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啊!”
一群老百姓打扮的刺客,疯一般冲向夏初七的花辇。
“护驾!护驾!”
禁卫军的人群里,无数人惊声呐喊。
场面原就混乱,没有想到,这时,人挤人的人潮里,腾地又升起一股股浓烈的烟雾,极快的在人群中扩散开。那烟雾呛人,刺鼻,就像是湿柴没有燃尽冒出来的浓烟,让人无法睁开眼睛。顷刻间,烟雾笼罩了街面儿,可怜的禁卫军不仅毫无招架之力,甚至连对手是谁都没有看清,就陷入了“被迫挨打”的局面。
“咳——咳——!”
人们纷纷捂脸咳嗽,浓烟里,看不见彼此。
“嘶——!”
马匹受了惊叫,还在扬蹄嘶吼。
“咳咳,快跑——”
“杀人啦,快跑!”
老百姓捂着口鼻,哭号奔走,互相挤压。
“保护皇后!”负责迎亲的兰子安目瞪欲裂,拼命拿手扇着面前的浓烟,却怎么也扇不开。而那些一直围在皇后嫁辇周围的侍卫,视线被浓烟干扰,早就已经慌了神儿。他们想要护着嫁辇,又不得不和不知从哪里挤过来的刺客厮杀。
风雪,浓烟,马嘶,人叫,蜂窝般混成一团。
夏初七坐在嫁辇之中,紧紧抿着唇。
嫁辇没有移动,只是时不时的摇晃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在冲撞,她一直是知道的。但她只是将后背靠在车壁上,没有去揭盖头,也没有出声儿,直到浓烟从嫁辇的缝隙里冲了进来,她才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屏住呼吸,她正想去揭盖头,一只手突地伸到了盖头的下面。那只手白皙如玉,摊开的手心放着一张干净的、浸湿过的绢巾。
“捂住嘴巴!”那人道。
尽管她不知那人说了什么,尽管她头上大红的盖头没有揭开,可绢巾上幽幽的香味儿很是独特,凭了她超强的嗅觉,那人到底是谁,很容易就分辨了出来。
东方青玄。他今儿果然给赵樽抬喜轿来了?
浓烟越来密集,越来越呛人,夏初七没法多想,也没法拒绝他的好意。闭上眼睛,她迅速将绢巾捂住口鼻。
花辇还在摇晃,动弹不停。晃得她头昏眼花,浑身发软。渐渐的,脑子昏胀着,她思维有些脱离,身上也像是没有了力气。她软软地靠在花辇上,慢慢失去了意识。
浓烟散开的时间,过得极为缓慢。
天上的风雪一直未停,在呼啸着驱散它。人群也在发疯一般吼叫着躲它。在一段极为漫长的时间之后,呛得人几近窒息的烟雾终是慢慢散开了,空间里也总算有了能见度。
人们放开紧捂嘴巴的手,面面相觑着,谁也不说话。
天地间,一片死亡般的静谧。
只见街面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不少尸体,一汩汩的鲜血,就流淌在他们脚下,与雪水混合在一起,染上了他们的鞋子。
让人惊悚的,不是尸体。
而是尸体里没有一个刺客,竟都是禁卫军。
静,仍然是死一般的寂静。
经过这样一场浩劫存活下来的人,每一个脊背上都生生透着寒意。他们无法想像,这到底是一群怎样的刺客,他们怎么会比训练有素的禁卫军还要有战斗力?他们魔鬼一般扑过来,杀入人群,却又无声无息的离开了。速度之快,如同电闪雷鸣,明明来了无数人,却又像只有一个人。进,同进。退,共退。他们像地狱的使者,在禁卫军之中来无影去无踪,把他们玩于掌中,视他们如无物。
一个!
两个!
三个!
四个,五个……密密集集的人群。
每一个人绝处逢生的人,眼睛都还是呆滞的,喉咙口也仿若被恐惧堵住了,发不出声儿来。白雪映腥红,雪花和鲜血混杂在一起,透着一道道幽冷的血红色光芒,刺痛人的眼,刨开人的骨,让人不得不沉浸在这一场噩梦里,直到迎亲执事官兰子安突然大声吼叫起来。
“完了!皇后的喜辇呢?”
一声吼叫,宛如晴天霹雳,重重击在了人心上。
大婚见了血光,原就不吉。
如今刺客除了留下一地的尸体,还带走了皇后嫁辇,这是一个足可以让在场无数人掉脑袋的大事儿。再一次的横生枝节,令死水一般寂静的人群,发出了“嗡嗡”的嘈杂声。他们疯了一般四目张望。
可天檀街上,哪里还有那一辆大红的喜辇?
兰子安目眦欲裂,咬牙切齿的一拂大袖。
“皇后都被人劫走了,还在发愣?快追!”
这一回,没有厮杀,没有刺客,可几千禁卫军,比之先前更加的恐慌。看着这一番混乱的情形,元祐眉梢一扬,骑在马上,幸灾乐祸的道,“兰大人,今儿小爷奉命娶亲,逗留不得,就不帮你们找人了。如今皇后不在,咱们也用不着避让。麻烦兰大人让让路,让小爷我接了新娘子回去,好交差。”
兰子安深深看他一眼,默然一瞬,让开路。
“小公爷请!”
四个字从他唇间吐出,带了一抹难掩的恼恨。可元祐似是没有察觉,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重重一挥手,领着一群晋王府的大婚仪仗,从禁卫军错开的街道中间走过。
晋王府那一辆花轿,由八个轿夫抬着,扬长而过。
兰子安清秀的眉目,紧紧敛着,回头看了一眼皇后銮仪边上那些吓得不知所措的丫头婆子,长长一叹,一边差人往皇城里向赵绵泽报信,一边指挥。
“追!一定还未走远。”
“追!”
“追!”
夏初七的耳朵边上一直安静的,安静得连风声都没有。
但是她的心里,却一直有着无法解释的喧嚣。一种仿若溺水的窒息和鼓噪感,就像在阴山皇陵的回光返照楼里,让她胸闷、气短、呼吸困难,身子似乎在不停往下坠。她理智想要挣扎,潜意识又想放弃,一直处于一种水深火热的两难之中。
“赵十九——”
她喊了一声,从梦中惊醒,方觉冷汗湿了里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