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胤禛对自己这位偏心的母亲真的算是尽心。即便这位母亲对他冷淡又薄情,就连他当上皇帝也只有怨愤而无欣喜,换做是谁都会不甘,可是即位后的胤禛仍是秉持了该有的孝道,对她极为恭顺。
尽管这份孝道与恭顺在许多人眼里认为是虚伪和做作,可我知道胤禛是真的想要获得自己这位生母的认同,他的内心深处一直渴望着父母的关爱,他一直试图用自己的努力得到父母的承认和重视,然而至始至终这对父母所在意的仍是他的亲弟弟胤禵。
雍正元年五月二十二日,太后病重,胤禛亲至永和宫昼夜侍奉汤药。胤禛原本为她拟定徽号为仁寿皇太后,同时还打算请她从原本居住的永和宫,迁住至专供太后养老的宁寿宫,但等不及恭上徽号,太后即于雍正元年五月二十三日凌晨丑时崩逝于永和宫,享寿六十四岁。
胤禛与太后乌雅氏最后相处的那段时间,没有人知道母子间说了什么。我见到胤禛时是在永和宫外跪请太后梓宫移驾宁寿宫的时候,胤禛形容消憔,可见当真是伤心难过。已经四十五岁的胤禛在苍震门内设倚庐缟素居丧,每日赴太后梓宫前上食品三次,哀号不止,群臣莫不感泣。
皇太后死于康熙帝大丧期内,五月二十六日恭移皇太后梓宫,安奉在寿皇殿。六月二十日,总理大臣等官会议,恭请四后同祔圣祖庙,尊谥并加“仁”字。同年八月加谥号“孝恭宣惠温肃定裕赞天承圣仁皇后”,九月初一日合葬景陵,升祔太庙。
就在这个时候,胤禛借着“慰籍皇妣皇太后之心”的名义,晋封胤禵为郡王,但未赐封号,注名黄册仍称固山贝子,致使胤禵对此做法丝毫没有觉得应该感恩,反而觉得是胤禛是有意羞辱他而愤恨不已。然而事成定局,成王败寇,即便胤禵再愤恨仍只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祭拜皇太后时,后宫里哭的最伤心的恐怕要数李氏,一度以为有太后撑腰的她未曾想到这靠山居然如此不牢靠,不过短短五月便撒手人寰。最终掌握后宫的仍然是乌拉那拉氏和协理的钱氏,还有钱氏背后的我。
经过李氏身边时,这一次换我笑着对她说了句:“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你以为你活着就当真能压过我吗?别做梦了。”
李氏在听到这句话时,脸上变化出无数表情,有恐惧,有愤怒,有不甘,最后她故作镇定地笑着说:“我进府的身份是侧福晋,我的儿子是皇上活着的儿子中最年长的……”
我知道李氏说这话的意思,嘲讽地嗤笑出声,打断她的话道:“你入府是侧福晋,年氏入府也是,可她是贵妃,而你只是妃,这些年皇上对弘时是什么态度你当真不知?倘若皇上真有心立弘时为太子,何必还要给入府时只是格格的钱氏晋为妃位。我说过,有我在,你的儿子永远坐不上那个位置,你也别想有翻身的一天。来日方长,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我等着。”
看着表情错愕扭曲的李氏,我的心里升起一种报复的快感,尽管并不喜欢这样的争斗,但也绝不会再像刚入府那时一样任人欺辱。
太后下葬的那晚,胤禛来到我这里。景仁宫里保留了自己的小厨房,念及正值康熙和太后的国丧之期,又想着他从康熙驾崩到现在这段日子必然又是忙得没什么胃口,就按照以往他的口味亲自煲了锅养胃的药膳粥,又做了些合他胃口的斋菜。
饭食很简单,二人相对而坐,仿佛回到了当年刚进府的那些日子,尽管那时二人之间从未有肌肤之亲,却总有着说不出的默契与让人心动的点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感情慢慢淡去,他不再是当年那个会用深情呵护着我的人,而我对他的心从最初纯粹的敬仰倾慕与心痛开始夹杂着利益与算计。
“只有在你这里才会感到真正的心安。”胤禛望着满桌飘散着熟悉味道的饭食喃喃说道。
我没有接他的话,眼里看到的是苏培盛将那些饭食一样样的拿银针试过又找人试吃的样子。当真会心安吗,如果心安何以还有如此繁琐的工序。或许这只是一个过场,但看在眼里终究让人更加觉得已经回不到从前。
在确认过膳食没有问题后,众人退下,只留下苏培盛一人。胤禛示意苏培盛也退下,说是让我伺候就好。苏培盛心知这是胤禛有话要和我说,也没多做迟疑就离开了。
我像曾经那样给胤禛盛好粥,温颜道:“御膳房的东西固然精致却多是华而不实,口味上怕是还要磨合一段时间,这些日子事多,难免胃口不好,先喝些粥养养胃。”
胤禛接过粥喝了三口就放下碗,又每样菜夹了三筷子,然后就没再多用。我见状明白这是食不过三口的规矩,神色黯了黯,敛眸说道:“我知道皇上有皇上的规矩,可是身子终是比规矩重要,皇上爱吃什么我是知道的,当真要提防什么又何须让我亲自张罗这些。在我这里还讲究这些虚礼,皇上不累吗?”
尽管胤禛现在是皇帝,可是二十年的习惯终究改不过来,我不愿在他面前自称奴才或者奴婢,也不想改变称呼让彼此的关系更加疏远,所以对他说话时依旧有心用了往日在潜邸的语气,只是在对他的称谓上有了改变,这也是存了试探的心思,想看看他对我是否还像潜邸时那般包容。
胤禛默然打量我片刻,重新拿起那碗粥慢慢用完,然后将身体放松下来,默许般没有纠正我的自称,淡淡说道:“这也就是让我觉得在你这里最安心的原因,也只有你最懂我的心思,最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可是你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我为什么会开始有意冷落和疏远你吗?”
听到胤禛没有用“朕”这个字眼,依然是用“我”在称呼自己。我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些,没有多想,微微含笑问道:“因为那些让你有所猜忌的牵扯,还是因为我插手了不该插手的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