你爷爷为了救余大山,呛了几口水,回来就开始发烧咳嗽。断断续续也有半个多月了,老不见好!”余海略有些担心地道。
余航冷哼一声,道:“爷爷的病本不是什么大病,肯定是那张氏舍不得花银子给爷爷看病,硬是那么拖着。上次,爹就不该给她十两银子,而是请大夫给爷爷治病。那银子,肯定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这近一年一来,张氏抠门的作风更加变本加厉了。主食是不加一点细粮的粗粮饼,而且还不管够,菜只是园子里种的青菜,还不舍得放油。李氏仗着自己儿子能赚钱了,几次吵吵着要分家单过,一听要净身出户,而且现在的房子也不能住了,便消停下来。
不过,大嘴巴的她,可没在村里少编排婆婆张氏,说婆婆偏心小儿子,一家人赚的钱全部贴补给在府城读书的小儿子了。还说婆婆苛待他们家,她儿子都十五了,还不张罗着给说亲。这是要榨干一家人的血,去供养余波那个无底洞呢!
这次回来,余小草就拿了三只烤鸭,家里人多一只肯定不够吃的,待会儿三堂叔回去的时候,让他再拿只回去。烤鸭五六两银子一只呢,拿去看爷爷的话,肯定吃不到家人的嘴里去。说不定,会被张氏拿去换银子呢!
余小草从隔壁周家买了一只肥肥的母鸡和五十只鸡蛋,在大哥余航的陪同下,去了大宅看爷爷。
推开陈旧的木门,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静悄悄的。小叔在府城求学,小婶子和豆豆住镇上娘家。小姑出嫁后,整个大宅只住了爷爷、张氏和余大山一家。
这时候,余大山应该已经出海回来,在码头的鱼市上蹲守着卖鱼呢。李氏躲懒怕干活,不知道跑到哪儿嚼舌根去了。张氏为了多赚些银子供小儿子上学,拿着铁铲去海边趁着退潮挖海肠去了。整个家里除了圈里饿得嗷嗷叫的半大小猪,再没有其他声音了。
突然,原本余海一家住的西屋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那咳嗽一声接着一声,仿佛要把肺都咳嗽出来似的,让人替他担忧下一秒会不会因喘不过气而厥过去。
“爷爷?”兄妹俩对视一眼,慌忙朝着西屋跑了过去。或许是西屋长久没住人的缘故,显得更加破败了。屋顶的稻草稀稀疏疏的,不知道多久没修缮了,下雨的话肯定是外面下大雨里面飘小雨的。
自从余海一家搬出去后,西屋就作为杂物房闲置了。爷爷怎么会跑到西屋去住?
推开西屋摇摇欲坠的门,里面的昏暗让兄妹俩一时之间难以看清楚里面的情形。过了一会儿,才看到那张熟悉的破炕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身影,正佝偻着身子,发出又一阵距离的咳嗽。
“爷爷!”余小草放下手中拎着的东西,冲进屋去,轻轻地扶着老余头坐起来,拍着他的背,让他好受些。
屋内的气味令人作呕,浓浓的骚臭味,从面容枯槁的爷爷身上散发出来,再加上旁边猪圈传来的味道,让人忍不住干呕出声。
咳嗽声终于停了下来,老余头忙推开余小草,艰难地道:“小草,离爷爷远点。他们都说爷爷得的是痨病,传染人的。你们兄妹俩赶紧出去,别把病过到你们身上。”
余小草见爷爷的裤子上,衣服上满是尿花和汗渍,显然很久没换过了。看着无助地躺在床上的爷爷,她鼻子微微一酸,强忍着眼泪对余航道:“大哥,你去帮爷爷找件干净衣服换上。我去烧水,给爷爷擦擦身子。”
“不用了,你们快回去吧!爷爷这病是没得治了,你们赶紧的,别染上了痨病,这病没得治!!”老余头急得努力想要坐起来,枯瘦的胳膊却一点力气也没有,趴在床上直喘气。
余小草为他把了把脉,根本不是什么痨病,是高烧引起的肺炎。她估计爷爷从海上回来后发了烧,没放在心上,慢慢地拖成了肺炎。张氏不舍得给请大夫,随便弄点草药给他吃,病情才会这么严重。
“爷爷,谁说你得的是痨病?”余小草见爷爷的嘴唇都干得起了皮,床头的水罐里空空如也。爷爷发着烧,连口水都不给喝,难怪会烧成肺炎呢!
余小草烧了一锅开水,舀出一杯放凉些,加了一滴灵石液,喂爷爷喝下去。老余头已经两天没喝一口水了,觉得这开水如同甘霖一般,滋润了他干枯的身体。
一开始的时候,张氏还会给他送饭送水,后来看他咳嗽得厉害,前两天还咳出了血,便有些害怕了。她前夫村里有户人家,男人得的就是肺痨,把一家人都给传染了,死的一个也没剩。
张氏怕老余头的病过到她身上,便让大儿子把人背到西屋来。平时送个饭送个水的,都用毛巾捂着自己的口鼻。这两天看老余头病得起不来了,觉得也就这两天了,干脆连饭和水也不给送了。只留老余头无助地躺在西屋里等死。
余小草用毛巾蘸了井凉水给爷爷擦拭额头、脖子和腋下,帮助他物理降温。老余头心里急呀!他一把年纪,死了就死了,小孙女花一般的年岁,又有本事,可不能被他这个将死之人给连累了啊!可任凭他怎么说,余小草就是不为所动。
老余头说不敢动是假的。患难见真情,这些日子张氏的凉薄,余大山的无情,他都看在眼中,痛在心里。
余大山只比余海大两岁,来的时候不过七八岁模样,他从没把余大山当外人,有大海和彩凤的,就有余大山的,从来不偏不向。可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他这病还是因为救余大山而落下的。可病重的时候,连个面儿都不露,这么多年,他养了只白眼狼啊!
还有那张氏,几十年的夫妻了,他这一病倒,什么情面也不顾了。把他仍在西屋不闻不问,就盼着他早点咽气,好省一个人的口粮。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张氏这种做法,跟谋杀亲夫有什么两样,真让人寒心啊!如果他这次侥幸不死,也没法跟心肠冷硬狠毒的张氏过了。免得哪天睡梦中,被那毒妇给害了!
这几天,老余头总梦到自己的原配夫妻。报应啊!他明知道前妻是张氏谋害的,却为了孩子为了名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轮到他了。也好,到了地府,如果能找到前妻的话,他一定向她忏悔赔罪,他没有照顾好两个孩子,他真该死!
“哥,怎么这么久?”余航拿着一件熟悉的衣服进来,余小草有些诧异地问道。
余航看了爷爷一眼,叹口气,道:“爷爷的衣服,都堆院子的角落里,没人帮着洗,箱子里一件干净衣服都没了。我就跑回家去,拿了爹的衣服过来。”
老余头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是巴不得他早点死呢,死人的衣服还洗什么洗?
余航给老余头洗澡的时候,余小草把母鸡杀了,炖了汤,准备用鸡汤给爷爷熬粥喝。这张氏也真够狠的,自家男人病了不给看病不说,连口饭连口水都不给喝!
张氏回来的时候,远远地看到自家厨房里冒气了炊烟。以为李氏那个懒婆娘自家偷着做饭吃呢,迈着小脚飞快地往家跑。一进门,就看到余小草端了一碗鸡丝粥,漠然地看了她一眼,进了西屋。
嗅着空气里飘散的鸡汤香味,张氏一拍大腿:“我的鸡!!”赶忙跑到鸡圈里,把鸡的数量细细地点了两遍,发现一只没少,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接着又想起什么似的,跑到厨房里,发现自己藏白米的篮子被动过,拿下来一看,发现米少了一些,正想拍着腿骂。突然想起余小草可不惯着她,而且她还有把柄攥在人家手里呢!
张氏把篮子重重地往灶台上一放,见锅里还有大半只鸡呢,便取了个陶罐,把鸡和鸡汤都盛了进去。准备明天去镇上看孙子的时候,把鸡汤带上给豆豆喝。
藏好鸡汤后,张氏来到西屋门口,老余头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炕上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余小草正端着碗,给她爷爷喂饭呢。
她用手捂着口鼻,怪声怪气地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你爷爷得的可是痨病,没得治还传染。你们赶紧回去吧,回去别忘了洗个澡用艾熏熏,衣服用开水烫几遍……”
余小草把粥碗递给余航,站起身子,走到张氏面前,冷冷地看着她道:“你怎么知道我爷爷得的是痨病?你给他请大夫了吗?你又不是大夫,凭什么下结论?”
张氏被她的气势所慑,向后退了两步,嘴唇哆嗦了几下,才磕磕巴巴地道:“我以前庄里的邻居,一家子都是得痨病死的。症状跟你爷爷一样,先是咳嗽,然后咯血,病得起不来床!不是我不舍得钱不给你爷爷看病。痨病是不治之症,花再多的钱也的白瞎。不如省着点,供儿子读书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