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滢与陆苍擎在娘家歇了一晚才回陆府,陆苍擎的假日还有一天,趁着这个时间,两人又在屋里腻歪了一天。
第二日,陆苍擎收拾整齐后便去上朝了。宁滢同陆姨父陆姨母用过早膳后,便将府里的下人召集起来,准备整理府中的内务。
原先宁滢还未嫁过来时,府里只有陆姨母一个女眷,她出身低微,从来没有管过家,便推辞着让管家暂且先管着,只等宁滢过门后再说。
宁滢与陆姨母坐在上首,很快下人们便到齐了。目测了一下,整个陆府的下人加上粗使婆子之类的只有十来个不到,连着她的陪嫁,府里总共五十来人。
陆府的下人都是皇上赐府以后陆苍擎托人买的,仓促之间挑的人肯定良莠不齐。与宁滢带过来的人一比,越发的显得陆府的下人次一等了。
陆姨母的脸色不好,因为陆府的下人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她亲自挑选的,他们被比下去了,她就觉得自己这个姨母在外甥媳妇面前掉了面子。
宁滢通身的气度她这辈子是怎么也比不上的,留在这里只会更加不自在,于是便对宁滢道:“擎哥儿媳妇,我有些乏了,先回去歇着,你是这府里的当家夫人,该怎么整治的就放手去整治。”
宁滢看得出来陆姨母是真的不愿在旁边看着,也就没有挽留,让萱草送她回院子。陆姨母走后,宁滢接过管家交上来的账簿,慢慢的看着。
她看得很仔细,半柱香以后,才合上账簿,视线落在陆府的下人身上。
“管家,这账簿是谁再管理?”宁滢笑着问道。
管家抬起头,看着新夫人虽然年纪不大,和他们说话也笑着,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回夫人的话,账簿是老奴的外甥黄七在管。”
闻言,宁滢又看向站在管家左后方的年轻男子身上,他约莫有二十七八岁,身形瘦长,下巴尖尖的,一看不像是忠厚老实之人。
这一看,宁滢心里便有了底。先前她仔细的翻了翻府上这半年来的账簿,发现很多地方都有纰漏。
先不说皇上赏赐的庄子的收成,就单说府里这半年的开支用度,光厨房里那一块就被人明里暗里的贪墨了不少。
“厨房里管事的是哪几位?”宁滢又问。
话音落下,有三个人站了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和两个三十多岁的妇人。
“秦白头,柳婆子,王婆子,就是你们三人管着厨房?”
听到新夫人问话,三人忙点了点头。
宁滢笑了笑道:“想必管了厨房半年,三位怕是攒了不少的身家吧。”
三人一听,心里不由得一紧,均摇了摇头。
宁滢冷笑了一声,忽地变得严厉起来,将厨房的账簿摔在地上,“你们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么,秦管事,不知道你在哪里买的白菘竟然要五两银子一棵,怕是供应宫里的也没这么贵吧,还是说,你买的白菘比人参都奇效,吃了会长生不老不成?”
秦白头听了,双腿一软,跪在地上道:“夫人明鉴,咱们北方冬日里新鲜蔬菜少,这白菘是从南地运来的,奴才看着姨夫人喜欢吃,才买了一些。”
宁滢并未说话,只看了看兰草,兰草上前将账簿捡了起来。
“秦管事这话怕是差了,咱们夫人以前也曾在南地待过,白菘本就不是什么稀罕物,就算花费了人力物力运到京城,顶上天了最多也就半钱银子一棵。秦管事莫要看着夫人年纪小,就想哄骗夫人。”
兰草的一番话让秦白头还有另两个婆子心中忐忑极了,但是三人不管宁滢怎么问,都试图打呵呵蒙骗过关。
宁滢很生气,敛了笑意,拿出一个小册子,让管家亲自念给众人听。
管家接过小册子,晃眼一看,不由得有些惊讶。原来上面记录的全是这两三个月来菜价的变化,看来这新夫人不简单呐,秦白头几个怕是要遭殃了。
管家每念一个,秦白头三个脸色就白一分,等到念完后,三人早就瘫倒在了地上。宁滢斜睨了他们一眼,道:“秦白头三个心思不正,贪墨采办银两,拖下去各打二十大板,而后就调到洗衣房里去,至于贪墨的银两,念在他们这半年也有功劳,就不予追究了。”
这话一出,当即就有人交头接耳了。管家心里感叹,新夫人确实有手段,打个巴掌给颗甜枣。
秦白头三个最怕的不是打板子,而是怕新夫人将他们贪墨的银两追回去。如今听说不用把银子还回去,挨板子的时候都觉得没那么疼了。
宁滢先从厨房下了手,接下来又轮到其余的事项,不过鉴于秦白头几个的下场,那些人很快的就服软了。
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她将陆府以及庄子上的蛀虫全部清理了一遍,虽不敢说完完全全弄干净了,在段时间内那些人不敢再蹦跶了。
除此之外,宁滢还发现了几个不知道是谁安插在府里的钉子,她装作不知,不动声色的将人留了下来,不过负责都是府上不重要的岗位。
接下来,她又将自己带来的人一一安排了差事,也就是说,她进府不过几日,这府里大部分都是自己的心腹。
一上午坐着发号施令,宁滢也有些乏了,见整治的差不多了,便让人都散去。
陆姨母在屋里,一直关注着外边的情况,听说外甥媳妇给府里来了个大清扫,心里有些不知滋味。
她虽然没有贪念过管家权,但是府里也还是有几个站在自己这边的人,如今那些人的差事被外甥媳妇的陪嫁给占了,心里似乎有气没处撒。
想着想着,不禁泪水就流了出来,若是自己当年那个孩子没有夭折,如今也不会陷入这般尴尬的境地。
擎哥儿待他们老俩口是很孝顺,但是总不如自己亲生的好。若擎哥儿是自己亲生的,擎哥儿媳妇敢在婆母面前这般放肆吗。
伺候陆姨母的小丫鬟紫蝶见她伤心,连忙劝道:“姨夫人,您别哭了,夫人再怎么着也得随爷称呼您一声姨母呢,老夫人不在了,是您将爷抚养长大的,夫人就应该把您当做正经婆婆来孝顺。
不过,奴婢看着呀,夫人似乎没把您放在心上,才嫁进来不过几日,就将陆府把持在了手里,奴婢觉得,您也得培养一些人,不然,等夫人有了子嗣后…”
听了这话,陆姨母心里也盘算开了,是呀,擎哥儿是她和当家的抚养长大的,跟亲生的没什么分别。
进京这几年来,她听了不少的折子戏,无外乎不是恶媳妇在夫君面前装作孝顺无比的样子,背地里却虐待婆母。
擎哥儿媳妇现在看来是个好的,以后呢,谁知道会不会变,她还是听紫蝶的,先做好准备再说。
主仆俩在屋里商量了好一阵,紫蝶替她出了不少主意,其中就有让陆姨母往陆苍擎屋里送人一事。
这事儿幸好是两人私底下悄悄商量的,若是宁滢知道了,保准气得吐血。她在嫁进陆府之前,就决定要好好的孝敬从小抚养夫君长大的姨父姨母,没想到,陆姨母竟然将她比作了戏里面的恶媳妇。
有了紫蝶在一旁出主意,陆姨母顿时觉得自己聪明了许多。这一日,牙婆带着十来个丫头进府,宁滢刚要去请陆姨母过来,她人却已经早了宁滢一步,等宁滢过去的时候,陆姨母正在挑人。
因着是状元爷府上要买丫头,牙婆便带了一些中上等的过来,其中还有两个是犯了事被抄家的官家小姐。
宁滢看到那些弱柳扶风,姿态婀娜的女子一眼,不动声色的坐了下来。倒是萱草忍不住皱眉,对着牙婆道:“钱牙婆,你这都带的什么人呐,一个个娇娇弱弱的,哪里像是做丫头的,我看,倒像是进府做小姐的。”
萱草伶牙俐齿,一番话将牙婆呛了一回,牙婆见宁滢没有表态,忙笑道:“这位姑娘有所不知,这几个都是老婆子千挑万选出来的,到了府上,绝对将夫人和老爷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你这个…”萱草正欲反驳,却被宁滢制止了。
“钱牙婆,这些个我看不上眼,你回去挑些身家清白的过来。”宁滢说道。
“请问夫人,何谓身家清白?”
这时,打头的青衫女子开口了,紧盯着宁滢问道。
宁滢朝她望去,见她穿着一身简单的青衫,只在头顶挽了一个独髻,用一根翠绿的簪子别住,耳旁散落着几缕发丝,纤腰酥胸,站在那里自有一番风情。
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若是安分,将她留下来也未尝不可,只是她的眼神泄露了她的不甘。
这样的女人放在后院,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事儿来。
宁滢又看了看她,过了许久,才轻笑道:“我是当家夫人,我说谁清白谁就清白,很不幸,你怕是进不了陆府了。”
那女子咬了咬唇,怨恨的看了宁滢一眼便垂下头去。钱牙婆生怕毁了这桩生意,忙着要回去另挑人来。
“且慢。”陆姨母在彩蝶的眼神示意下,叫住要走的钱牙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