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这天屋外下起了雪,半日便满目银装。屋内已经升起了炭火,暖融融的让人穿着单衣也会生出一丝薄汗。
这个生辰宴简单温馨。晚膳时分,总共八个人正好凑成一桌。虽然起初几个仆婢们都拘着礼不敢与我和钱氏同席而坐,但在我们俩一起半劝说半威胁下也就都只好跟着一起坐下了。
桌上齐整丰富的菜色让钱氏食指大动,一桌人说着笑着,初时的拘谨慢慢也就一扫而空。
正笑闹着,突然胤禛走了进来,顿时将屋里和睦的气氛浇熄下去,几个仆婢惶恐地站起身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地退到一边。
钱氏见状也不敢再顾着贪吃,连忙起身行礼。只有我在他进来后没有急着起来,反而伸手夹了一口菜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着吞咽下去后,才搁下筷子,缓缓起身行了个礼,面无表情地开口说道:“没想到主子这个时辰会来,失礼之处还请恕罪。”
话里的“主子”二字说得极重,面上没有一丝情绪。这让屋里所有人都不禁为我捏了把汗。
“换身衣服,跟我来。”胤禛扳着脸,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带着苏培盛转身走出了屋子。
“格格……”晚晴担心地轻唤了声。
“无碍,你去问问换什么衣服。”不知道胤禛到底打算干什么,低头看了看着装,本就是在府里日常穿着的正装。再想到他刚才一身外出常服的打扮,也不知他是刚从外面回来,还是打算出去,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晚晴敛下眸中的忧心之色,领命出去,少时回来,说:“主子说带格格出府,让奴才看着张罗……”
“出府?”我微微一怔,疑惑他到底又在搞什么,却也不好的多问。
京城近郊永定河上——
穿着寻常妇人的锦袄罗裙,坐在宽敞暖和的舫船之中。船外的雪渐渐大了起来,此时的永定河还没冰封。船内是我和胤禛二人面对着一桌子的酒菜。
“大冷天的包下舫船给人过生辰,这事怕也只有你才能想出来。”我没好气地揶揄道。
“清静……正因为这个时候没人会在这里泛舟,所以才清静。”胤禛抿了口酒,淡淡说道。
“好吧,我承认这样确实别有一番景致,不过你怎么会想到在这里给我办生辰宴?”我夹了口菜,味道不错,看来他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你还在生气吗?”胤禛没有回答我的话,反问。
“你觉得呢?”我低着头不去看他,故意与他打着太极。
“那天我错过了你的心意,今天和你的一起补上。我知道你委屈,这些日子在府里想必自己又在和自己较真,所以带你出来散心。”胤禛说。
没有深情款款,没有宠溺哄劝,只是淡淡平实的一句话,却让我从心里升起了感动与甜蜜。他这个人一向情商不高,素来不解风月,为人刚正不肯低过头。何况他是皇子,是主子,我是出生不高的格格,是奴才,他想让我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我都该受着。可是他却因为怕我心里膈应而屈尊降贵地去想办法让我开心。
我叹了口气,轻浅勾唇,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说:“其实你真的大可不必如此。我只是你府里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你又何必这么在意。”
胤禛见我恢复了以往说话的语气,也如释负重地起了笑容,对于我的话,他只应了句:“她们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笑了笑,没问他想要的是什么。只是从身上拿出原本打算当做生辰礼物送给他的那只荷包递过去,说:“生辰快乐”
胤禛接过荷包看了看,贴身收下,又从身上拿出一只小巧的锦盒递过来。
我打开锦盒一看,顿时怔在当下,一时间只觉百感交集。锦盒里放的是一只雕琢精致晶莹通透的镂空圆形鸢尾花造型的玻璃种白玉佩。
看起来犹如水晶般通透无杂质的老坑玻璃种是极其珍贵难得的,再看那花纹繁琐栩栩如生的雕工,可见这玉佩绝非普通工匠朝夕完成。
“你……怎么会想到送我这个……”我拿着那枚玉佩的手有些颤抖,惊喜交加之余,更多的是惶恐与不安。
“之前就发现你不喜欢戴首饰,唯独那块鸢尾花玉佩一直随身。后来府里出了事,你那枚玉佩被人当做栽赃的证据,虽然事后证实不是你的,可是终究还是有些晦气。看你那么喜欢,若硬要你换下来,以你的执拗必然是不肯的。所以就留了个心思,找人寻了这块玉重新做一个更好的给你,想着你兴许见着这个一喜欢就把那个换下了。”胤禛似乎并不知道我那么激动的真正原因,只是笑着解释道。
与紫色鸢尾花话语的“爱意”不同。白色鸢尾花的花语是“纯真”。当然胤禟和胤禛或许在做这些玉佩的时候并不会想到不同颜色代表的不同意义。可是却格外巧合的都选择了最适合他们想要表达出的寓意。
纯真通透,这是我一直也想追求和保留的,虽然现在的生活让与这些初中渐行渐远,可是却因为难得而更加珍惜。
“谢谢,真的很喜欢。”我发自内心地说道。是时候将胤禟的那块玉佩收起来了,虽然他说那枚玉佩他戴过,希望我拿到后一直戴着,如同有他陪伴一般。可是面对如同命运轮回般再一次出现的选择,我终究还是选择将他放下。
“你不适合呆在内院,以后还是来前院……”胤禛突然说。
“这样不合适吧,前院毕竟是军机要地,闲杂人等来往颇多,何况我是内院女子,抛头露面总归是不合适的。”他的话很诱人,我也想避开内院的纷争往来前院,但考虑身份礼数和他之前的喜怒无常,还是开口拒绝,道:“我这性子你是知道的,弄不好一个不痛快,你又不让我去了,不仅闹得人心里不舒服,也难免觉得太折腾。”
胤禛伸手敲了一下我的头,笑嗔道:“就想让你跟在我身边磨磨性子,至于礼数,这也无碍,以往别的府里也是有格格伺候主子左右的先例,所以别推拒了,你那点小心思,我还是知道的。与其将你拘在内院整天闷闷不乐,倒不如你来伺候我的饮食,偶尔也可以陪我说说话,未必不好。”
被他戳穿心思,也不再扭捏作态,应承道:“恭敬不如从命,不过这次可说好了,别又呆上两三天就把我遣回去呆着,到时候可别怪我又矫情地不让你进屋。”
胤禛闻言笑了。舫船内暖意更甚,消融了冰雪,化解了冷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