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止声，想着这话有够打击人的，狂暴猪的自尊心受伤了！

　　“梨子，你还记得吗？我已经死了。”狂暴猪苦笑道。

　　肖凡愕然，往昔的记忆潮水般涌入梦境，就在他很清楚地认知到，当前遭遇的确为梦境之时，周边的场景越加显得斑驳而空旷，枝叶凋零，近处的乔木甚至大范围流失，包括眼前栩栩如生的狂暴猪，惟妙惟肖的面容和身形，与及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正在逐渐变得透明，越加隐约。

　　隐约的还有那个熟悉的语声：“我不陪我去，我也得跟着你……我跟着你……”

　　“为什么要跟着我？”

　　貌似时间紧迫，肖凡下意识提高了音量，高声问道。然后他就醒了，由卧床间一翘而起，随手就在附近一番摸索，当然除了被单什么也没摸到，跟母亲同住，床伴就别指望了，何方静、蓝水蓝、汪明明均被隔离开来，他休眠所在的独立空间，仍然是这间书房改装的卧室。

　　“我想跑来的……没跑掉，你磁场比较强。”

　　肖凡仿佛听到这句说话，又觉得应该是自己设想出来的，因为他已经醒转过来，常理看来，他不可能听见梦里的对话。语气倒是挺像的，幽默，调侃，很像狂暴猪生前在朋友间的交谈习惯。

　　这会儿终于貌似醒悟过来，跟自己如影随形，那个看不着摸不着的影子，很可能是已死的狂暴猪留下的电流波段。而进一步思虑下去，当初向狂暴猪叔婶承诺过的，要去案发现场，寻找捕获狂暴猪的生物电残留一事，至今未及成行，肖凡也觉得羞愧且歉意涌生，这回事早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得找姬青青商量一下，她断定有办法，纵然做不到，好歹也有个交代。而想到需要求助姬青青，肖凡又大感别扭，这位灵魂伴侣巴巴等着他删号呢，可他没同意还在其次，一意孤行之下，居然就此解决游戏时空的负压问题，身体衰弱的状况一并解除，这样的结果，面对这个客观事实，姬青青脸上可有点挂不住。

　　肖凡认为，很应该照顾到姬青青的脸面问题，但他对姬青青脸皮的厚度，认识尚嫌不够深刻。所以他先跟聂语晴通了一段激情四溢的电话，直到被明确地否定后，再次登入魔道，正迟疑着怎样跟姬青青开口，不想这位灵魂伴侣先开口了。

　　“魔尊已死，梨子哥与青青之间再无隔阂。”

　　肖凡“哦”了一声，根本没往心里去，说道：“有个事还得咨询你一下，一个人死了，尸骨无存，能否通过生物电的残留，让他恢复神智、记忆这些？哪怕是在魔道这样的虚拟时空。”

　　“狂暴猪。”姬青青顿悟，应声道：“他死在你们的世界里，活不过来了，纵然曾有过弥散在时空中的魂魄碎片，也无法进入魔道时空，就算他的魂灵能被超脑捕获到，以粒子态重新构成的讯息波段，或为草木山水的组成部分，或再次凝结为智能生物，亦非狂暴猪这个人物角色。”

　　她察觉到肖凡阴郁的情绪，重复了一声：“他死了。”

　　好半晌后，肖凡应了一声：“知道了。”

　　他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再无反馈讯息，姬青青早已不知所踪。

　　…………

　　魔尊之死，并未在魔族中掀起轩然大波，总之他早已不存在，在玩家的魔道经历中，这个大魔头，理所当然的反面人物，只是传说中的剧情ＮＰＣ，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更何况，他飘然远遁前留下的图腾，给魔族同胞淬炼魔躯、顿悟功法的石柱法阵，并未因他的逝去而消失，依然安如磐石般矗立于魔帝宫。

　　但影响还是很大的，带来的后续波动，甚至危及到种族存亡。

　　起初只是战王俄尔伦的独立行为，悲愤于魔尊神魂俱灭，他哭天喊地，指天怼地，也是族裔里闹得最欢腾的一个。囿于他强大的实力，超然的地位，素著的威望，各种丑态毕露，不体面的举动谁也没跟他多计较，何况不管他怎样发泄，初衷总是正义的。

　　至少就魔族同胞看来，战王是在哀悼魔尊的逝亡。

　　图腾印记至今犹在，但魔尊作为魔族的精神图腾却再难依仗，所有族裔，甚至包括冷风暴这个亦人亦魔的高端战将，亦感到心底里空落落的。

　　事情接下来的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丧心病狂的俄尔伦，竟将这股悲愤之情转化为滔天的战意，向广泛存在的人族发起挑衅。

　　如今无尽海、寒武大陆、玲珑位面与及大量做过系统记录的生态位面，恋栈不去的人族，极大程度上均被玩家所占领，玩家这个物种，处于游戏世界，是不死不灭的存在，杀死了也能复活过来。这个道理战王并非不懂，早在冷风暴脱颖而出之前，就有大批归顺的玩家加入过魔族阵营，那时候的战略目标，指向的还是被玩家占领的地盘领域。

　　更令人意外的是，如此必然徒劳无功的行动计划，竟然得到大批量魔族战将的齐相拥趸，有权有势的战将，纷纷向魔族内部发布猎杀人族的任务，这分明不符合常理！

　　冷风暴千算万算，等着人族强盛之日，预见中人族鞭骑所指的征伐没等到，却等来了战王这样的猪队友！俄尔伦躁狂的行为，头脑不清醒的发泄，必然会把魔族推向万劫不复之境！

　　不久后，爱飞儿咨询冷风暴的意见看法，他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这样不合理的做法，也会在魔族阵营里得到大批拥护者。

　　正因为这是游戏剧情的自然推演，这些或重要或名不见经传的战将，只是剧情的一部分，看着智能程度很高，其实不过是扯线木偶，跟着剧情走而已。

　　超脑运转的剧情走到眼下这一步，认为魔族该灭亡了，所以魔族同胞勇猛精进，在一个不恰当的时机，找了一个十足脑残的理由，勇敢地走向灭亡。

　　如此而已。

　　也正因为冷风暴并非纯粹的剧情人物，他有着身为玩家的自觉和思考方式，结合他的利益取向和价值判断，所以才会觉得不合理，不理智，不符合逻辑。

　　如今普遍存在的神级、超神级玩家，断定觉得很合理，这正是顺利剪除魔族阵营、进行种族屠杀的良好契机，道德和剧情设计上都毫无阻滞，魔族的存在，就是玩家们刷怪攒积分的最佳渠道。

　　更令冷风暴悲从中来的，是爱飞儿的态度。这个女人谈到战争和对人族的征伐，美丽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洋溢着亢奋的光芒，这果断是取死有道。

　　冷风暴确信，他有责任救她，他要对她进行思想再教育，他要带她离开无尽海，离开玲珑位面，他们要躲开这个灭顶之灾。

　　那是新的世界秩序开始的地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