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年前的水云市还没有钢筋混凝土的高楼大厦,有的只是一间又一间的木屋土房。
倒退二十六的水云市在李杰的眼里显得格外的纯天然。
不仅是环境,就连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也是另一番景象。
在李杰成长的岁月里,虽然马路越来越坚硬,楼房越来越高,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却像被一种莫名的距离所隔绝了。
甚至于,在一幢楼中生活多年的人都不知道对面那家防盗门后住的是什么人。
还有四天,就是邵清前来租房的日子了。
本来李杰百密一疏,忘记了这二十六年后所印发的钞票,在这个时期还没有发行,所以李杰的吃喝成了最大问题。但在李杰安心等候邵清上门的几天里,算是领略到了这个时代中人际交往之间的那份可贵“乡亲”。
这两层木楼里都是一户连着一户的住家,只在第二天的上午,所有的住户都从那位中年男子口中得知老王家的侄儿搬来住了。
就好像他们知道从海外才归来的李杰没地吃饭一样,或者他们认为自己身为地主就该尽一份情谊。几乎是用争夺的方式,每天都会有邻居万分热情的邀请李杰去他家做客。
几日间,李杰不仅免了吃饭的担忧,而且还与这幢楼里的邻居们都变得熟络了起来。
当天那位跟李杰第一个打照面的中年男子就住在隔壁紧挨的一家。中年男子叫周通旗,是本市第二塑料厂的工人。
原本这家的主人老王在走的时候拜托周通旗照料房子,并且还跟周通旗:如果你需要可以将房子租出去,至于钱你自己用就可以了。
现在李杰这个侄儿来了,接管了房子。周通旗却反而像是欠了李杰什么似的。其实他也没做错,只是觉得自己私下张贴了租房告示有喧宾夺主的意味。
所以每天晚上下工回来,周通旗都会跑到街道办事处去询问一下,并且回来后就跟李杰汇报房子的出租情况。
这让李杰好生尴尬。面对周通旗的热情,内心微微愧疚的李杰好生劝慰他:不用太在意。如果有人租房就直接领来好了。不过李杰特意提醒他,自己有个坏毛病,因为从算过命,所以如果合租的人是姓邵就没问题了。并且必须是叫邵清的男人。
周通旗本是起疑,这租房的人姓什么叫什么谁能控制得了?要不当初租房的告示上就干脆直接写寻找邵清一名男子好了。
尚好这个时代的人对算命还颇不陌生,很多老年人也是跟李杰一样对接触人的姓氏与生肖都极度忌讳。
听后的周通旗也不再什么,默默的头。赶紧的跑到街道办事处去,郑重的告诫了一番:非邵氏清名不租!当天周通旗被一群大妈们大骂封建迷信而变得满脸通红尚且不提,他依然坚持着这个要求。在他心里:老王临走前将屋子拜托给他就是对他的信任,现在屋子的新主人回来了,他就一定要给对方一个满意的交代。就算因为李杰对租户名字的古怪要求令房子一直都租不出去,也是一个交代……
李杰耐心而又焦急的等待着。他知道邵清一定会出现,但自己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走。那无时无刻都从李杰头灌输进来的那股能量,就是他能够继续待在这个时代的唯一依仗。李杰清楚,当有一天能量耗尽之时,也就是他离开之日。
就在李杰住进屋子的第四天傍晚,从街道办事处急匆匆跑回的周通旗敲开了他的家门,一见面即刻兴奋的告诉他:“有人租房了!我刚刚才从街道回来。人家告诉我,租房的人一会就到!”
并且周通旗还满脸古怪的盯着李杰道:“我特意询问了租客的姓名,真的就叫邵清。刀耳邵,清水的清。还真的给你中了!我当时听到都蒙了!”
闻言的李杰立即一骨碌从木椅上跳起来,欣喜的同时也是感激着周通旗连日来为这件事所作出的努力。要是想在二十六年后再找到这种好邻居,真是的难了。
高兴的李杰上下摸摸,也没什么可以报答的。遂从怀中掏出一包香烟,客气的递了一根给他。后者也是终于完成任务后心中的大石落下,欣慰的接火起狠狠抽了两口。
“这烟真香!国外的吧。这牌子没见过呢!”周通旗夸奖着手中这二十多年后的香烟。
李杰很大方的直接将香烟整包塞进他手中。后者推辞被他坚决阻止:“我知道这些天辛苦你了。我也没什么好东西,一包香烟不要客气。”
周通旗开心的将这包“国外”来的稀罕货心的塞进口袋,随即嘱咐道:“办事处的人已经去通知那位租客了。估计再过一会就会来了。你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我们都是邻居,没啥好客气的。”
“恩。没事。一会我自己接待就行了。只要是叫邵清就行。”李杰感激几句后,送走了周通旗。
过了大约一个时后,就听见木楼的楼道里有人上来,还听见有人在问:“请问,垄坊里47号是哪家?”
周通旗刚好出门,随即招呼道:“我们这里就是垄坊里。你是来租房的吧?你是叫邵清吗?”
“对对,我就叫邵清!”
听见话的李杰赶忙开门出屋,站在门口冲着楼道口大喊道:“邵清,我在这里!”
此时在李杰面前的邵清不过二十五、六岁,留着齐齐的短发,身上穿着白衬衫,拿着一个旅行包,一眼望去显得很干净。哪里还有一李杰曾经看过的五十多岁老乞丐的糟蹋样。
周通旗指着李杰介绍道:“喏!那就是47号的房主。你要租房就找他去吧。我是住隔壁的邻居,有什么要帮忙的就知会一声。我叫周通旗。”
“谢谢了,周哥。”邵清礼貌的回答着,随即拎着包裹满脸笑容的走了过去。
李杰将他迎进房子后,即刻迫不及待的道:“你是邵清吧。你是要住房吧?好,没问题!”
李杰的过度热情让邵清明显的楞了下。他弯腰从包中取出身份证双手递过去后道:“这是我的身份证,你看一下。”
虽然此时的邵清年轻了二十多岁,但从眉目间李杰也不会认错。李杰只是随意扫了一眼身份证就还给了他,一回身指着两家房子道:“你睡这间,我睡里屋。”
“额……”邵清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怎么他也是第一次来的租客,怎么房东什么都不问就答应的这么爽快。而且来时他还听人了,这间房子的主人脾气很怪,非要找个姓邵的人才给租。
瞅了几眼后,邵清确认房东不是他认识的人。但这位房东给他的感觉,却像是专门为了等他来的老熟人一般。
“房东,我们还没谈租金呢。”邵清四处打量了一番后望着李杰郑重问道:“不知道这间房子的租金是多少?”
李杰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100一个月吗?”邵清有些犹豫。虽然他看着这间房子里里外外都显得很整洁,而且还是二层的楼房,要100一个月也不算高。只不过他现在才刚刚在公司上班不久,一个月的工资只有500到600左右。这一下就要了他五分之一的开支。
李杰笑了:“我的意思是,你多少就多少。我无所谓。”
邵清有些纳闷了,使劲了盯看了几眼对方后,实在忍不住问道:“我们以前认识吗?”
“不认识啊。”李杰摸了摸鼻子,猛然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态度太热情让对方起了戒心。赶紧解释道:“哦……是这样。我刚刚从国外回来,一个人住有些闷。所以想找个伴。至于租金,你不用放在心上。看着给就好了。我不缺钱!”
邵清打量着李杰的装扮确实很时尚,也信他是海归人士。默默算了下后道:“恩。我才上班,所以工资不是很高。你看五十一个月可以嘛?就是八十也行。”
“行行!”李杰大笑着帮他将旅行包拎进了房间,回身见他还在发愣。随口道:“都是年轻人,老钱不钱的多俗。我租房,你来租,就这么简单。”
邵清了头,面色还是有些犹豫。“有件事,我得跟房东你提取下。你要觉得不行,我就不租了。”
“我叫李杰,你有什么事情就吧。”李杰笑着,他不相信自己这么无所要求,还有什么可以阻止邵清来住的。
“恩。李杰。”邵清脸红耳赤的道:“其实我不是一个人来住。还有我一个朋友……恩,是女的。”
“哦。”李杰懂了,赶紧道:“我不管人数。你一个人住也好,两个人住也好,都是付一间房子的钱。”
“不是这个意思。”邵清以为李杰没听清,忙提高了声量道:“是我和我女朋友一起住。”完后,还偷偷的看看门外有没有人听见,那副表情活像一个正在偷窃的贼般。
李杰眨了眨眼,没有明白过来。“女的就女的了。”
邵清吃惊的望着李杰:“我之前住的房东就是嫌弃我与我女朋友一起住,败坏风气,所以才把我们给赶了出来。你不介意吗?”
李杰哈哈大笑着拍着他肩膀道:“伙子,我是国外回来的。什么没见过。你跟女朋友住,我丝毫不介意。”
邵清顿时开心不已:“真的嘛!那太好了。李杰,你真是大好人!我跟我女朋友约定了今年年底结婚的,绝对不是其他人想的那样。”
李杰一把搂起邵清的肩膀,生怕他跑了一样。安慰道:“在国外,只要两情相悦,男女同居很正常的。他们是少见多怪。再过二十年,这些都不算事。”
“是是,我也是这样想的。”邵清就像遇到了知音般,瞬间与李杰拉近了许多距离。“你是国外回来的?不知道是哪个国家?”
“大洋国!”李杰炫耀般的笑道:“大洋国有个叫帝国大厦的,你知道不?”
邵清猛头:“知道,帝国集团!我曾经在学院里上外语课的时候学过。你去过帝国大厦?”
李杰嘿嘿笑着:“当然啦!我告诉你啊。帝国大厦一共有00层,最高的一间是整间的计算机……对了,你也跟我聊聊你在公司的事情。”
“恩!”邵清重重的头。面对着这位新房东至始就表露出的热情好客,也面对着自己羡慕的海归人士,坦诚的将自己所有一切都一五一十的相告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