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中,谈话依然在继续。
以老者的身份,竟说觉得可怕,听起来似乎匪夷所思,可明帝丝毫不奇怪,修为境界越高,对这寰宇了解越深,心中敬畏反而越强,他深知,即便以自己如今境界,相对这茫茫星空来说,仍旧不过是沧海一粟。
“您真能肯定是他么?”沉默一会,明帝道。
“虽未谋面,但此前你也听到了他和樊城那小子的对话,这世间,除了他之外,还有知道佛字的存在?”老者唏嘘不已,脑海里依稀浮现当年的画面,那人慈爱的看着自己,叹息着说:“痴儿,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真不可思议,世间竟有这等存在,万年岁月也无法在其容颜上留下丝毫痕迹。”明帝若有所思道。
“哦?”老者白眉微挑。
“先前我看过,他的容貌,和当年你见到他时,一样年轻。”明帝感慨,好像觉得很难以置信。
凉亭之外,众人震惊也仍旧在持续。
宁不空呆呆的望着凉亭对面那两道远去的模糊影子,颇有些如初梦幻般的感觉,若说诸圣对他来说,是天神般的存在,那明堂大帝,无疑就是神帝,可如今,他不仅见到了几位“天神”,还见到了“神帝”,并且先前彼此间的距离是那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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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南王三人也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面面相觑一番,不由苦笑,本来还以为大帝出现,苏子必退,不料大帝毫不阻拦,还让自己三位让行,这简直是最让他们意外的事情。
“爹。”此前四圣交手,后又有大帝现身,风雪舞始终没机会参与,这时风平浪静,总算能开口说话了。
镇南王微微一愣,旋即脸上浮现温和慈爱笑容,心想,自己本就不愿对付苏子,如今这局面,不是正好么?想了想,笑意更浓,对风雪舞道:“苏先生之学识,便是为父也甚是钦佩,雪舞你有幸拜在先生门下,今后务必用心用力,别像以前那般胡闹。”
风雪舞俏脸不禁略红,嗔道:“爹,孩儿也不小了。”心中还有半句没说出来,哪有你这样还像小时候般教导我的。
镇南王见了,爽朗大笑,其身为当年明堂军中头号大帅,行事风格也向来不拘泥于小节,当即对苏念拱手道:“苏先生,告辞。”
不远处,定西王神情看不出喜怒,也道:“今能和苏子交手,虽不能尽兴,但也了了不少遗憾,拜别了。”当即,乘着战车,轰轰隆隆的破空离去。
云石溪深深的望了眼那两道模糊影子离去的方向,继而若有所思的看着苏念,含笑道:“苏子有空,不妨来太庙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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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诸圣离去不久后,无数道传讯符和信鸽,立时像烟火般朝四面八方散去。
苏子入中原,这无疑是天下头等大事,牵动所有生灵的心弦,而今事情拉下帷幕,结果已出,各方势力留下的暗子,在震惊过后,第一时间就向各自背后之人发出传讯。
南疆。
一个女子行走在山野间,脸上带着妩媚笑意,她寸缕不着,然而四周自有无数鸟儿,衔来绿叶果子,笼罩其身,看起来就和穿了件衣服一样。
不一会,她走到一条小溪边,就地坐下,白皙的小脚放入水中,很快便有密密麻麻的鱼儿,围绕着她的脚亲切游动。偶然间,一条小红鱼滑进了她的脚趾缝里,她受痒的咯咯笑出声,探出手去抓那小鱼,那小鱼也不反抗,落入她掌心,惬意的翻着身子,吐着水泡。
无论她做什么,这四周生灵,皆把她当做中心,对她亲切,好像她就是天地,而这世间能做到这等惊人之事的,只有一人,被称作天之化身的正义教教主,玄一。
正无暇粉嫩的小手,抚摸小红鱼的背脊,玄一忽然神sè一动,伸手朝空中一探,一张白sè的灵符,立即显化出来,悬浮在半空。
玄一小心的将鱼放回水中,眼眸里shè出一道白光,那灵符上顿时飞出一个个白sè大字,在空中排列成句:“三圣败,明帝现,令三圣退,苏子入中原。”
很简单的一句话,但玄一何等智慧,马上就明白其中蕴含的所有意思,玉颜上流露出强烈的震撼,苏子入中原,在天下所有人看来,都是不可能成功的事情,可这结果,竟是推翻了天下所有人的想法。而玄一更注重的,不是结果,是过程,三圣居然败了,震惊,百年不出的明帝,居然现身了,更震惊,明帝不但不对付苏子,还让三圣给苏子让路,玄一已经不知要用什么词语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深吸口气,她情不自禁的望向西方,她很想知道,此刻那一位,究竟在想什么。
西域,rì月岛。
余小安挥手散去空中那行字,先是皱眉,然后失神道:“苏子?这天下局面,已平衡了上千年,怎会突然出现一位这样的人物?”
与此同时,五疆内外,举世皆惊,苏子自镇世殿内败四圣后,再败明堂太庙三圣,且在惊动了明帝的情况下,还安然入了中原,这则消息,直接如天外星辰落地,震得整片大陆地动山摇,人心翻滚。
中原,天下第一城,云阳。
平安居,一间普通的小茶馆。
茶馆里内坐满了人,说书者正眉飞sè舞的一拍桌子,道:“先不提当初的四圣,只说如今三圣,那都是何等人物?镇南王风天征,曾随大帝剿灭京都叛乱,后扫平南蛮,征战天下,定西王爷步万里,直入西域,斩下了当年西域大王的头颅,还有那太庙的云石溪,据说是来自云霄宫的大人物,活了上千岁,这样三位传奇大人物,联手之下,竟硬生生的被苏子给击败了。”
“三圣一败,终于惊动了百年未现的大帝……”说到这,他故意停了停,端起茶杯悠闲的喝起茶来。
下面的客人们顿时不依了,不少人焦急的大喊起来:“后面呢?大帝和苏子交手了?”
“非也,非也。”瞧见众人焦急之sè,说书者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得意道:“谁也想不到,大帝不仅没和苏子交手,两人还在凉亭外相谈甚欢,最终大帝更让三圣给苏子让路,拱手送苏子入中原。”对这结局,他倒也很想改动一下,可是他很清楚,无论谁败,他这个说书者都讨不了好,敢说大帝败,自己就没法在这喝茶了,等着被人请进小黑屋喝茶,说苏子败,那些痴迷于《道经》,崇拜苏子的人则饶不了自己。
果然,这个结局皆大欢喜,大帝送苏子,没人认为大帝实力不行,只会觉得大帝礼贤下士,而苏子连大dì dū要以礼相待,同样也说明了苏子很了不起。
只是说书者,终究还是按耐不住自己的本xìng,眼珠一转,道:“但是,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恨和爱,若大帝和苏子当真是第一次见面,怎么可能相处得这般亲密。”
“快说快说。”下方众人登时来了更大兴趣,纷纷催促。
说书者拂了拂胡须,说道:“大帝和苏子,那是何等人物,一个意念,就能穿梭万里。实际上,他们本体,的确是第一次见面,但意念,在很早以前,就在云端相遇,时常把酒言欢,促膝长谈……”
而说话者和周围听众都不知道,此刻在茶馆门外,正站着三人,一个佝偻老人,一个绝sè美人,一个青衣少年。
“老师,还进入歇脚么?”尽管强忍着,可老人嘴角的弧度,却泄露了他的情绪,他在偷笑。
少年面露无奈,道:“罢了,径直去云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