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七磨牙怒视,却听他沉了声儿冷唤。
“月毓!”
命令声刚下,秀雅端正的大丫鬟月毓,便托了一个盖着黄巾子的托盘入屋,恭敬地对他躬身施礼,声音轻柔。
“爷,银子来了。”
赵樽依旧冷冷的,“给楚七。”
“是。”
月毓一应声儿,托盘便递到了夏初七面前。
瞧着那托盘挺大一个,可上头的黄巾子却没有撑起来啊?
五百两,不能有吧?
夏初七琢磨着便掀开了那黄巾子,只瞅一眼,嘴就合不拢了。
“这……这是多少银子?”
瞟她一眼,赵樽轻托宽袖,漫不经心地醮了墨在卖身契上继续写画,那一张长得天怒人怨的俊脸上面无表情,声音冷意入骨。
“六两。”
“六两?凭什么?”夏初七气得声音尖了起来。
“若你寿命一百岁,便能再活八十五年。如此一来,每年便得五两八。六两给你,不用找补了。”
“你……王八蛋,老子和你拼了!”
一种被侮辱了智商的恼意让她差点儿没有背过气去。一时激动难捺,血液翻腾,她顿时化身尖利小母兽,忘记了“装乖卖傻混人生”的古代女人生存守则,闪电一般往赵樽身上扑了过去,那气势如鹰,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然,奈何。
她个头儿实在太小,脑袋只及得到人家的肩膀,明显不是对手,跳了几下只有逮了他写字的手,死死咬住了手背。
“啊!爷!”
月毓和梅子吓傻了。
她们哪里敢想,一个妇人敢咬王爷?
赵樽却没动,冷冷的眸子落在她头顶,不知在想什么。
冷!屋子里一阵冷寂。
直到夏初七嘴里尝到血腥味儿才清醒过来,这不是现代法制社会,而是皇权至上的封建王朝,而她咬的人还是一个高高在上的领兵亲王。悻悻然放开了嘴,她心虚地瞄他一眼,却见他不疾不徐的收回手,一双黑眸如古井里的水,半点波浪都没有。
“果然狗投的生。”
琢磨不透他的心思,夏初七想到自己和傻子两个的小命儿,声音放软了,姿态放低了,小手讨好似的在他手背上抚了抚,乖顺得像只猫儿,“爷,不碍事儿啊,小伤,小伤……呵呵呵,误会,纯属误会……”
“下次……”他声音极低沉,有着一丝难懂的暗哑,“决不轻饶。”
吁!
居然不计较?
还允许有下次?
不等她好好喘口活气儿思考,外头突然传来郑二宝气喘吁吁尖细嗓子。
“爷!出事儿了——!”
很快,那厮便风一般冲了进来,一脑门的冷汗。
“爷啊,炸了,炸了。送到神机营那个奇怪的东西,它炸了,还伤了人——”
夏初七心里一‘咯噔’,便想起自己制造的那些宝贝来,心虚感更重。
不料,赵樽却不太吃惊,只淡淡摆下手。
“备马,去神机营。”
末了,见她呆在原地不动弹,又回头皱眉一喝,“跟上!”
“哦……”
夏初七呐呐回应。
王爷骑着马,英姿潇洒。小厮跑着步,可怜巴巴。
出了西号,赵樽带了十来个亲兵,速度极快地往驻扎在驿站东边约摸三里处的神机营而去。夏初七还穿着那一身绑了小腿的怪异男装,跟在爷的马屁股后头,放开脚丫子才跟得上他的节奏。
汗水湿透了衣襟,她郁气更浓。
不过,这也提醒了她。
往后还得加强锻炼,这身子骨要换了她自个儿的,哪用受这份儿罪?
一行人刚入神机营驻扎地,便见数百名擐甲披袍的兵将等候在校场上,显然早已得到了殿下要来的消息,只等赵樽骑战马一现身,便齐刷刷跪在地上行了军中大礼。
“参见晋王殿下——”
赵樽冷冷地端坐马上,姿态高华,贵气逼人。
“起。”
“谢殿下!”
山呼海啸的声音里,夏初七一直在打量这神机营。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从装备看到纪律,她便可以肯定,这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在冷兵器时代,军队的纪律几乎决定了他的战斗能力。由此可见,赵贱人不止皮相好,治军还是有实力的。
“陈大牛,情况如何?”
他冷声刚落,队伍前头便出来一人,身形高大健硕,一件寒光闪闪的黑甲穿得威风凛凛,头盔上的红缨随步生风,只见他上得前来,按了腰刀单膝一跪,抱拳道。
“回殿下,那家伙炸出了一个三尺深坑,吴参将的一只腿都炸没了。”
浅眯下眼,赵樽踩了马蹬,跃下马来,没有看初七一眼,却十分自然地将手上马鞭递给她。
“走,看看吴参将去。”
陈大牛黑脸有些胀红,再次抱拳行礼。
“殿下,是属下照管不利,俺自愿领受二十军棍。”
赵樽淡淡瞄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拂下衣摆。
“前头带路!”
“是!”
陈大牛性子实诚,为人认死理儿。虽说斗大的字儿不识得几个,可自打他十五岁入营开始,行军打仗便毫不含糊。后来更是随了赵樽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军功,也凭着他那一股子虎气,坐上了金卫军左将军的位置。
“榆木脑袋。”
冷冷哼了声,赵樽从他身边经过,不理他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大步往营帐而去。
夏初七紧跟其后,见周围将士纷纷低垂着头,不敢正眼看他,心下不由恻然。
果然是一只活阎王。
正思忖,却听“阎王”冷冷道,“那物件儿叫什么名字?”
轻咳一声,夏初七差点儿被口水呛着,压着嗓子道,“粑粑雷。”
“粑粑……雷?”
顿步一下,赵樽显然不太明白,视线剜了过来,“说明白。”
说明白,跟他说得明白吗?
“其实就是,那什么……大便……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