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海突然间的发问,自然不是临时起意,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把握东陵侯的性格,今后与其打交道的日子不少,这一点还是有必要的。
不过从东陵侯的回答来看,其并非一位迂腐之人,而匆忙之间的回答也没有谎言的余地,倒是一个好打交道之人,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双方目的不冲突的情况下。
东陵侯此刻也回过味来,他没怎么在意宁海的试探,或者说这一番试探反而让他放心了许多,因为会如此试探,说明自己身前这位仙宗长老确实有长远合作的打算,而并非一时的盟约,这样一来对天朝也好,对整个东陵郡也好都是好事。
两人并未耽搁多久,等东陵侯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两人便迅速赶往前线……
烽火连城,浓烟四起,南方被叛军占领的十余座城池,已能看见因战争而起的破败。
在最新占领的一座县城上空,黑色的雾气笼罩整个县城,里面不时地鬼物的哀嚎声,似魔音贯脑一般,摧残着剩下还活着的百姓耳膜。
城中百姓壮若癫狂,面目狰狞,如同那些信徒一般模样,仿佛不存丝毫人性。
就在县衙府邸内,一个高大的身影,端坐在太椅上,周身黑烟腾腾,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小,看得人心生惧意。
此刻堂下一位脑袋凹凸不平,形貌奇形怪状的青皮小鬼,对着太椅上的身影点头哈腰,叽里咕噜说着鬼话。
那太椅上的身影一脸怒色,听完青皮小鬼的汇报之后,喝道:“我等信众以逾百万,且皆受异法加持,怎会停止不前,那前方的数万鬼兵是豆腐渣不成?”
青皮小鬼惶恐不安地说着,听得太椅上的身影渐渐脸色平息,大声喝道:“告诉前方鬼将,若是明日还拿不下三水关,本城隍要让他魂祭鬼门关!”
青皮小鬼连忙点头,然后化作阴风,离开了大堂。
那位自称城隍的身影,一身黑气尽消,露出身形,黑袍玉带,一手持令,眉间有一红印,仿佛眼睛一般,除此外与常人相差无几,倒不似方才那青皮小鬼一般狰狞。
城隍一脸凝重,前方战事的推进之慢超乎想象,这东陵郡内驻扎的军队反应过来之后,其组织能力与反抗力度实在出乎意料。
再加上之前的攻城顺利,令城隍有些大意,就在这县城北方五十里外的三水关吃了一个闷亏,让城隍心情有些郁结。
这三水关乃是浦、玉、槐,三条贯穿整个东陵郡南部的大河的交界之地所铸关口,历来都是有重兵把守,加上鬼兵无法渡水,只能强撼三水关。
城隍也想过铺路搭桥的手段,但之前自持手中鬼兵甚多,因而不屑此等手段,可当想用计之时,却只能悔之晚矣。
因为对岸已经布守完备,对于这些偷袭之法早有应对方案,而负责从其它方向攻破的诸多队伍似乎也未曾有捷报传来。
莫非同样遇到阻碍了不成?
三条大
河将东陵郡南部切断,而东陵郡南部本来就是地广人稀,之前靠着此特点才免得东陵侯将信徒赶尽杀绝,但现在看来,或许从那时起,便已在东陵侯算计之中。
三神教汇集,以冥教为称,之内不乏明眼之人,自然看得出他们遭了算计,但此前为求自保,只能如此作为,因而时间对于他们来说极为重要,若不能快速渡过三条大河,组织起足够的军队然后献祭鬼门关,那鬼国之梦无疑将要宣告破产。
这也是城隍焦急之事,只是现在冥教高层战力尚在守护鬼门关中,因而无法上前线支援,而祂也要守在此地,张开阴鬼云霾,为之后移动鬼门关做准备,因此无暇他故,只能在此地干瞪眼。
只希望东陵侯反应慢点,一旦成功突破,那便大局已定了!
就在城隍心急如焚之际,东陵郡最南部的一处深山里,那绵延无尽的翠绿已被染得漆黑,无穷大山被那黑雾掩埋,若隐若现间,一个似虚似幻的门户屹立虚空之中,那门户之上无数纹路仿佛述说着天地玄奥,浸泡在黑雾之中不时地发出阵阵鬼音梵唱,阴森恐怖之际,却又给人圣洁之感,矛盾无比。
而在门户之外,数十道悬空的身影,如虚空坐莲,盘坐空中,双手不时地掐着种种玄妙的印诀,嘴里还不时口颂奇异的语言,如鬼魅在低声吟唱。
那接连天地的门户随着这些身影的动作,开始微不可查地律动起来,随着那门户的一丝丝颤动,笼罩山脉的黑色雾气有规律地自行搅动起来,并不时地向远方扩散而去……
东陵郡南部,高空上,奇异之景不停运作,无匹的黑暗正向着整个东陵郡南部蔓延,而散布在南部三条大河边缘的十余座城池上空,那一片片黑云似乎因此而悸动起来,那一座座城池府衙的大堂中,占据人文枢纽的诸位城隍眼中精芒一闪,兴奋地看着南方,嘴里喃喃地说道:“终于要来了!”
三水关内,关口之中的几位将领却是一脸凝重,那南方一股恐怖而阴冷的气息不断壮大,并坚实地朝着北方而来,仿佛滚滚大势,不可阻挡一般地前进。
同时,随着那股气息的不断逼近,那些关口前受到牵制的鬼兵周身黑气一抖,身形顿时壮大几分,原本专破法力真元的弓箭对那些鬼兵的威胁竟也大减。
关隘前的城墙上,无数鬼兵悍不畏死,利箭呼啸而过,穿透胸膛,留下大洞,不一会儿又被身上的黑气修补,完好无损,直看得人心发麻,好在三水关上的士兵皆是精锐之士,这种场景还不足以突破其心中底线。
整个数丈高的城墙已是近半成了乌黑之色,到处都爬满了鬼兵,稍不留神,便有鬼兵捉准空隙,然后爬上城墙,欲开前路,每当此时便难免有士兵受伤,而哪怕之后快速将其赶下城墙,其损耗与杀敌也不成正比,几日的冲杀还未击垮这些士兵的意志,足见其厉害。
而墙头上,远远观望的几位将领,却是忧心忡忡,他们能感到那庞大的鬼兵队伍并未折损多少,对方只怕是想将他们活活磨死。
而
己方士兵虽然士气依旧高涨,但毕竟乃是血肉之躯,已有疲乏之态,而且一旦受伤哪怕处理及时,战力也将大打折扣,此消彼长之下三水关被攻破也只是迟早的是,只希望能多拖一段时间,他们只盼东陵侯能早点前来支援。
哪怕战况焦灼至此,几位将军依旧没有出手的打算,这并非是他们贪生怕死,而是那些鬼兵中的高端战力同样也未动作,他们担心自己一旦出手,被空耗战力,万一出现破绽,那时对方捉准时机,将他们诛杀,整个三水关怕是会顷刻间毁于一旦,因此除非到了最后时刻,他们不能轻易出手。
而河滩之上,鬼兵黑压压的一片,最后方,一个黑气几乎凝结成铠的鬼将,双手拄剑,眼睛死死地盯着城墙上的那几位将军,眼中绿幽幽的火焰跳跃着,似在等待大鱼落网。
就在此时,突然一阵阴风吹过,一个青皮小鬼出现在它面前,五短身材,狰狞而又猥琐,一嘴奇怪的语言,向鬼将传递着来自城隍的命令。
鬼将听完之后,深深地看了城墙上一眼,然后震动空气发出声音:“告诉城隍大人,明日某定当拿下三水关,如若不然,某甘受魂祭!”
青皮小鬼叽里咕噜又是说了一阵,然后再次化作阴风而去。
军令已下,鬼将自然无法再实行之前温水煮青蛙的战术,它身死之前也是一代名将,化作鬼将之后同样不差,只是为将者以战术为主,不以战略为要,既然上面已经下了命令,那它也只好改变战术。
眼中鬼火一阵闪烁,拄地的剑蓦然拔起,鬼将长剑向天,魂音传遍战场。
数万鬼兵周身黑气一涨,然后如潮水一般向三水关涌去,似要淹没这座南北关隘。
同一时间,发现鬼兵不再如之前一般的蚕食战术,进攻力度顿时强上数倍,城墙之上的压力大了不少,一时竟有冲垮防线的趋势。
好在三水关这边将士经验老到,对此反而感到高兴,因为这样一来,对方的优势被自己放弃,虽然三水关任处劣势,但据城而守也并非难事,反而能让他们见到胜利的曙光。
只是高兴之余又不免有些担忧,对方改变战略,要么耐心消磨,要么另有盘算,若是前者自是好办,若是后者,那就糟糕了。
怀着此种心情鏖战数时,城墙之上已经堆积了不少尸体,那是牺牲的三水关将士,而另一方面,鬼兵不再消耗战后,也开始大量出现死伤,无数肢体残缺的鬼兵化作黑烟散去,虽说如此,战况却对三水关将士依旧不利。
局势至此,几位将军眉头紧锁,依旧未曾有出手的打算,他们的眼眸紧紧地盯着鬼兵军阵的后方,那里,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在酝酿,几位将军眉角直跳,强行压抑出手的欲望,他们知道,在数万鬼兵的牵制下,要与那气息的主人一战,那是找死。
因此唯有等那股气息的主人主动出手,他们方有战胜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