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沈容回到沈府,冬梅才得了机会,低声谨慎的与沈容说:“姑娘,今日马场您让奴婢多注意周公子,这周公子果然是心思不纯。”
沈容轻抿了一口热茶,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他现在就是再有什么心思,也无用武之地了。”
冬梅虽不知道沈容口中是什么意思,只是继续说道:“姑娘出事的时候,奴婢亲眼瞧见是他用石子打在马尾骨上,这才惊了姑娘的马!”
冬梅愤愤出声,当时她就想出声揭开周士闵的恶行为,可偏偏谢二公子出现救下了姑娘,她只好将这番话咽进了肚子里,这一耽搁,她现在才想起来。
沈容该猜到的,凭周士闵这样的性子,什么事情做不出,她沉吟片刻。
周茂与沈平成是同窗之交,又有打算让沈周二府联姻,想必此事早与周茂通了气。
这次两府联姻的事情泡汤,沈平成势必会与周茂送礼致歉。
沈容仔细思量,考虑着周茂会怎么说。
冬梅见沈容沉默不语,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睛:“姑娘,这周公子平日里瞧着风度翩翩,谁能想到他却是这样一个人。还好谢二公子来的正是时候,不然谁知道那周公子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沈容很满意冬梅对周士闵这一副不屑的模样,她浅浅一笑,便准备歇下了。
临睡前,她静静的躺在床榻上,回想着上一世这几个月份应该会发生的事情,可仔细一想,今生大半的事情走向都不一样了,王婵没有入沈府,沈岚尚未出嫁,中间还生了煤栈的事情,她已经不能用以往的事情来思考问题了。
这一夜,她睡得很沉。
半夜里,耳朵哄哄吵吵的厉害,她不耐烦的翻了个身子,嘴里也不知嘟囔着什么,继续睡了。
忽然一连几声的尖叫声彻底将她惊醒了。
她将将睁开眼时,冬梅,如意与桑枝也都进了屋里,亮了灯。
外面顿时灯火通明,乱了大片。
惊呼不安的声音就隔着窗纸传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
冬梅先一步近床榻去扶沈容,沈容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如意一面将床沿两边的鹅黄色纱幔挂在三爪银钩上。
急道:“姑娘,锦宁院走水了,院里多是草木,一下就旺了起来,火已经烧到锦逸院了,虽然府上的小厮丫鬟们都赶去灭火了,但姑娘还是快出去避一避。”
沈容几不可见的皱起了眉头:“锦宁院走水了?四婶婶与两位妹妹呢?”
“阿容!”沈岚披了件外衣就闯进了沈容的屋中,见沈容已经醒来,不由分说得抓起一件外衣披在她的身上,拉着沈容先出了外院。
外院的赵氏,沈平成,沈喧也都出来了。
冬梅在沈容后面回道:“锦宁院烧没了大半,这……奴婢也不清楚……”
“好端端的怎么就走水了……”沈容觉得莫名其妙。
最要紧的是李氏还有身孕。
这么一遭,就是保住了性命,怕腹中的胎儿也保不住了。
赵氏瞧见沈容沈岚,一把将她们二人搂进了怀中。
沈平成与沈喧先出锦林院帮忙救火,不一会儿,刘嬷嬷扶着老夫人也朝着这边过来。
尽站在锦林院外,程氏与一双儿女虽被吸了不少浓烟,但都无大碍,早早的逃了出来。
老夫人望着滔天的大火,火光将漆黑的夜色都映红了,她撑着手中的紫檀木拐杖,连执地几声,怒喝:“锦宁院的人呢!快去救锦宁院的人!”
话音发颤。
杨氏瞧过来,慰问道:“三弟妹没事罢,你可知道是怎么起火的?”
程氏被呛的咳了两嗓子,喑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睡梦间就被外面的喊声惊了起来,那会儿外面已经是火光映天了。四弟妹呢?”程氏护着还处于惊吓的沈英,沈祥,慌张的看了看四周。
忽然蒙蒙夜色中,一个丫鬟惊叫了一声。
被刘嬷嬷训斥道:“你鬼叫什么东西!”
那小丫鬟唯唯诺诺的垂下了脑袋,低声说:“嬷嬷,这里,这里有人……”
刘嬷嬷剜了她一眼,亲自拿着火把上前,嘴里念叨着:“这不都是人,你怕什么!”
便放低了火把照去,惊然往后退了一步,到底是经过事的人,马上就镇定住了神色,稳住了身子,与老夫人说:“老夫人,是四夫人与五姑娘,快来两个人将她们扶进屋子里。”
老夫人手中的拐杖蓦然收紧,上前一看,果然是李氏和沈琳,她连忙让那些婢子搭手,扶起她们,又问:“芝姐儿?去找芝姐儿!”
“母亲,就先将四弟妹和琳姐儿扶到锦林院。”又吩咐春林:“快去请大夫来!”
老夫人跟着一行人匆匆进了锦林院。
李氏与沈琳都被抬到了锦林院西边空出来的厢房内。
沈英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沈容便问:“四妹妹,你身子没受什么伤罢。”
沈英连忙摇头,对沈容这一番慰问很是感动。
方嬷嬷站在檐下,正色吩咐着丫鬟们端热水的端热水,倒茶的倒茶,一时之间,锦林院上下忙的不可开交。
李氏她呼吸微弱的躺在床榻上,浑身漆黑,衣衫被烧毁的破破烂烂。
由丫鬟擦洗了脸面与手背才露出了原先那张白净的小脸。
不一会儿,安大夫就急忙忙的从外院赶了过来。
老夫人便道:“安大夫您可要救救她们娘俩!”
安大夫提着药箱子近前把脉,神色凝住,已经是额间满汗,他稍稍偏过脸,低言说:“老夫人,四夫人腹中的胎儿……没了。”
老夫人心抽的疼了一下。
李氏不仅是老夫人的亲侄女,还是她最宠爱儿子的妻子,老夫人早就认定了李氏肚中的胎儿一定是个小哥儿,她闻言眼前一黑,险些摔倒下去。
默许点头。
安大夫又连看了沈琳,原本紧张的神色变成了默然,他垂下了好脸,不言语。
老夫人急着问:“安大夫,琳姐儿怎么样了!”
“还请老夫人节哀顺变,五姑娘…五姑娘怕是熬不过明日了。”安大夫声音低沉,他待在沈府这么多年,五姑娘正是大好年华的时候,就没了性命,他心里头也难过。
老夫人闻言,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刘嬷嬷连忙撑住了老夫人,连着几个小丫鬟,一同扶着她坐在了软榻上。
刘嬷嬷看向安大夫。
“老夫人这是气火攻心,我这就替老夫人开几副药。”安大夫道。
沈英显然被这突然其来的消息吓得脸色全无。
纵是她与沈琳百般不是,沈英也从未想过有一日,沈琳就死了。
她心中难受的喘不上气来。
紧紧的按住了沈容的胳膊。
沈容看着床榻上的四夫人与沈琳,微微摇首,沈芝怕已经葬身火海了。
若是四夫人清醒来,可否能承受的来这些痛楚。
沈容紧皱起了眉头,沈府的丫鬟们一向谨慎严明,何况上一世,沈府根本就没有走水这一事。
就是走水了,锦宁院的丫鬟也该早早的发现。
不会等到火势大了才发现走水。
她不禁怀疑,这次锦宁院走水是有人蓄意而为。
可有又谁会想置四房的人于死地。
她拧起眉头,不由想起了那日如意与她禀报的事情。
沈平元在外有了妾室,而且连儿子都有了。
沈容将事情想到这里,又觉得不对劲,妾室跟着沈平元在江杭过的好好的,又不用回来沈府受众人的脸色,根本无需整出这一桩子事情来。
因为李氏对那妾室没有半点威胁。
沈容越是想,就越觉得事情复杂。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老夫人渐渐转醒,此时大火已经扑灭。
可沈武,沈衡与沈喧他们狼狈进锦林院时,面色都有些沉重。
老夫人撑坐在软榻上,紧紧的扶着手柄:“说罢。”
一向吊儿郎当沈武垂了眼眸,沉声道:“祖母,锦宁院的火已被灭,锦宁院被烧得不成样,我们在芝姐儿的闺房内发现了几具焦尸……”
眼下之意,就是沈芝已经不在了。
老夫人闻言心口的气血险些没压下去,堵得心口间说不出话来。
刘嬷嬷忙给老夫人顺着气,将他们都打发了下去:“老夫人,奴婢扶您回福华院歇息。”
沈容看着面色惨白的老夫人,珠玉满冠的她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就连那些沈容不曾在意过的满鬓白发,如今看去,是那么异常碍眼。
老夫人摆手,与刘嬷嬷说:“扶我去四夫人那。”
她脚下颤抖,一步一步的走向李氏的床榻边,坐了下来:“我就守着她,发生这样的事情,等她醒来,她如何能接受得了。你去差人到江杭给四老爷送信,让他赶紧回府来。”
这几句话,老夫人说的是有气无力。
又打发了其他人都回去歇息。
其实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外面早已经大亮,都老夫人还是将众人遣了出去。
自然,老夫人还在锦林院,杨氏是不敢擅自回去的,就守在屋外面。
锦逸院同样烧毁了大半,所以程氏也只能暂时待在锦林院中。
这几日,沈府发生的事情似乎异常的多。
第二日天明时,沈府走水的事情就传开了。
沈府五姑娘,六姑娘遭难也被永安城的百姓们议论纷纷。
就连茶肆里的茶客们都说叨着沈府的事情。
“…沈府就是活该!他们沈府害了别人那么多条人命,现在可遭到报应了!”
“不是有一句话说得好!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自然就得偿命!”
沈府走水的事情就成了百姓们口中的报应。
就连沈喧,沈武他们这些小哥儿都停下了学业留在府上。
安宁郡主听闻消息,进了沈府。
沈府的红灯笼相继被白灯笼取代,白绸挂在牌匾上,安宁郡主看了被烧毁的锦宁院与锦逸院后,与沈容惊叹道:“阿容,出了这样的事情,谁都没有想到,你就莫要伤心了,好在这火势没有引到锦林院。”
沈容顶着着漆黑浓重的眼圈点头。
安宁郡主看沈容没有什么大碍,就放心了。
又问:“你们可查清了到底是什么纵火,到底是如何走水的。”
“眼下琳姐儿与芝姐儿的丧事还未处理,这件事情,还没去查。”沈容默然。
正与安宁郡主说着话,外院忽然又传来一惊一乍的惊呼声。
昨夜沈容已经被那接二连三的惊叫声习惯了。
倒是安宁郡主被吓了一跳,乍然起身:“出什么事情了。”
“诈尸了!诈尸了!”
外面忽然传来了这么一句。
沈容闻言,顿了几秒,就急忙的冲了出去。(未完待续)