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村通往外世的出口找到了的消息已经传出,整个村子都震惊无比。不过,在最初轰动过后,便没有多少人关注了。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祖辈流传下来的告诫让他们不会轻易离开桃花村。
找到了出口,宁滢一家离开的事情便提上了日程。在桃花村住了五年,很多人都有些不舍他们离开,其中最为不舍的就是紫苑和宋子豪夫妻俩。
从紫苑家接了儿子回来,宁滢一直都心事重重的样子,陆苍擎当然知道妻子在想什么。但是,他们毕竟不是桃花村的人,亲人朋友都在外面,离开是早晚的事情。
宋子豪之前跟他透露过,说很想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但是他的阿妈和紫苑阿爹阿妈坚决反对。
作为一个局外人,陆苍擎能够理解桃花村人的想法,毕竟他们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没有战乱,没有苛政,与五柳先生笔下的桃花源无二。
加上祖辈留下的书册,故事都认为外面的人狡诈,毒辣,所以才不愿子孙去外面。
离开那天,村子里大多数的村民都来给一家三口送行,在封闭出口的时候,陆苍擎当着全村的老老小小发了重誓,出去之后不会将桃花村的消息泄露出去。
出了桃花村,一家三口顿时没了方向。当初坠崖的时候,他们只记得是在离京城不愿的永州附近,但是,经过一路上的仔细观察,这里的人的口音根本不是永州当地的口音。
经过郊外一处简陋的茶棚时,陆苍擎看着妻儿疲倦的面容,便带着他们进了茶棚歇息。宝儿长这么大,从未走这么远的路,虽然有一大半都是爹爹背着的。
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端着茶碗咕噜咕噜的喝了好几口。宁滢也十分口渴,不过喝茶的时候没有儿子这么粗鲁。
茶水下肚,娘俩个发现有些饿了,正好旁边老板端了一笼刚刚出笼的包子,见娘俩直勾勾的盯着包子,陆苍擎笑了笑,让老板端一碟过来,剩下的全部打包。
吃饱喝足后,向老板打听到,原来他们所在的地方距离永州隔了四个州县,快马加鞭也要走上七八天。若是坐马车的话,差不多要半个月左右。
陆苍擎心下了然,又问:“店家,离这最近的城镇还有多远?”
茶棚的老板在这一带做生意已经有十几年了,过往的商旅除了在这歇脚吃饭外,经常向他打听这些。
听到陆苍擎这么问,将帕子塞进腰间,笑着回答:“客官,您算是问对人了。”
又朝着茶棚西南方向指了指,“从这里走上半刻钟,前面就是河源镇。”
“多谢店家。”听了茶棚老板的话后,陆苍擎拱手道谢。
临走时,宁滢结了账后才发现,身上的银钱已所剩不多,刚才花的还是当初坠崖前身上为数不多的几颗银锞子。
为了方便使用,她又和茶棚老板换了铜钱。
数了数剩下的,也不知道今晚住店够不够。
从小生长在国公府,宁滢从来没有为银钱发过愁。过了几年平凡的乡村日子后,才懂得一针一线皆来之不易。
她的神色变化陆苍擎都看在眼里,他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别担心,我来想办法。”
宁滢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将装银锞子的荷包收好。
按着茶棚老板的给的提示,三人进了河源镇。镇子不是很大,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走了没两步,就看见一家名为双福的客栈。
宝儿累得在父亲肩头呼呼大睡,陆苍擎和宁滢相视一眼,进去问了价钱后,还可以接受,于是决定就在这里住一晚上。
河源镇并不繁华,入了夜后街上便空荡荡的,整个镇子如同哑了一般,四处都是静悄悄的。
这一夜陆苍擎和宝儿睡得很沉,只有宁滢满腹心事。他们在桃花村一住就是五年,也不知这五年天下的局势变成什么样了。
一路上只顾得赶路,却忘记向人打听京城的情况,想到这里,不由得幽幽叹了一声气。
翌日一早,一家三口早早的起身,在客栈吃过早饭后,陆苍擎便在宁滢的示意下去打听京城的情况。
“大兄弟,听你的口音像是京城那边的人吧?”老板娘问道。
陆苍擎点了点头,“不瞒大嫂,在下的确是京城人士,不过五年前离家去了外地,久未归家,也不知京城如今的形式如何了。”
那老板娘是个爽利性子,听客人问起这些,也不隐瞒。
“大兄弟,你这个时候回来可就对了,我家那口子前些日子才从京城回来,听说京城繁华的不得了,不管什么店铺,都是日进斗金,街上更是人山人海。我家那口子还感叹,说要不是当今皇上仁慈,老百姓的日子哪有那么好过。”
“皇上?大嫂可知当今的皇上名号?”
听陆苍擎这么问,那老板娘愣了片刻,心里暗叹,这一家人怕是在穷乡僻壤呆久了,连一国之君的名号都不曾听闻过。
又看了看他们三人土里土气的穿着,越发觉得三人有些可怜。
“我们小老百姓的不敢直呼皇上名号,但是既然你问了,我只能告诉你,当今皇上姓陈,是前朝昭帝跟前的红人。”
老板娘的话让陆苍擎夫妻二人均震惊不已,他们以为,大楚的天下,不是宁王继位,就是恭亲王荣登大宝,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改了姓。
姓陈,又是先帝跟前的红人。
任他夫妻二人怎么猜想,也只能想到陈学杨和陈仕璟二人。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大楚的江山会落到陈家人的手里。
宁王和恭亲王呢,他们是大楚皇室中人,难道能眼睁睁的看着万里河山易主么?
夫妻俩对视一眼后,陆苍擎对老板娘道谢,“多谢大嫂告知。”
老板娘只摆了摆手,并不当一回事儿。
出了客栈,宁滢和陆苍擎去了对面的当铺,将身上唯一一件算得上贵重的镯子当了,当得的银子作为上京的盘缠,雇了一辆马车,朝着京城的方向赶去。
庆德四年,一辆蓝色碎花帘子的马车停在了城门外,马车夫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
马车停稳后,车帘被掀起,首先从里面下来的是一个二十五六的年轻书生,书生下来后,又从里面抱出一个四五岁的孩童。
守城的士兵看那孩子虽然穿着粗布衣裳,却可爱的紧。又看了看那书生,发现孩子和书生长得倒是挺像的。
马车还没走,其中一个士兵便和旁边的同伴嘀咕了一声,回过头来时,正好看着书生扶着一个少妇下了车。
那少妇身形纤细,样貌普通,和书生的俊美比起来,显得越发的平凡。见状,士兵觉得上天还是公平的,书生虽然长相俊美,却娶了一个平凡的妻子。虽然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家世却很普通。
想通了以后,他也不再盯着一家三口看,和同伴一起专心的守着城门。
从车上下来的三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的陆苍擎宁滢一家,车夫不肯进城,他们只好在城门口下了。
夫妻二人牵着宝儿来到城门口,正要进去的时候,却突然被守城的士兵拦下了。
“出示令牌方可进城,你二人的令牌呢?”
宁滢有些不解,问:“什么令牌?”
那士兵正是先前盯着一家三口看了很久的那个,他皱了皱眉,“令牌就是由官署统发的出入令,凡是出城进城都需出示出入令。”
听了这话,陆苍擎拱手道:“官爷,我夫妻二人带着孩子来京城探亲的,不知有这么一个令牌,不知官爷可否通行一二。”
说完,又从怀中掏出一些碎银子塞到士兵的手里,“官爷,这些算是请您喝酒的。”
那士兵看了看手中的碎银子,不屑的看了陆苍擎一眼,将银子退了回去。
“大胆刁民,竟敢做出贿赂之事,来人呐,他们带到林都尉那里,交给林都尉处置。”
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人上前要抓人,陆苍擎脸色一变,将妻儿护到身后。
就在这时候,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城门口,车子顶端插着的旗帜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杜字。
陆苍擎正与士兵们对峙着,他们所站的位置正好挡住了进城的路。马车停在了城门口,车上跳下来一个梳着丫鬟髻少女。
“一个两个好大的胆子,不知道郡主今日回城吗,挡在城门口干甚,若是耽搁了郡主进宫拜见贵人,就等着掉脑袋吧。”
那些士兵这时候也发现了停在城门口的马车,当看到那个飘扬的杜字时,连忙收起武器,先前喊着要抓人的士兵走到马车旁边,躬身行礼,“下官不念滢郡主归来,冒犯了郡主,请郡主恕罪。”
过了一会儿,马车里才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罢了,本郡主还要进宫,这一次就算了。”
说完,又道:“云儿,我们走吧。”
那先前跳下马车的小丫鬟应了,连忙爬上马车。
也不知道是不是陆苍擎一家今日倒了霉运,在郡主马车刚要离开的时候,套着马车的枣红马突然发了狂,撂着蹄子在城门口乱跑起来。
因着这遭,城门口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陆苍擎本想借此机会带着妻儿混进城,哪知,那发了狂的马忽然朝着他们冲过来,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陆苍擎一掌拍向枣红马。
挨了一掌的枣红马望天哀鸣了一声,接着缓缓倒地而亡。
这一变故谁都没回过神来,愣了片刻,他们才记起马车上还有一位郡主。
念滢郡主在丫鬟的搀扶下从马车里钻出来,发髻有些散乱,脸上的表情很是惊慌。尽管如此,却没有丝毫的狼狈之态,受惊的模样反而增添了一丝惹人怜爱的柔弱。
看到这一幕,宁滢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觉,紧紧的抓着陆苍擎手臂。
而陆苍擎在看到念滢郡主的真容时,也有些震惊。他看了看身边的妻子,只觉得自己花了眼,怎么世上有如此相似的两人。
就在他夫妻二人打量郡主的同时,念滢郡主也将视线对准了他们,当她看到陆苍擎的时候,眼神咻的一下亮了。
好俊美的书生,念滢郡主在心里感叹。
不过当她的视线落在被书生紧紧护着的宁滢和宝儿时,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是你杀了本郡主的马?”
她阴沉着脸,慢慢朝着陆苍擎走近。
陆苍擎没有说话,只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似乎想要看穿她的脸上是否贴了人皮面具。
念滢郡主见眼前的男人呆呆的望着自己,嘴角动了动,“本郡主问你话呢,你是死人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