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脸婆子一张润白的脸涨得通红!
她十几岁就做了宫女,在先皇后跟前当差。宫里熬了十几年,好容易学得了一手接生的活儿。
后来主子给指了一个侍卫嫁了,婚后生了一对儿女,日子本该美美满满的。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没过上几年好日子,夫君就病死了。她只得重操旧业,替人接生,赚些银钱养家。
因在宫里有些脸面,加上本事着实不小,经手的孩子无一死亡,宫里的那些贵人们都认她,京中的大户人家凡是有要生孩子的,也都找她。
不出几年,家里就攒下了一份产业,还在京中最繁华的地方买了一处房子。
她的长子已经娶亲,妻妾成群,靠着母亲,小日子过得滋滋润润的。
膝下还有一女未嫁,只是外头风传她女儿名声不大好,一个大姑娘家和家里的小厮们不清不白的,日子长了,下人们未免就传了出去。
倒不知真假,可那姑娘至今年已十八,还没有人家。这个年纪,在京都可算是大龄剩女了,这也是马脸婆子的一块心病。
没想到今儿弄巧成拙,让蒋诗韵无意中给揭了老底,她岂能不羞恼?
当时脸上就下不来,涨得跟猪肝一样,一双混浊的老眼里似乎生出了刀子,嗖嗖地朝蒋诗韵射来。
“姑娘含血喷人吗?这样的话也是胡乱说得的?不知道姑娘是哪个府上的,老身倒要问问你爹娘去,怎么把姑娘给教成这个样子?”
马脸婆子气得胸脯子上下起伏,若不是在西平侯府,估计就要扑上去把蒋诗韵给撕了。
蒋诗韵却无动于衷,岿然如山般站在那里,笑嘻嘻地看着马脸婆子一张脸由青变红、由红变紫。
“原来这位妈妈也知道什么是含血喷人啊?我爹娘是谁妈妈就不用知道了,只要你老人家尝尝这含血喷人的滋味就好了。”
蒋诗韵没工夫跟她扯皮,回了两句就弯下身子给世子夫人诊脉。
这才发现世子夫人身子实在是弱得吓人。
照这个样子,再来一波阵痛,世子夫人真的有可能交代在这儿,到时候一尸两命,就算不是她的过错,她良心上也过不去。
想了想,她对赵合道,“世子爷,还请您让让,容小女给夫人针灸!”
为今之计是赶紧把世子夫人给弄醒,好快些产下孩儿。
马脸婆子刚被蒋诗韵给堵得心窝子疼,这会子一听蒋诗韵这话,自觉抓住了把柄,冷哼一声:
“没想到姑娘不仅没教养,还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没见过生孩子还要针灸的。就算要针灸,也该由太医来,岂是姑娘你这样的人能做的?”
自以为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的马脸婆子,听不到蒋诗韵的还嘴,感觉心里稍微平衡了些,就得意洋洋地看着赵合。
“世子爷,不知道这位姑娘是府上哪位主子请来的?一个没经过世面的姑娘,怎能替世子夫人接生呢?”
赵合此时正在伤心头上,听了这话自是没有好气,淡淡地瞥了那马脸婆子一眼,冷笑道,“妈妈觉得她不行,那你来?”
这话很明显地含着轻蔑之意,那马脸婆子顿时气了。
“世子既然怀疑老身的能力,那就另请高明吧?”说完,冲那圆脸婆子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就举步朝外走去,一边走着还不忘了威胁赵合。
“老身要去见见长公主,让长公主给评评理……”
蒋诗韵冷嗤一声,低下头只管扎针。
赵合则失魂落魄地守在床前,顾不上去管那两个稳婆的面子和里子。
两个稳婆见世子连个挽留的话也没有,更加恼怒,气哼哼嘀咕着去了。
这里,蒋诗韵针灸过后不久,世子夫人就幽幽醒转,赵合一见妻子嘤咛一声醒过来,喜得泪流满面,一把攥住了世子夫人的手,含泪道,“素秋,你受苦了。”
“你,你怎么来了?”世子夫人一见自己夫君竟然守在自己床前,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感动,“这样污秽之地,你,不该来的。”
“素秋,你为我生儿育女,受苦受难,我怎能让你一个人承担?”赵合是个武将,没有什么花哨的语言,可就这些朴素的语言,却把世子夫人感动地泪水涟涟。
蒋诗韵被这对夫妻的深情感染,只觉得眼圈儿也有些发涩,可时间不等人,不能让这对夫妻再叙下去。
“夫人,您觉得现在如何……?”
世子夫人扭过头来,才看见蒋诗韵站在床尾。
她艰难地绽开一个微笑来,“蒋姑娘,又是你救了我……”
“谈不上相救,夫人只要把心态放宽,定能顺利产下麟儿……”
这个世子夫人想来是江南水乡的大家闺秀,总是过分柔弱,遇事容易多愁善感,这才积郁了不少的病症。
上次是因为思念夫君不好出口积郁成疾,而这次,怕也是别有缘由吧?
只是这是人家内宅之事,她也不好多问。
何况,如今也没有时间再问。
世子夫人谢过她之后,再转脸看向自己夫君时,忽然又伤感起来,她那双没了血色的素白小手紧紧地攥着夫君的,“我,我怕是不能再陪你了,只可怜我们的孩儿还没……”
说到这里,她眼中大滴大滴的泪水滚落到脸颊上,声音如同寒风里的落叶,抖落地几乎不成调儿。
赵合也是满面泪水,却还得安慰着妻子,“素秋,你别这么想,蒋姑娘在这儿,你和孩儿都会没事儿。”
似乎怕妻子不相信,他一把就扯着蒋诗韵的袖子,急切地问着,“蒋姑娘,上次内子病得那般重,你连药都不用就给治好了。这次,你也一定会让她渡过难关的是不是?”
蒋诗韵被他给扯得东倒西摇,虽然心里没有几分把握,可为了病人情绪稳定,她还是笃定地点头,“只要世子夫人按我说的做,就会没事儿。”
这个时候,她也管不了万一了。
不论如何,今儿她一定要保住世子夫人的性命!
“素秋,你听到了吗?蒋姑娘有办法能救你和孩儿呢。”蒋诗韵的话赵合还是信实了,喜极而泣底摇着妻子的手。
世子夫人苍白无血的脸上也泛上了一丝笑容,无神的双目重新有了光彩。
蒋诗韵见过许多这样的病例,有时候,一句话,就能让病人重拾信心。而信心,正是治疗过程中最不可或缺的东西。
稳定了世子夫人的情绪之后,蒋诗韵当即立断地吩咐屋里候着的丫头端一碗冷水过来。
世子夫人发作得很快,此时羊水已破,就算是实施破腹产也来不及了。再迟一刻,她腹中的胎儿很有可能因为缺氧而脑瘫。
就算是最后能产下,也给侯府带来巨大的创伤。
而世子夫人身子太过虚弱,宫缩不明显。她要做的就是刺激宫缩,让她快速分娩。
虽没有十分把握,可蒋诗韵也不算是剑走偏锋。
凉水很快端来,她毫不迟疑地吩咐丫头,“给夫人喝下去!”
两个伺候世子夫人的大丫头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
妇人生产用的都是热水,从未听说还能喝冷水的?
这可是数九寒天啊?寻常人喝冷水都受不得,何况是正在生死关头的世子夫人?
连太医都不敢这般折腾,这姑娘是真懂还是不懂装懂?
外头就守着长公主,一个丫头对另一个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丫头接过了碗磨磨蹭蹭地往床前走去,另一个丫头却蹑手蹑脚地挑了帘子出去了。
蒋诗韵眼皮儿一撩,一声不吭地抢过了那丫头手中的冷水碗,在一屋子人目瞪口呆中,就给世子夫人灌了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