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欢有些目瞪口呆地望着季泠, 就这水准叫人舌头都要吃掉了的还让人失望?也不知道少夫人在京城时都吃的什么山珍海味。
不管怎样季泠这回私自出府算是无惊无险地过了,事后也没听到任何风声,至少楚寔 就没来问过季泠。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这几日都很忙,晚上皆歇在外院。
楚寔的确很忙, 一府知府除了忙碌公务外,还有数不清的应酬往来, 对上司的、对下属的, 还有上头派下来巡查的官吏, 还包括致仕回乡的老大人。
这日楚寔便在宝和楼设宴款待刚从内阁致仕的顾宝均顾大人, 席间诙词妙句不断,欢声笑语朗朗, 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这样的席面,只要掌柜的能凑得上趣的都要上赶着来露脸, 负责伺候这个雅间的正是那日伺候季泠等人的堂倌李。
这李堂倌见在座的诸位大人都有些熏熏然了,气氛也到了最佳处, 于是也凑趣上前讲些楼子里闹的笑话来娱乐各位大人。
“那日我们楼里来了两位女客, 还带着个小子,一进门就要三楼的雅间,小的还以为是遇到了贵客, 哪知道等唱完菜名后, 那领头的女客居然问价,然后一道菜一道菜的相加,刚好凑够五两银子,不多也不少。这世道啊, 真是什么人都有,小的就是想破了头也没想出来会是哪家的女眷?”堂倌李一边斟酒一边道。
众人听了便都推楚寔出来。“谁不知道咱们楚大人可是断案高手,人称狄公再世,还请楚大人断一断,这两位女客什么来路。”
难得大家兴致高,楚寔也没推让,因问跑堂李道:“那两位女客可有其他特征?”
跑堂李见自己起的话头引得了诸位大人感兴趣,也来了劲儿,赶紧道:“两位女客穿着打扮都极为普通,好似家中侍女一般,点了一桌子菜,可其中一位吃东西最多只动三筷子,然后就分给另外一位和那旁边伺候的小子。哦,对了,她每吃一道菜就要漱一次口。”
楚寔道:“那就不难了,这位女客想必是来品尝菜式的,所以才会两个人点那许多菜。听你说她们虽然有钱却也不能随意花洒,倒不似各府中女眷,也可能是厨娘之流。”
众人一听顿时露出恍然之色,“不错不错,定然是厨娘之辈。”
跑堂李却摇了摇头,“厨娘?可那位女客虽戴着面纱,不见真容,可小的看她手如玉雕,并不像干粗活的人。”
楚寔沉默。他脑中已有人选,不过实在是不能确定,季泠做得出那种事儿?倒是有点儿意思了。
晚上楚寔踏进主屋时,季泠正在擦拭琴弦,见他进来忙起身拘谨地站着。
楚寔在榻上坐下,等芊眠上了茶水后才对季泠道:“你前些日子去宝和楼了?”
季泠一怔,她和芊眠的脑子里同时想起的都是桂欢。
季泠点了点头,没否认,也不敢否认,楚寔既然问了出来,自然是已经知晓了。她绞着腰带上的流苏络子,偷偷地觑了楚寔一眼,并不见他面有怒色,也不知是个什么章程。
“怎么想起去宝和楼的?”楚寔又问。
季泠喃喃道:“我就想尝尝蜀地的菜式,听说宝和楼是最出名的。”
楚寔点点头,“以后想出门不用乔装,大大方方出去就行了。”
季泠愕然抬头,没想到楚寔会如此轻拿轻放,可她不是在称病么?
“内院家用还够么?”楚寔又问。
季泠忙地点头,“我没有乱用,去宝和楼是用的我的月银。”
楚寔叹息一声,“我不是追责,若是银子不够,你问任贵拿就是了。”
季泠脸一红,又偷偷瞧了瞧楚寔,不知他是知道了什么。
却听楚寔又道:“觉得宝和楼的菜色味道如何?”
季泠老老实实地回答,“听说都是蜀地名菜,可吃起来并没令人惊艳。”
“酒楼大部分卖的是排场和人脉,宝和楼之所以做得那么大也不是因为菜品口味好。那东家是布政使刘大人府中一名小妾的哥哥。”楚寔解释道。
季泠这才恍然。
“你若有心品尝蜀地菜式,可以让桂欢先四处去打听打听,然后你再出门尝尝。”楚寔道。
“你不反对吗?”季泠终于还是把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
楚寔道:“人世百态,你多见见也好,并不一定要拘在内院。只是一两人出门不太安全,桂欢虽然机灵,但年纪太小,若真遇到事儿,报信儿的都没有一个,下次多带些人出门。”
楚寔走后,季泠其实是很纳闷儿的,不能说楚寔对她不好,甚至可以说他带她已经比世俗上大部分的夫君都宽容和尊重了。但某些时候却毫无情面可讲,这样远远近近的,以至于季泠面对他,总容易进退失措。
芊眠笑道:“少夫人,你看公子心里还是有你的。”
季泠笑着摇了摇头,觉得芊眠是在痴人说梦,不过季泠也并不纠结于楚寔心里有她没她,她只想好好过日子罢了,活一天看一天,如今怎么着也比那缠绕不去的噩梦里要好。
次日季泠才刚用过饭,就听见有敲敲打打的声音传过来,因问芊眠,“外面是怎么了?”
芊眠出去看了看回来道:“是任总管带着人在新建内院的小厨房。”
“咦?”季泠有些惊诧,有关厨房的事儿,她自然要亲自去看。
芊眠将季泠常用的面纱取来给她戴上,这才陪着她去了外头。新建的厨房并非在原来的位置,而是取了侧院一角的屋子重建。虽然不是三开间的,但连着转角也有三间。
任贵是没见过季泠的,不过他认识芊眠,见芊眠恭敬地陪着她,便知晓乃是少夫人,于是上前请安。
芊眠低声在季泠耳边道:“这是外院的任叔。”
任贵道:“给少夫人请安,大人让小的再建个小厨房搅扰了少夫人。”
季泠这才知道是楚寔吩咐的,“任叔,新建的小厨房可有图纸让我看看?”
“有的。”任贵从怀里取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画纸来捧给季泠。
季泠扫了一眼,还算有模有样,房子也宽敞,只是跟她需要的还是有些出入。“任叔,既是新建小厨房,我那儿也有一张图纸,可否让那些工匠照着我绘的图纸做?”
任贵心想大人还真是料事如神,估计是看到过少夫人画图纸。“回少夫人,我这就让他们停工,再按照少夫人的图纸做。”
“我让芊眠回头给你送过来。”季泠颔首。
回到屋里芊眠问,“公子怎么突然想起再在内院起个小厨房了?定然是为了少夫人你。”
季泠脸上并不见喜色。楚寔对她处处照顾周到,可她却无以回报,她的好意他似乎也无心接受,真让她受之有愧。季泠最怕的就是这种无根无由的好,最后也会无根无由的失去。
没得到过倒是无妨,可若是拥有过再失去,那种滋味可想而知。
楚寔不喜欢她做的饭菜,季泠也就没再上赶着给他送吃食。想来想去,亲自动手给楚寔做了件中衣,她的针脚也算细致,虽然比不上珊娘,但比其他人也算是好上些许了。
只是季泠一直找不到机会送给楚寔。楚寔歇在外院的时候,季泠怕打扰他正事儿不敢去,他进了内院也兵不来她的主屋,她怕她让芊眠送过去,会显得是在争宠吃醋,所以也迟疑。这样一来就没机会了,那中衣也就搁下了。
再过得几日,布政使家刘夫人又差人送来请帖,请季泠赴中秋赏月宴,她又称病回帖婉拒了,已经是第三回了,刘夫人似乎极喜欢办宴会。
谁知再过得几日,桂欢就来跟芊眠禀报说,京里来了钦差,布政使刘大人,还有提醒按察使宋大人已经被枷锁上京。这两人当政时,蜀地闹出那么大动静儿,自己却摆不平,还得楚寔临危受命。
一开始朝廷没动刘、宋二人,是怕政局不平先稳着,如今楚寔送了折子上去,蜀地民生已经恢复,自然就要动刀了。
虽说提醒按察使并不管军事,但因为刘宋走得太近,所以他也一并被问罪。按说都指挥使司也得问罪,但闹事儿的时候蜀地这边都指挥使出缺,朝廷新派出的人选半途病死了,再回报再选派一来二去就耽误了不少功夫。
这厢楚寔出头压平了造反的,朝廷拣选都指挥使的速度就更慢了。
如此一来,属地的“都、布、按”三大衙门全部人去楼空,楚寔这个成都府知府一下就成了香饽饽,人人都赶着上前来打探消息。因为楚寔的父亲是礼部尚书,离中枢最近,朝廷的风吹草动肯定一清二楚,其他府县都想打探打探朝廷还会不会继续追究责任。
男人们在前头想方设法打探消息的时候,会来事儿的夫人们也就要想着从楚寔的内院打探出消息来,有那心虚的,这会儿也着急想着要请楚寔能在后面的折子里给他们求求情,请朝廷从轻发落。枕头风就很有必要了。
一时间季泠接到了雪片似的拜访帖子,附近各州县的夫人们几乎同一时间相约要来探望她的病情。
可见人情冷暖和权势多么相关。刘夫人在时,因为她不喜欢季泠,时常在人前提及她的高傲无礼,所以其他夫人们也就对她敬而远之,如今刘夫人不在了,她们才上赶着来烧香。
这一刻季泠可真希望自己不是楚夫人,那样她就不用头疼要面对这么多人了。最重要的是该说什么不说什么,她都完全不知道,且她本就不知道楚寔的事情。
“少夫人,这些帖子你打算回吗?”芊眠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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